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李濤也沒想過讓陳楚歌做伴郎,怕他風頭蓋過自己,後來因為那個未婚的表弟在外打工沒辦法及時趕回來,才不得已選擇了陳楚歌,因為再也找不到合適的人,畢竟同事和朋友中幾乎都是已婚的,而且太醜的人影響攝相效果,這些人中矮子選長子,隻有陳楚歌最合適。
婚禮中,人們議論紛紛,有的說新郎新娘天生一對,伴郎和伴娘也是天生一對;有的說誰出的餿主意,伴郎伴娘的風頭蓋過了新郎新娘;還有的說伴郎伴娘是同事,這次沾了新郎新娘的喜氣,下次輪到喝他們的喜酒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田小曼的臉氣成了豬肝色。晚上回到家裏,她“大刑侍候”,讓陳楚歌跪搓衣板,非讓他交代平時腦子裏是不是想著宋佳。
陳楚歌平時多看一眼小保姆,身上馬上多出一塊淤青,被田小曼或揪或掐,現在碰上這檔事,他就是滿身是嘴,也說不清了,隻好認罰了事。
有人把婚姻分為“可以”、“可過”、“可忍”和“不可忍”四種。陳楚歌想自己屬於“可忍”這一種,得過且過吧,真到了“不可忍”的那一天再說。
宋佳從陳楚歌眼中看出了餓狼的影子,又一次向胡鬆林吹起了“枕邊風”。
“枕邊風”是個感情色彩不很濃鬱的中性詞,“風”可朝人們希望的方向吹,也可朝相反的方向吹。曆史上因“枕邊風”亡國敗家的例子比比皆是,千萬不可忽視了它溫柔而強悍的影響力。因為男人都喜歡聽美女的話,充當她們的馬前卒,所以有“男人靠武力征服世界,女人靠征服男人統治世界”之說。
胡鬆林臥榻之側豈容他人窺視,早已有了打算。縣委組織部搞了個“青年幹部下基層”活動,要在全縣選拔20名年輕幹部到貧困村後進村任支部第一書記,對外公開宣稱的目的是“加強組織、鍛煉幹部、服務群眾”,時間為兩年,任職期間在原單位崗位、職務不變,表現優秀的今後在使用時可以優先考慮。條件是年齡30周歲以下,中共黨員。
黃建功對這個活動很支持,召集常委會研究通過了組織部提交的方案。
這個文件下發以後,在分配的名額表上,龍山報社赫然在列。
報社裏議論很多,有人說這是一次好機會,下派任職是鍍金,幹得好可以就地提拔。但要多人人反對說這是流放,這年頭領導說你行你就行,真要用你還用得著這麼費事,直接提拔不就是了?
報社裏符合條件的隻有兩個人,陳楚歌和李濤,宋佳年齡符合,但她不是中共黨員。
李濤把這事對邢好逑說了,邢好逑頭搖得像撥浪鼓,說這種事他見得多了,隻怕期望越大失望越大。還說你有這麼好的基礎,領導要用隨時可以,何必下去吃苦?讓他以新婚為借口推掉。
胡光軍隻好做陳楚歌的思想工作,陳楚歌說自己沒有意見,但這事得和田小曼商量。田小曼一聽火冒三丈,認為下到村裏去有個屁出息。陳楚歌分明是偷懶耍滑不想盡家庭義務,因此堅決反對,還絕情地說你要是去了以後就別進這個家門。
胡光軍也很快接到了田明義的電話,內容是女婿孩子尚小,革命工作固然重要,但也不能不顧家庭吧?胡光軍本來就不想得罪田明義,怎奈李濤不願意去,才做陳楚歌思想工作的,現在田明義這個電話讓他左右為難。兩邊都有後台,實在讓他難以取舍。
胡光軍猶豫之際,邢好逑在裏麵點了把火,他趁陳楚歌不在,將胡光軍拉到陳楚歌的辦公桌前,掀開報紙,讓胡光軍看。
胡光軍仔細一看,肺差點氣炸了,上麵寫著“殺死胡光軍”、“王八蛋”之類的。原來“殺死”之後還有“比爾”兩個字,被邢好逑偷偷磨掉了。其實這張桌子就是以前邢好逑用過的桌子,他從電視台調到報社以後,本以為會繼續幹老本行,當個新聞部主任或者采訪部主任,沒想到弄了個副刊部主任,便對胡光軍心懷不滿,刻下了那些字。那天他見陳楚歌把這張桌子搬來,心裏立馬就有了打算,等到關鍵時候讓陳楚歌跌個跟頭。
