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九子鬼母的歸宿(1 / 3)

◇第三十章◇ 這當口獨杖僧舉杖當頭一碰,九子鬼母存心要較量較量臂力,兩膀貫足功勁,橫擔著鬼母拐往上一抬,硬架硬接。

雙方都勢猛勁足,眼看兩力相拚,必有一傷,哪知獨杖僧杖招絕倫,巧妙無窮,偏不同她蠻來,倏的杖頭一昂,反實為虛,指天劃地,舍上攻下。這一來,九子鬼母上了當,兩臂用空了勁,竟沒有沾著虯龍杖,反而上身一俯,向前一欺,下麵被虯龍杖已挑進襠來。

九子鬼母卻也不懼,足根一墊勁,“唰”的身形騰起,竟趁勢從獨仗僧頭上竄過,身形騰起一丈多高,人未落地,鬼母拐反臂一掄,呼呼帶著風聲,向獨杖僧背脊碰下。獨杖僧一扭腰,杖隨身轉,正把半空落下的鬼母拐架住。

說也奇怪,鬼母拐擊下來,虯龍杖架上去,一拐一杖相交,並不發出撞擊的聲響,卻同漆膠一般,互相粘住。而且九子鬼母在半空一使勁,頭下腳上,身與杖平,虛懸半空竟不落地。獨杖僧虎目一睜,聲如沉雷,兩臂虯筋累累憤起,架著鬼母拐,邁開大步,整整轉了一圈。

九子鬼母虛懸半空的身體,竟也跟著他轉圈子,周圍賊黨看得怪喊起來。葛大俠、桑苧翁、無住禪師卻看得暗暗點頭,明白這一次是獨杖僧有意較量內功的氣勁。九子鬼母身懸虛空,居然能夠身拐合一,針鋒相對,而且借著懸空的勢子,全身功勁都貫注在鬼母拐上,從高敵下,反比地上的得勢,隻看獨杖僧腳如擂鼓,團團一轉,沙地上一個個腳印足有幾寸深,便知兩人功力駭人,不亞龍爭虎鬥了。

猛見獨杖僧轉了一圈,屹然停住。九子鬼母身體漸漸平落下來,一足已經點地。獨杖僧這一麵,似乎身體漸往上升,也是一足點地,一足後翹,中間杖拐相交,相持不下。驟看去不像拚命爭鬥,活像虛擺著式子一般。這邊葛大俠卻急得頭上冒汗,就怕獨杖僧一個接不住,反過來身子一懸空,便要服輸。

說時遲,那時快,葛大俠心裏一急,那邊已起了變化。隻聽得獨杖僧一聲雷吼,身形猛地往下一沉。九子鬼母獠牙格格山響,也突然腰板一挺,霍地杖拐分開,倏又往中一湊,頓時各自展開杖拐的獨門招術,狠鬥起來,行前就後,乘虛蹈隙,隻聽得杖拐掠空的呼呼之聲,裹著兩條黑影,此竄彼伏,倏分倏合,疾逾電閃,哪還分得出敵我來。而且雙方招術,都已到爐火純青地步,鬼母拐利用拐頭的九個鳥嘴,專找三十六死穴下手,隻要被九個鳥嘴裏邊的一啄,啄了一下,不死也得重傷。恰好獨杖僧虯龍杖上龍角龍舌,也是招呼穴道的專門利器。

兩雄相遇,隻憑本身武功的火候,力爭勝招,生死存亡全在呼吸之間,非但四圍的賊黨看得目瞪舌翹,鴉雀無聲,連久經大敵的葛大俠幾位也是驚心觸目,唯恐獨杖僧有個疏神之處,滿盤計算,便要付諸流水,連逃出秘魔崖都有點不易了。

這一場拚鬥,時間未免稍久。雙方觀戰的人,誰也看不出,斷不準,勝利屬於哪一麵,沒有一個不把心提在腔子裏。正走得心驚膽戰眼花繚亂之際,猛聽得九子鬼母一聲怪吼,一個身子宛如斷線風箏一般,飄起一丈七八尺高,頭下腳上,疾逾飛梭,斜著向矗立長幡所在飛落。

