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章(2 / 3)

韓宣懷施暴在先,就算真被自己失手砸死,大不了一命抵一命。可那些失竊的財物又是怎麼回事?上海灘舉足輕重的豪商暴斃家宅,當局不會輕易善了。一道道酷刑逼供下來,謀財害命的罪名是坐實了,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她不怕槍斃,卻不甘心頂著個盜竊殺人的名兒,一身賊皮披到死。

官家隻想快些結案,給各方一個交代。距離二次公審還有三天,日子越來越近。

宋長卿推門而入,卻見小金正臊眉耷眼站在桌前挨訓,心裏已然有數,仍裝作不知:“這是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馬洪氣得一腦門子青筋,指著小金罵道:“你去問這個蠢材!”

小金腦袋都快縮進脖子裏,不敢為自己辯解,隻求著宋長卿:“宋哥快幫我說個情,我實在是……唉!”

刑訊逼供是巡捕房不成文的規矩,小金尤擅此道。這小子心思陰損手又狠,拿下過不少難啃的硬骨頭。漸漸地名聲傳開,這髒活就全由他包攬下來。

要把人折磨得屁滾尿流,身上卻不能出現明顯傷痕,他琢磨出不少門道。針紮蠟燭燙都是小菜一碟,更有那讓犯人灌下大桶冷水猛踩肚子。或用紙板墊在胸口腹背,再拿皮帶猛抽,表皮沒有淤青,落下的都是內傷。明秀身上累累傷痕,都是拜他所賜。

這刑訊拷打的活兒,他幹得順風順水從沒出過紕漏,誰知昨晚竟捅了大婁子。

三號監室關押著一個私鑄銀元的重犯譚大原,這種事認了就是個死,因此一味的裝瘋賣傻,怎麼都不肯招認。小金發狠非撬開他的嘴不可,半夜三更叫了兩個巡捕一起用刑。事先用布團緊緊堵住譚大原的嘴,再用黑布袋子套上腦袋。什麼都看不見,心裏的恐懼會成倍地放大。

折騰了小半夜,人犯眼看奄奄一息。其中一個巡捕覺出情況不對,一把揭開布套,才駭異地發現,人犯竟變成了五號監室的曹三少爺曹永邦。

曹家生意做得不小,在太沽有兩家洋火工廠。曹永邦這回犯的事雖比不上殺人越貨那麼嚴重,說出來卻令人不齒。他在長三堂子裏跟狐朋狗友喝花酒,為麵子非要爭搶一個粉頭,結果吵嚷起來拿酒瓶把對方的腦袋砸出個血窟窿,現還躺在醫院不知死活。

酒肉兄弟見惹出事來,一哄而散,獨留他一個被拘捕歸案。受傷的小子家裏也很有幾分家底,發狠不肯放過。兩邊正來回扯皮,曹老爺撒出大把銀票上下打點,曹三少這案子遲遲定不下來,在監裏押著好吃好喝並未受過委屈。再拖上一段日子,大不了是個賠錢私了。

小金不知怎的昏了頭,把身嬌肉貴的曹三少當成譚大原折磨個半死。此事可大可小,正要追究起來,連馬洪都要受牽連,難怪氣急敗壞。

宋長卿忍住眼底笑意,心道馮文才辦事果然靠得住。這一手移花接木,小金自作自受隻能咽下苦果,囂張凶蠻的曹永邦也落得教訓。

打發走了小金,馬洪喝口茶順氣,“你什麼事兒,說。”

宋長卿把厚厚卷宗放在馬洪麵前:“是那姓韓的意圖強暴,嫌犯迫不得已才傷了人逃離現場。更何況失竊的贓物下落不明,隻憑胡管家一麵之詞,沒法證明是被她偷去賣掉。殺人這麼嚴重的罪名怎能亂扣,和草菅人命有什麼區別!”

督察長馬洪翹著二郎腿半躺在沙發上,剛把煙鬥在鞋底磕了磕:“我當什麼要緊事,你找我就為說這個?上頭一天十幾通電話催著結案,你讓我怎麼辦?要說這事跟她沒關係,那為什麼警察不抓別人就抓她?那天除了她還有誰去過韓公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