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2 / 2)

另一個立馬附和:“就是,要不是有他擋著道兒,你這巡長早就該升了。有什麼了不起,還不是靠他爹的麵子!”

小金從鼻子眼裏哼一聲:“那有什麼法子,人家投胎這門本事練得好,咱小門小戶出來的可比不了。”

眼角一瞥,見宋長卿正押著戴上手銬的明秀走出來,忙把煙頭扔地上一腳踩滅,哈腰小跑著迎上去:“宋哥辛苦!”

思學紅著眼眶從屋裏追出,拽著明秀的手死活不肯撒開:“你們憑什麼抓我姐!一群壞蛋,快把我姐放開!”又對宋長卿吼道:“宋哥哥你說話呀!為什麼帶一群人來欺負我姐,我姐從來不做壞事,她是被冤枉的!”

小金伸手粗暴地推搡:“小赤佬快滾開,你姐是殺人犯!年紀不大膽子不小,還敢妨礙公務,也想去蹲大獄啦!”

明秀急了,衝上去就把小金撞一跟鬥。小金齜牙咧嘴把她甩開,抬腳要踹,被宋長卿死死攔住:“你幹什麼!不許毆打嫌犯!”

明秀趁勢對思學喊道:“你別管了,快回去!”

思學脖子一梗,“偏不!我去碼頭找爹,姐你等著,千萬別跟他們走!”

還沒跑出弄堂口,猛地撞進一個西裝青年懷裏。

“……孫大哥?”

孫歧人手裏的公文包被撞掉在地,他顧不上撿,隻疑惑地望住思學漲得通紅的臉:“你這是怎麼了?”這天是禮拜三,孫歧人約好了要給思學補習功課的日子。

思學顧不上答他,爬起來繼續飛奔,丟下一句:“姐出事了,我要去碼頭找我爹!”

孫歧人從番瓜弄跟到巡捕房,終於弄清楚明秀居然跟韓宣懷被殺案有關。人多眼雜的境地,也沒法開口多向宋長卿打聽什麼。兩人對望的眼神複雜,一路無話。

直到眼睜睜看著小金一行人吆五喝六把明秀押進去,像一群蜘蛛撲向毫無還手之力的蜻蜓。

衙門一入深似海,他急忙攔下宋長卿:“你先等等!”

“咱倆找個時間再談行嗎?小金心眼小,我不跟著點,怕再出什麼事。”宋長卿邊說邊朝門內望去,明秀的背影已消失不見。

孫歧人仍擋在前,竭力讓語氣平靜,聽起來還是很像詰問:“你真相信人是她殺的?”

“我相不相信沒意義,法律隻講證據。到底怎麼回事,還要看問訊口供。”

孫歧人皺眉,還要再說什麼,抬眼便見一老一小兩個身影氣喘籲籲往這邊跑了過來。

董叔急得不停搓手,語無倫次道:“孫先生、宋先生,你倆都是好人……明秀她實在是冤枉的呀!一個姑娘家,好好的去打份工,怎麼可能害了老板的命?她又沒吃熊心豹子膽,就是敢也沒那個力氣……”

思學怒氣衝衝,卻不知該向誰發火。突然彎腰撿起塊石頭,揮臂朝巡捕房大門砸去。“我姐是冤枉的,你們亂抓好人!”

孫歧人大驚失色,費了半天勁才把石頭奪下來:“這是巡捕房,別亂來!再給你姐惹事,她可真經受不住了……”

宋長卿安撫似地拍拍思學肩膀,沒想到被用力甩開,目光裏滿是悲憤和懷疑。

他尷尬地縮回手,咳嗽一聲說:“孫兄,你先帶董叔和思學回去吧。你們守在門口也幫不上忙,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再讓明秀擔心。這個案子我一定會調查清楚,絕不讓無辜的人蒙冤受屈。”

事已至此,孫歧人隻得應允,好容易勸動思學一步一回頭離了巡捕房。

所有人都不相信明秀真的殺了韓宣懷,除了馬洪。

他坐在審訊室,簡直有點恨她冷冰冰的若無其事,便用更冷漠的語氣來問話:“盜竊殺人的大罪不是兒戲,把事實說清楚不是為別人,是在幫你自己。”

明秀雙手被固定在審訊椅的木枷上,渾身都動彈不得,隻能瞪他:“這麼說你不問青紅皂白就把我抓了來,是在幫我了?”

“拘捕嫌犯我的職責所在,希望你不要有情緒。你我無冤無仇,我沒必要害你。再說,韓宣懷死亡當天,隻有你出入過韓公館,如果拿不出合理的解釋,誰也沒辦法你脫罪?再做這些無意義的爭執,隻會浪費時間。”

兩盞燈光交叉照射在她的臉上,血色全無。

“你想讓我說什麼?”

“案發經過。你為什麼要殺韓宣懷?”

“我沒想殺他!我、我說過了,是他對我動手動腳,我嚇壞了,實在掙不脫才拿花瓶砸了他的頭。我也沒想到韓宣懷會死……”

“你去韓公館之後,除了韓宣懷外,還遇到過什麼人?有誰能證明你說的這些是真的?”

明秀有點失措,一切都危險而陌生。她像新死的魂,被投入陰司曆數不堪的前塵,好由判官定奪是重入輪回還是灰飛煙滅。

善惡曲直,全然無憑無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