邢好逑繼續煽風點火說:“胡總,這個家夥目無領導,對你安排不滿,在這上麵發泄私憤,枉你平時對他好了。”
胡光軍頓時聯想到陳楚歌被安排到副刊部以來的種種作為,對自己仿佛敬而遠之,還寫了些對現實不滿的評論文章要求在報紙上發表被自己拿下了,他一定不服氣,於是就暗地裏詛咒自己,這個人別看一副老實麵孔,原來內心這樣陰險狡詐。胡光軍身上冷汗直冒,說:“老邢,謝謝你告訴我,否則我還蒙在鼓裏。”
邢好逑對陳楚歌也是恨之入骨,他拒絕胡麗仙就是公然不給自己麵子,早就想找個機會把他攆走了,現在機會來了,他豈有放過之理。他添油加醋地說:“胡總,這個家夥懂得很多,就怕他不止刻個字,要是會用魘鎮之術,那危害就更大了,你還是把他弄得越遠越好。”
胡光軍半信半疑,他知道魘鎮之術是紮個小草人或者畫個人圖形,上麵寫上敵人的名字,然後用針紮要害部位,雖然紮在草人或紙上,但真人會有感覺,目的就是傷對方於無形。他說:“我知道了,你幫我多留意下他,有什麼情況及時向我彙報。”
邢好逑答應一聲,然後湊近胡光軍說:“胡總,我有一計可以讓你把他派下去,又讓田明義和牛大偉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胡光軍連忙道:“你說說看。”
“民主推薦。咱們黨支部以投票的方式決定,誰票多誰下去,隻要咱們倆都投陳楚歌,這樣他就是鐵板釘釘了,不下去也不行,如果他不下去,咱們就把問題交到組織部,不信組織上會拿他沒辦法。”邢好逑得意洋洋地說。
胡光軍點點頭說:“嗯,看來也隻有這樣了。”
報社黨支部召開會議,決定民主推薦下派幹部,李濤和陳楚歌作為候選人不參加投票,真正有投票權的隻有5個人,投票的結果很快出來,陳楚歌和李濤分別獲得4票和1票,支部決議向組織部推薦陳楚歌。
田明義得悉後跑到胡光軍辦公室發脾氣,胡光軍賠著笑臉說:“田局長,我也是沒辦法。整個報社隻有小陳和小李兩個人符合,兩個人都不願意下去,你讓我怎麼辦?我知道小陳的情況也很特殊,要我說你還是在組織部那邊找找人,看能不能調劑一下?我這邊呢也向部長彙報一下,報社現在人手緊缺,最好不安排幹部下派。我們兩邊一齊努力,或許還有挽回的餘地。”
田明義見胡光軍說得入情入理,知道他也是為難,向他表示感謝,然後又去找胡鬆林。
胡鬆林明白田明義的來意後,撓了撓禿頂說:“老田哪,咱們也算是老熟人了,你家的困難我理解,要是早對我說就好了,現在名單報到黃書記那裏了,我總不能出爾反爾吧?依我看,你還是去對黃書記說一下。”
田明義心裏暗罵,這個老滑頭,這不是害自己嗎?要是黃建功聽了,還不指責自己沒覺悟?
田明義到底精明,知道此事無法更改,便打算化被動為主動,他來到黃建功辦公室,見黃建功正在看那份名單,便說:“書記,為了響應您的號召,我動員女婿也報名參加了,年輕人下去鍛煉好,免得在機關裏待油了。農村是個大舞台,可以實實在在為百姓做點實事。”
黃建功褒獎說:“你老田就是覺悟高。你女婿叫什麼名字?”
田明義連忙回答:“陳楚歌。”
黃建功覺得這名字有些熟悉,但一時又想不起來,他仔細地查看表格,很快找到了,說:“原來是報社的陳楚歌,這個年輕人不錯,有誌氣,文章寫得也好。這次安排到水關鄉龍潭村,算是全縣最偏遠的,我準備將這個村定為我的聯係點,你告訴他好好幹,到時我可要看成績說話的。”
田明義剛才還懊惱萬分,現在聽黃建功如此一說,頓時心裏像喝了蜜一樣甜。“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古人的話還真不假,陳楚歌牆倒眾人推,連自己都沒有信心的時候,沒想到黃建功已經關注著他了,如果有他的關注,仕途還不是一片光明?也不消自己花錢為他鋪路了。他謙虛地說:“書記過獎了,他那文章哪行,怎麼入得您的法眼?”
