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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九章

“明小姐,你若是來報仇的,這就動手吧,我絕無怨言。”白蘊儀加重了語氣,說完就大口大口地喘息,額角覆上一層薄薄的汗,再也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她對死亡和毀滅的渴望,已經到了無藥可醫的地步。一個神誌清醒卻偏執的瘋婦,讓人不寒而栗。

有那麼一瞬間,明秀突然明白了那兩個小護士的話,白蘊儀是真的不打算留下腹中的骨肉。

她這麼想著,就這麼說了出來。“你得到的懲罰已經足夠多了,這些本就是呂道涵造的孽,你用不著替他以身受過。”

白蘊儀啞了一刹,半垂的側臉藏進陰影中,“是啊……嫁給他,就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懲罰。”

“可你愛過他。”明秀淡淡地說。如果沒有愛,就不會如此痛苦。

白蘊儀提起嘴角,卻沒有笑出來。

“他這樣的人,需要的從來就不是愛。一旦讓他知道身邊的女人愛上了他,他不會感激也不會珍惜,隻會馬上在心裏計算這種愛能給他帶來多大的利用價值。明白了這個道理的蠢女人,往往已經輸得一幹二淨,就像我如今這樣。”

“既然看透了,為什麼不離開呢?跟著他一起沉淪,遮掩他不斷犯下的罪行,早晚會一起掉進懸崖。”

明秀的聲音仍然帶著虛弱,卻不再是那一線蕩漾在生死線上的遊絲了。

“明小姐你看看我,你看我這個樣子……瘸著一條腿,連走路也走不穩當,怎麼離開?我是個沒用的蠢女人,所以不想生下一個孩子,像他那樣不幸。更不想生下一個不像他的孩子,因為有他那樣的父親而更加不幸。”

女人對他來說算什麼,孩子又算什麼呢?在呂道涵一手締造的罪惡帝國裏,爭權奪利的遊戲永不冷場,也絕不會因為任何一個配角的退場和反對而散掉一台好戲。

明秀身無長物,抱著那隻神秘的木盒和董叔慘死的秘密獨自離開了醫院。她把那隻盒子裏裏外外翻了個遍,不曾找出隻言片字,隻放有一副玉兔瓔珞項圈。她決定聽從內心的聲音,再次敲響秋桐的門。

漫長的卷軸打開,等待最終的匕首出現,似乎是漫長的事,也可以是一瞬間。

狐狸尾巴終究藏不住。孫歧人已經原形畢露,剩下的事,就是怎麼把狐狸引出洞穴。以他之謹慎狡猾,若一擊不中,以後恐怕再也沒機會。

長卿不去想這究竟算不算為呂道涵作嫁衣裳,隻知道這是不得不做的事,他已經學會把情緒撇在事件之外。

同孚經過這一番動蕩,可謂元氣大傷。他借縮減開支為由,把孫歧人身邊的左膀右臂降職的降職,開除的開除,很快掃蕩出一片全新的局麵。

把孫歧人約到宋家墓園,並沒費太多周折。

黃昏殘陽如血,新坯好的墳土上已長出綠草茸茸。

四麵有風的空曠之地,找不出任何藏身之處,兩人終於無遮無攔地相對。

長卿不是喜歡多話的人,心知若纏鬥起來,自己也未必是其對手,隻能速戰速決。孫歧人雖有防備,卻不料到對方如此幹脆,二話不說先一步拔槍指住自己的胸口。

還是孫歧人率先打破沉默,他看一眼墓碑上的黑白遺照,說:“即便站得再高的人,也不能親眼看到所有事情的真相。你今日對我舉槍相向,日後——”

長卿打斷他:“把你身上的槍扔出來。我不想讓你在臨死前的一刻,仍然在侮辱我的父親。”

孫歧人點點頭,依言掏出內兜的手槍扔進身旁數步的草叢。

長卿麵無表情道:“這把槍裏,想必有一顆子彈,是時刻為我而準備。”

“若你不走上你父親賣國求榮的老路,這顆子彈將永不會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