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馨,夏秋桐,不同的名字,似曾相識的容貌。她到底是誰?
自從城外道觀撲一場空,就再也沒得到過關於寧馨的任何消息。匿名信成了一個沒頭沒尾的惡作劇,究竟是為什麼呢?
明秀攤開手,掌心躺著一枚形狀奇怪的銅片,是思學走後,她在地上偶然拾得的物件。銅片上纏著數道彎鉤,有幾分像鑰匙,卻更窄細柔軟。或許……這就是打開秘密之門的鑰匙。
夏秋桐深居簡出,平素也沒有人情往來。明秀在她的住所附近徘徊多日,始終找不到合適的機會。
就在一籌莫展之際,卻意外地發現幾乎從不出門的秋桐換過一身輕便男裝,在傍晚時分離開了家。
機不可失。她用那把奇怪的“鑰匙”鼓搗了半個多小時,終於打開門鎖潛入秋桐家中。
屋內擺設清淨,並無什麼奇怪引人注目的東西。除了書櫥,連箱櫃也無,不知她將細軟都收拾在何處。
秋桐的臥室沒有燈也沒有窗,白晝如夜,夜間更黑似深潭。
她從書桌的抽屜裏尋出小半截蠟燭頭點燃,駭異地發現四麵牆上掛滿了大大小小形狀各異的鏡子。一舉一動被倒映其中,仿佛有無數雙眼睛正盯著自己。
太緊張,疑心生暗鬼,一舉一動都似受驚的鳥。
獨居的人,通常會把要緊之物藏在什麼地方呢?明秀巡視一圈,把視線落在梨木雕花的大床上。
她蹲下身摸索,床後果然發現暗格。打開來,裏麵是一隻上了密碼鎖的鐵盒。
這不是銅片加鐵絲就能鼓搗開的鎖頭,明秀連著試了好幾組密碼都沒能對上。忽靈光一閃,想起那兔形玉墜背麵所刻的字,索性死馬當成活馬醫,用寧馨八字相對應的數字組合。
“哢噠”脆響,鐵盒應聲而開。灰塵的印記顯示,這盒子已有許多年未曾打開。裏麵的東西乍看卻沒什麼特別,隻是一疊陳舊泛黃的文件。
明秀把那幾張脆薄的頁紙取出,凝目細看。眼前一時模糊,一時清晰。她像是睡著了,慘痛的舊夢裏什麼都有,又似乎全是虛假的幻覺。
破碎過往,被這些鐵案如山的字句一一拚湊回眼前。
那是鎮江寧府滅門慘案的始末。
自秋桐效忠黨國,孫歧人便動用軍方力量為她徹查當年始末,巨細無遺全在其中。引軍閥屠戮寧府滿門的關鍵人物,就是明秀的生父明旺堂。真相從未有一刻離她如此接近,卻離少年的姐妹情誼很遠。
再沒什麼可懷疑,夏秋桐就是寧馨。鐵盒沉重地合上,大約以後再也不會被開啟了。
雪亮車燈在黑暗裏撕出一片慘白的光。
雞鵝巷窄而曲,汽車不好通過,隻能放慢速度。
車裏坐著醉意昏沉的宋文廷,同行的除了夫人陸氏,還有一名保鏢,外加司機黃錦才,共四人。
為將同孚商行的缺口補上,宋文廷此番設宴款待上海各大銀行經理,商談借款事宜,進展尚算順利。
即便喝醉了酒,宋文廷仍保留著軍旅生涯時養成的習慣。他的睡眠十分短暫,無論何時總能隱約察覺到來自暗處的注視。
當他警惕地張開眼,立即發現車後有人跟蹤。
借著尾燈的光仔細分辨,尾隨的是一輛道奇VAN,卻掛著杭州警察局的試車牌照。跟在宋家的車後麵,距離不過兩三百米。司機也覺蹊蹺,後麵的車既不亮燈也不掀喇叭,即使讓道也不趕超。加油門也好踩刹車也罷,始終靈活地保持著一致速度,如同影子幽靈。
冷月在濃雲後窺伺著,處處透著神秘奇詭。
陸氏惶惑不安:“萬一是巧合呢?恰趕上同路……”
轉念又覺這個理由連自己也說服不了,咬牙下定決心:“老爺,你下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