眾人看不清是怎麼一回事,其實九子鬼母幾乎命喪在虯龍杖之下。不知哪一招露了破綻,被獨杖僧橫江截浪,從身後攔腰一杖,如果實胚胚受這一杖,怕不脊斷骨折,還虧九子鬼母功夫老練,明知無法破招,竟用出借勁化勁,險裏逃生的小巧功夫,丹田一提氣,腰裏疊一勁,“唰”地身形騰起,一杖掃來,雖已沾身,受了點暗勁的內傷,總算杖勁化去不少,一時尚能支持,趁勢借虯龍杖一掃之力,一個身子拋出老遠,直向長幡所在投下。

九子鬼母要在許多賊黨麵前保持自己威嚴,本來身子頭下腳上的倒撞下來,她緊咬牙忍受著內傷,到離地七八尺高下,倏地一個細胸巧翻雲,依然輕飄飄的兩腳落地。她這一落地,長幡下麵的賊黨們,距離已近,呼的圍了上來。

九子鬼母這時發如飛蓬,麵目猙獰,一對血睛,似欲裂眥而出,格外添上幾分凶醜之相,一見賊黨們奔來,兩隻鬼爪亂揮,大喊:“散開!預備捆索,不由老娘不下毒手了!”喊罷,把腰後兩具鼓鼓的豹皮囊推到前腰,怪手插入豹皮囊,大步向獨杖僧走來,可是步履之間,已顯出沒有剛才的矯捷,大約虯龍杖的內傷真還不輕,已成強弩之未了。

獨杖僧兀自屹立在爭戰之處,一見九子鬼母這副窮凶極惡的猙獰之態,立時覺察,霍地轉身向桑苧翁一招手。桑苧翁立時挽起長袖,反臂拔出背上雙股合股雌雄劍,兩手一分,光華亂閃,一個飛鳥投林的式子,輕飄飄落在獨杖僧身邊。同時無住禪師把方便鏟向葛大俠手中一遞,從懷裏取出一對爭光耀目的大銅鈸來,鈸背挽手拖著尺許黃綢條,兩手一挽,宛如兩麵寶鏡,向葛大俠身前一站,卻好同獨杖僧、桑苧翁那麵一東一西,相隔好幾丈路,和九子鬼母立處變成一個三角形。

九子鬼母還以為他們四人,要合力齊上,左右夾攻,立時怒火中燒,高聲大罵道:“老娘一舉手,便教你們一個個粉骨碎屍!”罵聲未絕,插在兩麵豹皮囊裏的雙手,突然向外一展,分向左右兩麵一撒,從她手內撒出兩件有翹有尾,比乳燕還小的東西,疾逾飛鳥,微帶一點尖輕破空的風聲,一東一西,一般的走著弧線形,向桑苧翁、無住禪師兩麵掠來。同時屋上屋下的賊黨,聲勢洶洶,喊聲如雷,似乎替九子鬼母助威一般,長幡底下一堆男的女的黨羽,也個個舉刀橫劍,在九子鬼母身後一字排開,個個睜大了眼,要看這幾位老傑士,命喪飛蝗陣之下。

原來九子鬼母撒出來的暗器,便是歹毒無比,獨門暗器“飛蝗針”,又名“飛蝗陣”。這種特殊暗器,乃是一種巧勁,不走直線,專走半圓形,自己會拐彎。厲害就在這一點上,饒你手眼身法的功夫到家,也摸不準這種暗器的巧勁,使你避無可避,防不勝防。因為飛蝗陣不是接一連三,發出幾支就完的,而且這種暗器,隻要一沾上身,針腰銅翅一扇一閉,嘴上像蚊刺一樣的毒針,自然往前一送,立時刺入膚內,一見血便得廢命,沒有本門吸針解毒的方法,極難解救。九子鬼母把兩枚飛蝗針一撒手,一東一西,翩翩飛掠,疾逾電閃,還隱隱帶著嚶嚶的叫聲。

