偷鉛筆的人(2 / 3)

耿樂樂還沒來得及找張康麻煩,王曉澤就把他和邵旭東攔住了。王曉澤臉漲得通紅,喘氣不勻,明顯是在生一個很大的悶氣。

“你們兩個怎麼說話不算話呀?”王曉澤對一頭霧水的兩個人劈頭蓋臉指責道。

“怎麼了?”耿樂樂無辜地問。

“裝什麼裝,班主任知道我偷邵旭東鉛筆的事了。”

耿樂樂和邵旭東互相看了一眼,紛紛搖頭表示不是自己說的。

“別裝了,我算是看錯你們兩個了。”王曉澤怒氣未消。

“是班主任告訴你,是我們兩個把你告發的嗎?”耿樂樂問道。

“還用班主任說嗎,除了你們兩個誰還知道這事?”

“張康啊。那天你跟張康爭執賠款多少的問題,最後達成一致了嗎?”耿樂樂這麼一說,王曉澤才如夢初醒。

“我上次就想問你,為什麼張康讓你偷邵旭東的鉛筆?”耿樂樂繼續問道,每個問題都把矛頭指向了張康。

“是因為一雙跑鞋。”

“一雙跑鞋?”耿樂樂和邵旭東更詫異了。

“是啊,你們不說我都忘了。你們還記得我們上個月作文課,題目是《我的願望》嗎?老師讓每個人站在講台上念自己的作文,邵旭東的願望就是當一名運動員,而且,邵旭東一直想要一雙跑鞋。為此,你一直在攢錢,對吧?”最後一句話王曉澤轉向邵旭東。邵旭東點點頭,這的確是他當時作文的內容。

“我都沒注意這些,張康居然記住了。”耿樂樂說道。

“是啊,我記得你說你的願望是當一名宇航員,可是你說的那些具體細節我全都記不起來了。我也隻是記得邵旭東想要當運動員,什麼為減輕家裏負擔不跟父母伸手要錢,什麼為買跑鞋攢錢啊根本沒印象。這些都是張康告訴我的,張康說,如果我偷了邵旭東的鉛筆,邵旭東就會花錢去買新的,雖然一支鉛筆沒多少錢,但長此以往,累積起來也不是一筆小數目。”

“是啊,我當時說當宇航員,很多人還笑話我不切實際呢。但是邵旭東買跑鞋礙著張康什麼事了,這完全不挨著啊?”

“運動會啊。以往我們班都是派他參加跑步比賽,現在有了邵旭東,就對他造成了威脅。”

“我光著腳也能跑得過他。”邵旭東憤憤不平地說。

“可是學校不會允許你光腳參加比賽的。”王曉澤指出問題所在。

耿樂樂心想:如此看來,張康的目標就是邵旭東,跟自己絲毫無關,那麼到底是誰偷了自己的鉛筆,難道自己想當宇航員的夢想也妨礙到別人的願望?耿樂樂想不通這點,鉛筆仍然在丟,看來那個人絲毫沒有罷手的意思。

體育課上,其他同學都在積極地參加運動,有的踢足球,有的玩跳繩。耿樂樂一開始玩跳繩,但心不在焉地,這讓他總是被繩絆住,同學們就讓他負責搖繩。可他根本無法集中注意力,總是絆住別人,同學們就不讓他玩。他也不想玩。

這些天來,因為丟鉛筆的事,他勞神費腦,已經開始影響到學習成績,好不容易積攢的壓歲錢都快要因為買鉛筆花光了,最慘的是,買來的這些鉛筆,他一支都沒有用完。想到這裏,耿樂樂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他靈機一動,想到體育課教室沒人,那個小偷也許會趁機潛入教室行竊,他越想越興奮,立馬跑回教室。他小心翼翼地藏在教室門後麵,側耳聆聽,果然聽到一些動靜。他悄悄把腦袋移到門上的玻璃窗前,卻發現了不可思議的一幕——平整的課桌上,他的鉛筆盒在不規則地晃動。

他正準備開門進去,卻發現門已經上鎖,鑰匙在班長手裏。他來不及找王曉澤,想爬窗進去,兩隻腳剛蹬到外麵的窗台上,就聽見有人叫他,回頭一看竟然是班主任。

就這樣,小偷沒抓到,他反而被當成小偷,被班主任扭送到辦公室。耿樂樂好不容易編了一個肚子疼的謊話,說回教室是為了從書包裏取藥,班主任這才放他走,還叮囑他下不為例。班主任一定是從張康那裏得知偷鉛筆的事,才在這裏盯梢,沒想到抓住耿樂樂這個受害者。

等班主任訓斥完把他放回來,耿樂樂連忙跑到教室打開鉛筆盒,鉛筆照例不見了。

再也不能坐以待斃,要主動出擊。這已經不是鉛筆的問題,這事關壓迫和反抗,事關一個男孩的尊嚴。

耿樂樂把邵旭東和王曉澤叫到一起,將整個事件前後分析了一通:他和邵旭東丟鉛筆都是在那次作文課之後,而王曉澤偷邵旭東的鉛筆是因為把張康的遙控飛機撞壞了。作文課,撞壞的遙控飛機。對了,遙控飛機!電光石火間,耿樂樂想到這點。

“王曉澤,我記得你說過,你那天玩張康的遙控飛機,是被另一架飛機給撞壞的。但是怎麼會出現另一架飛機呢?這種飛機都是遙控的,玩飛機的人一定會讓飛機出現在自己的視野裏,如此才能操作。說不定找到那架飛機,就能揭開謎底,最起碼會有一些線索。走,快帶我去你說的那棵梧桐樹。”

