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番苦心經營下,《新報》的銷路有了起死回生的跡象。
可如此一來,報館的員工卻在日漸減少。明秀和顧屺懷接觸自然更加繁密,忙起來朝夕共處,甚至通宵耽擱也是常事。
長卿掛心明秀,時常來報社探望,送些茶點等物。每每遇著秋桐也在,又心無城府地埋怨他厚此薄彼。半認真半玩笑地嗔怪起來,也讓長卿不便拒絕,隻得給她也備出一份。
那日明明約好了下班去看電影,偏報社臨時有緊急新聞要趕,明秀猶豫片刻還是決定留下陪顧屺懷一起加班工作。秋桐看了一眼電影票,驚喜道期待這部片子已久,提出要買下多餘的那張。長卿怎可能真的收錢轉賣,無奈隻得與她同去。
三人明明各懷心思,麵上卻勉強維持一團和氣。
顧屺懷心地清正,
設想得周到,一切進行相當順利。秋桐開始刻意製造機會,並引長卿一次又一次“無意”撞見明秀和顧屺懷同進退的場麵,又假作無意從中傳些閑言碎語。
結果在預料之中——這讓長卿很快便對顧屺懷起了心結。
以明秀的性子,定然不屑解釋,矛盾隻會越積越多。
誰知私底下,會不會有無用的盤詰和無用的盟誓?這想象令秋桐興奮,她的心比針尖還小,但比針更冷銳尖利。
總這麼不溫不火地鈍刀割肉,幾時才到頭。不如背後再狠推一把——由於宣揚進步思想,《新報》遭受黨國忌恨日深,明秀的名字也漸漸隨著報紙上的文章廣為人知。報社隔三差五遭到查抄破壞,職員也飽受恐嚇騷擾,再次被強行停刊,禁止郵遞。而恢複之日,更遙遙無期。
顧屺懷年輕時信仰三民主義,寫下過無數針砭時弊的風雷文章。文量才是他的領路恩師,突然被刺身亡,已經給報社帶來很大的當局壓力。眼看風頭不對,為保全明秀,顧屺懷思前想後,決定放棄報界的前程,暫時辭職回慈溪老家。
明秀親自跑到慈溪希望將人請回來,卻無法說動心意已決的顧屺懷。
長卿得知她路遠迢迢孤身追尋顧屺懷而去,終於爆發爭吵。
明秀對長卿的想法表示完全不可理喻,認為有良心和道德的記者披露社會黑暗保護同事是再正常不過的選擇,把動機牽扯到男女私情上十分下作。
兩人不歡而散。
報館暫時關停了,受文氏弟子這一名聲所累,明秀在別的報社也不容易找到工作。
還不夠,當然不。
雖一時斷了聯係,宋長卿的心思卻還放在明秀身上。
秋桐約他到上次那家小館宵夜,整頓飯隻見他心不在焉,吃什麼都味同嚼蠟。
殷切垂問,才知長卿正為一件事作難。
隱於鄉間的顧屺懷從舊友口中輾轉得知,自己造成了錦繡和宋長卿之間的誤會,深感不安。於是他往同孚商行掛了通電話,主動約見,告知自己手中留有罷工混戰當天照片的底片。
這件事,尚無第三人知曉。
長卿為挽回罷工衝突給商行造成的聲譽損失,也想給受傷致殘的工人討回公道,第一反應是要用這些照片充當證據,通過租界法律打擊黑幫勢力。
秋桐愣了片刻,分析道:“這事雖然危險,卻也不是毫無勝算。總是邪不勝正,又猶豫什麼呢?”
她說得理所當然,長卿卻感到一絲緊張。
“照片裏……有一個人。”
“什麼人?你……認識?”
那些底片,首當其衝的麵孔就是董思學。他在混亂中殺死同門兄弟,是自相殘殺,人人得而誅之。這事一旦披露,警方的態度還在其次,整個幫會都不會放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