這當口桑苧翁、無住禪師早已端正好手上兵刃,全神貫注。獨杖僧、葛乾孫分立在桑苧翁、無住禪師身後,也是揮動兵刃,刻刻提防。說也奇怪,兩麵飛來的飛蝗針,繞了半個圓圈,到了分際,突然一拐,“唰”的向四人身上襲來。桑苧翁隻用右手單劍一掄,呼呼現出月欄般的劍光,往前一迎,“叮”的一聲,一枚迎麵飛到的飛蝗針寂然無蹤,想已削落在地上了。這一麵無住禪師更來得特別,並不舞動雙鈸,左鈸護胸,右鈸藏背,待飛蝗針襲到,猛地側身向後一退。左鈸一迎,右鈸疾向左鈸一合,“鏘鏘”一聲響,一枚飛蝗針便石投大海落入鈸內了。可是事情沒有這麼容易,兩枚飛蝗一到,後麵一個接一個跟蹤飛來。

那麵九子鬼母雙臂齊展,目送手揮,不斷的向豹皮囊內一掏一撒。起首飛出來的飛蝗針,分成左右兩串,跟著手法一變,有高有低,有緩有疾,有的左右交織,從空而瀉,宛如電掣星馳,有的貼地平鋪,忽起忽伏,無異浪騰波湧,滿空飛舞,“嗡嗡”之聲不絕,“飛蝗陣”三字,這才名符其實了。

這當口滿空歹毒的飛蝗針,真像活蝗蟲一般,齊向四人飛去,而且前後左右都有。隻要有一個沾在身上,便不得了。真是危險到萬分。

葛乾孫、獨杖僧雖然久經大敵,卻未碰到這種陣仗。可怕的這種暗器頭上的毒針,其細如發,饒你內功到家,運氣閉穴,也閉不住這種漫天飛舞的鋒芒。隻可把手上一杖一鏟,各自展開少林絕藝,遮前防後,暫護身軀。幸而事先早已防到這層,兩人身前擋著桑苧翁和無住禪師。

桑苧翁手上合股雌雄劍,卻是寶器,劍術精奇,這時雙劍齊施,展開武當派秘傳一百單八手風雷劍法,把雙劍舞成一個極大的光圈,光圈內好像有無數匹練般的電光,來回交掣,疾轉如輪,令人難以睜目,有時身法一變,劍光遠射,又似十幾道長虹,隱隱夾著風雷之聲,繞場飛馳,非但看不見桑苧翁本人身影,連身後獨杖僧也在劍光籠罩之下,不見他身影杖影。

原來獨杖僧深知“飛蝗陣”的厲害,非武當派的風雷劍法不能破。可是風雷劍能夠練到運用自如的地步,大約桑苧翁可以說“碩果僅存”,所以獨杖僧等專誠請他到此臂助。恰巧桑苧翁對於九子鬼母另有一番糾纏,也要趁此機會一探秘魔崖,於是彼此在鋤暴安良和維護少林武當兩派的大題目之下,聯袂偕臨了。

桑苧翁劍法果然超群絕俗,一展開風雷劍法,身隨劍走,疾逾飄風。身後獨杖僧如影隨形,揮動寶杖,相得益彰,專迎著飛蝗針密集飛馳的方向,攻向前去。這種神妙的劍術,倒是奇巧歹毒的“飛蝗陣”唯一克星。四圍飛馳的飛蝗針,隻要沾上一星劍光的邊兒,便像一群飛蛾撲入洪爐之中,立時冰消瓦解,蹤影全無。

無住禪師這一麵卻顯出有點應接不暇了。無住禪師的雙鈸,也是獨步少林的名手,能夠脫手飛鈸,擊人於百步以外,而且專破各種暗器。不過對於漫天飛舞的飛蝗針,隻能擋,不能破,把他趕羅得雙鈸如飛,竄高縱矮,“鏘鏘”亂鳴。後麵葛大俠也是一片鏟光,護住後路。無奈飛蝗針越來越多,未免手腳忙亂,難以持久。

虧得桑苧翁目光如電,劍光如虹,身隨劍走,又似夭矯的神龍,早已看出這邊吃緊,一縱身,宛似一道閃電,和獨杖僧飛身過來,四人混而為一。

桑苧翁當先,無住禪師斷後,把獨杖僧和葛乾孫夾在中間,各自施展平生絕藝。結成一體,忽近忽遠,忽東忽西。劍光鈸影,相得益彰。風馳電掣之間,把近身飛蝗針,破的破,擋的擋。劍鈸所至,滿地都是殘毀的飛蝗針。