耿樂樂說完,就讓王曉澤在前麵帶路,自己和邵旭東跟在後麵。

“是這棵嗎?你確定?”耿樂樂指著麵前這棵需要兩個人才能合抱的梧桐樹問道。

“是的,我記得上麵有一個鳥巢。就是這棵。”王曉澤篤定地說。

“好,爬樹。”耿樂樂說完看了王曉澤一眼。

“你看我幹什麼,我可不會爬樹。”王曉澤退縮道。

“讓我來吧,小時候在村裏,天天不是上樹就是下河。”邵旭東說著脫掉校服外套,連那雙破球鞋也脫了下來。耿樂樂這才發現,這已經是一雙名副其實的破球鞋,鞋頭張開了嗷嗷待哺的大嘴。

耿樂樂正在為此感傷,就聽見邵旭東歡快的聲音:“這裏有一架飛機,樂樂,你的鉛筆也在這裏,但是——”

等邵旭東從樹上下來,耿樂樂才明白邵旭東剛才為什麼戛然而止——那些鉛筆,所有的木殼還在,但筆芯全部不翼而飛。

“把這個給你吧。”邵旭東把飛機給了耿樂樂,耿樂樂差點沒接住,他沒想到不過一本字典大小的飛機模型竟然比體育課上投擲的鉛球還重。

耿樂樂住的六層的居民樓,是20世紀80年代的建築,沒有電梯,而他家又住在頂層。以往耿樂樂爬到六樓,最多就是做幾個深呼吸就恢複了體力,這次拎著書包裏的飛機模型,每爬一級台階都感到非常吃力,中途幾次坐下來休息。以往爬一分多鍾就能走完的路程,這次卻用了五六分鍾,等走到六樓,來到家門口時,已經累得氣喘籲籲滿頭大汗,母親見狀責怪他放學不回家跑出去玩。

吃完飯寫完作業,耿樂樂回屋反鎖上臥室的門。這是一個典型的十歲男孩的房間,玩具淩亂地鋪了一地,隻是他的玩具不是汽車或者皮球,而是望遠鏡和地球儀,牆上貼著《長江七號》和《外星人E.T.》的海報。耿樂樂把飛機模型搬到床上,蒙上被子打開手電研究。這個模型做得非常逼真,但是跟他見過的玩具相比卻截然不同:這個模型沒有機翼,側翼和尾翼都沒有,擋風玻璃也沒有,而且找不到通常意義上的舷窗和登機門,就好像是一個飛碟形的鐵塊。如果不是他親眼看見邵旭東從鳥巢中把這家夥拿下來,耿樂樂真不相信這玩意兒能飛起來。

沒一會兒,他就關了手電裹著被子睡著了。

睡夢中,他感到有人在撫摸著他的身體,猛地驚醒,發現是被子壓在他的身上。他急忙打開手電,發現那個飛機模型竟然飛起來了。

飛機模型似乎動力不足,搖搖晃晃,連一層薄被都掙脫不了,不斷上升和下降,弄得罩著它的被子就好像一張大嘴在不停張合。

耿樂樂頓時明白了,這個飛機模型不是靠遙控操控的,而是裏麵有某種生物在操控。

耿樂樂借著手電的光,一把抓住飛機模型。飛機模型幾次要從他手裏飛起,都被他死死摁住。耿樂樂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個飛機模型一定有問題。他把飛機模型按在肚子上,穿著背心短褲光著腳一溜煙兒跑到衛生間,那姿勢和速度,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肚子著涼憋不住了。

耿樂樂對著飛機模型威脅道:“你如果不出來,我就把飛機塞進馬桶裏。”

毫無反應。

耿樂樂打開了馬桶蓋子。

耿樂樂舉起了飛機模型。

耿樂樂猛地鬆開了手,飛機模型就在碰到馬桶裏的存水時輕輕一點再次起飛。耿樂樂揮舞著雙手,好不容易才抓住它。他知道剛才的威脅產生了作用,這次雙手緊緊抓著掙紮的飛機模型往馬桶裏送。突然他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覺,他本來想說“看你還不老實”,這六個字就像是六隻蒼蠅一樣飄浮在他麵前。他心裏想著“怎麼會這樣”,緊接著這五個字也顯現出來。就好像憑空出現一個對話框一樣,他的思維被展示出來了。

耿樂樂突然想到微機課上那個對話框。

“耿樂樂,你好。”

對方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對話框裏出現了和上次一樣的開頭。

“你是誰?”不用張嘴,耿樂樂心裏想說的話就浮現了出來。

“事到如今,我隻好跟你坦白交代。我叫阿布,來自半人馬座。我乘坐宇宙飛船……”

“什麼,這不是飛機,而是飛船,不是模型,而是真的?”

“很奇怪嗎?啊,我知道了,你們人類以往固有的觀念導致你們認為飛船都是龐大無比的,而外星人都是稀奇古怪的。看,你的心裏承認了。我首先還是要像上次那樣謝謝你。我的飛船遭遇事故,用你們地球曆法計算是在兩個月之前。然後在上個月又不慎撞到一架飛機模型,導致擱淺在鳥巢裏。”

“可是你為什麼要偷我的鉛筆呢?”

“我正要說到這一點。石墨具有熔點較高、穩定、耐腐蝕的性能,是良好的中子減速劑,鈾-石墨反應堆是應用較多的一種原子反應堆。我的飛船缺少了石墨,所以就偷了你的鉛筆。”

“你是說我的鉛筆可以滿足宇宙飛船的需求?”

“沒有那麼簡單,作為原子反應堆用的石墨純度要求很高,雜質含量不能超標。鉛筆中石墨的純度差得太遠了,裏麵都是一些黏土,一支鉛筆僅僅隻能提煉零點幾毫克純石墨。因此才會需要這麼多支鉛筆,但目前看來還是遠遠不夠,我剛才已經開到最大動力,可連你雙手的握力都無法掙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