黃建功笑了笑,說:“你沒看他在《安中日報》上的隨筆吧?用的都是春秋筆法,微言大義,我很欣賞。這些文章署名‘楚歌’,我以為是筆名,就問了主編作者是誰,主編說就是我們龍山報社的陳楚歌,準備把他挖走。這可是人才啊,我怎麼舍得放?後生可畏啊,有一副對聯說‘眼睛子,鼻孔子,曾(睛)子反居孔子上;眉先生,須後生,先生不如後生長’,不服不行。你這個嶽父很有福氣嘛,居然找了這麼好的女婿。”
田明義從黃建功那回來,覺得全身飄飄然。他來到女兒家,告訴她陳楚歌被安排到水關鄉龍潭村任職。
田小曼當場撒潑打滾,罵道:“這個死人!他眼裏還有我和孩子嗎?還有這個家嗎?既然他決定要去,我也不攔他,隻是讓他別再進這個家門!”
田明義知道女兒反對他去,他來就是做女兒思想工作,讓她支持陳楚歌去,別壞了大事。此刻見女兒這樣,他勃然大怒,罵道:“放肆!你老子支持他去,你敢這樣對他?否則我也不認你這個女兒,以後別進我的家門!”
田小曼本以為父親站在自己一邊,沒想到父親的態度突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感到有些不解,便問:“你為什麼偏袒這個傻子?”
田明義笑道:“傻子?你才是傻子呢!剛才我從黃建功那來,他說很欣賞楚歌的文章,在《安中日報》上發的每篇文章他都認真地看過,你讀過嗎?他還說《安中日報》準備挖他過去,他不放,認為楚歌是個人才,而且還將龍潭村作為自己的聯係點,隻要楚歌好好幹,提拔是早晚的事。我告訴你,今後可要對他好點,否則我對你不客氣。”
田小曼沒想到這個書呆子居然被黃建功關注上了,但她跟父親的觀點不一樣,對丈夫當不當官無所謂,不想他像自己父親那樣把全部身心撲在工作上,對家庭一點義務都不盡。她家不缺錢財,當官又有什麼意義呢?
陳楚歌回到家,田小曼照例搜查了他的口袋,然後質問他稿費到哪去了?是不是花在外麵的女人身上了?
陳楚歌裝作委屈地說:“哪有什麼稿費?你聽誰說的?”
田小曼將一大撂《安中日報》扔在他麵前,說:“我就知道你沒有一句真話,你看看這些是什麼?”原來田明義走後,田小曼跑到單位,將半年來的《安中日報》拿回家,一份一份查看,發現陳楚歌一共有21篇文章登在上麵,她想按每篇30元計算,也該有600多元,這些錢她沒見著,所以氣不打一處來。
陳楚歌傻眼了,心想跟這個女人鬥,自己永遠不是對手。下午臨下班時胡光軍找他談了話,說報社黨支部經過民主推薦,實行無記名投票,他得了4票,作為報社的下派幹部,組織部那邊也已經定下來了,安排到水關鄉龍潭村任第一書記,讓他做好準備。陳楚歌知道這是對他的排擠,從廣告部到副刊部,現在又被踢到村裏去,一次比一次差,他不知道自己哪點做得不對,被一貶再貶。事業不順、家庭不和,今年對他來說不知是何流年,走的又是什麼黴運?他慢騰騰地折回家正不知如何向田小曼說,現在見她又拿稿費說事,把心一橫,冷冷地說:“跟朋友吃飯花掉了,要殺要剮隨你。”
田小曼又哭又鬧,說:“你這個沒良心的,我們田家待你這麼好,你就這樣對我?今後我們母子倆還怎麼活啊?”
陳楚歌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心想大不了離婚,但隻要田小曼不提出來,自己決計不會先提,畢竟田明義和牛大偉那邊不好交代,何況自己今後還靠著這兩個人進步呢。父親也經常勸他,說舌頭和牙齒還打架呢,天上下雨地上流,小兩口吵架不記仇,田小曼從小嬌生慣養,比較任性,你就讓著她一點,夫妻之間沒有必要爭個高下,做男人肚子裝飯也要裝氣,等過了磨合期就會好的。陳楚歌覺得父親的話也對,他期待田小曼的轉變。現在他能做的,就是一忍再忍,於是他懶得理會她,跑到書房看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