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桐換好幹淨的衣裳走出來,手裏端著個白瓷杯子,冒出絲絲縷縷白色的霧氣。她把新沏好的茶放在他麵前,說:“其實也沒多少活兒,不過是收拾屋子做做飯,我一個人也可以。”
長卿喝了好幾口,才發現她披著件毛線衣坐在角落,縮著肩膀不住地輕輕發抖。疑惑地問:“你怎麼不喝點熱水,對了,灌個湯婆子會好很多。”說著起身四顧,“在哪兒呢,我去給你拿。”
秋桐也跟著站起來,“你別忙了,暖瓶裏熱水剛用光。黑燈瞎火的,重新燒一壺也不方便……”
長卿沒想到她一個人的生活如此顧此失彼,堅持道:“你別管了,告訴我廚房在哪兒,我去替你把薑湯煮上,順便再燒點熱水。一場秋雨一場寒,這麼硬扛著怎麼行?”
秋桐拗不過,隻得指了指樓下,為難地說:“哪有讓客人下廚的道理……”
長卿兩手輕輕抓住秋桐的肩膀把她按在沙發上坐著:“我們是朋友,何必說這樣客氣的話。你先歇會兒,我去去就來。”
砧板上切薑絲的聲音,在雨夜聽起來莫名讓人安心。
沒多久,一碗滾燙的薑湯就放到了秋桐手上。薑絲切的粗細不勻,有些和薑塊也差不多,他還在裏麵放了許多紅糖,湯色濃稠,看起來像中藥。
長卿對自己手藝缺乏自信,不好意思地解釋,“我怕薑太辣,你又愛吃甜的,所以……”
她輕聲打斷他:“薑湯很好喝。”
秋桐捧著碗,小口小口認真地喝完,額頭滲出一層薄薄的細汗。
“我還以為你是個遠庖廚的大少爺,沒想到還有這手藝。”
長卿鬆口氣,笑道:“之前在明秀家做了不知多少頓飯,連蜂窩煤爐子都會使了。雖然味道不怎麼樣,肯定吃不壞肚子。”
他自然而然地提起明秀,又想起那段樸素然而快樂的日子,眼角眉梢都是化不開的溫柔,轉而又被輕輕的愁雲籠罩:“不過,她現在也不需要我做這些。”
秋桐微合上眼瞼,兩排纖長的睫毛蝶翼般顫了顫,說,“明姑娘真是好福氣。”
她當然記得她,且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那個在最後關頭衝進法庭力挽狂瀾的姑娘,看起來很瘦弱,衣著相當樸素甚至可以說寒酸。可她身上有種讓人無法忽視的力量,一股無所畏懼的倔強勁兒,漆黑的眼仁兒像塊燒灼的煤炭。
秋桐何等玲瓏心竅,從長卿的神情裏,多少猜到點什麼。柔腸輾轉無頭緒,終於小心翼翼地問:“原來你不開心,是因為明姑娘。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還是吵架了?”
他偏過頭看窗外,她驀地停住嘴,垂首不語。
雨聲漸漸稀,長卿亦默然不答。片刻後,如夢初醒般匆匆起身作別:“時候不早,你休息吧,我也該告辭了。”
桌上的座鍾指針已悄悄滑過十二點,秋桐也不再留他,從沙發後麵拿出把雨傘塞到他手裏:“我送你出去。”
他堅決地推讓:“沒幾步路,不用這麼麻煩。你要真送我去巷口,我還得再送你回來,一來一回怕是送到天亮也送不完。”
接傘的手不妨碰到了她的,那肌膚冰涼細膩,柔弱無骨般。兩人觸電似得抽開,雨傘便“啪嗒”一聲落在地上。
長卿彎腰去拾那傘,卻見她扭身進了房間。
“那我走了……你一會兒記得出來把門鎖好。”他對著緊閉的臥房道別,轉身便要離開。
不料被秋桐喚住:“你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