這一來,出於九子鬼母和一班黨羽的意料之外。滿滿兩袋的飛蝗針,已經發得一針不剩了,卻沒有一針中在敵人身子,到此地步,似乎凶焰應該挫了下去。但是苗蠻秉性倔強,寧折不彎,九子鬼母依然毫無懼色,一聲怒吼,從身邊掏出一麵紅黃二色的尖角小旗,迎風一展,跟著一跺腳,一鶴衝霄,騰起一丈多高,在空中雙臂一抖,又向正麵樓屋平飛過去,真像從空掠下的一隻大鷹,輕飄飄的停在箭道旁靠樓屋的一支石柱上。

石柱下麵鐵環上,還斜矗著一支極粗的鬆油火把。火苗熊熊,照著九子鬼母一張瓜皮青的鬼麵,活像深山老魔。她立在石柱上,又把那張尖角旗迎風一展,近幡一堆賊黨,由羅刹女、黑牡丹領著飛奔至正樓階前一字排開。同時兩旁屋上屋下的匪黨,喊聲如雷,一個個撥刀扣箭,預備廝殺。斷壁要口又吹起“嗚嗚”的角螺,角聲一起,斷壁口外似乎也埋伏著匪黨,刹時步履奔騰,鏢槍如林,湧進無數弓手槍手,密層層把斷壁出口塞住。前一層的弓箭手,以及兩邊屋上端匣弩的,拉硬弓的,端正著飛梭飛鏢的,一齊瞄準著場心四位嘉賓。

眼看這四位武林名宿插翅難逃,要葬送於亂箭之下,在這危機一發當口,葛大俠忽然鼓氣撮口發出長嘯。嘯聲如鶴唳長空,猿啼絕壑,山壁回響,高曳入雲。

匪黨們從來沒有聽過這種嘯聲,更不料一個人的口內,能夠發出這種聲音,連石柱上的九子鬼母都愕了一下。哪知就在這一愕的當口,忽然九子鬼母一聲怪吼,無端把手上尖角旗一拋,紮手舞腳竟從石柱上倒撞下來。

九子鬼母的身子還沒有落到箭道上,樓上雙扇窗戶,忽然“呀”的推開,從窗內躍出二人來。每人臂下挾著一個半死不活的俘虜,卓立箭口,向下麵大呼道:“秘魔崖的人們聽真。你們首領九子鬼母已經中了我‘子午透骨釘’,子不見午,午不見子,沒有我獨門解藥,萬難活命。還有你們少主少獅普明勝和死黨遊魂普二,都在我們掌握之中。如果你們放一支箭,動一支飛鏢,你們來看,立時先把這二人廢命,再和你們算賬!”

生龍活虎的九子鬼母在石柱上好端端的竟會倒撞下來,跌在箭道上,仰天躺著一動不動,似已死去。這一下,已把賊黨驚得魂飛天外,萬不料樓窗內又會飛出人來。簷頭一陣大喝,賊黨大半懂得漢語,聽得逼真,一發事出非常,手足無措。

這其間羅刹女、黑牡丹和幾名有點能耐的死黨,明知棋錯一著,滿盤頓輸,秘魔崖鐵桶般的基業,眼看要毀在這幾個人手內,但是樓上這一陣威喝,還有點似信非信,各自揮動兵刃,護住頭麵,“唰唰唰”一齊躍到箭道上。有幾個先察看地上九子鬼母的傷痕,有幾個翻身抬頭,辨認簷頭發話的究係何等人物,一麵還要監視那麵四位怪傑們的舉動。

哪知賊黨一抬頭看出樓簷口卓立著二個異樣的人物。一個是白麵微髯,文士裝束;一個是英俊少年,一身勁裝。二人並肩而立,都是右手橫著兵刃,左臂挾著一個手腳捆綁的人,麵上卻蒙著一塊黑布看不出麵目,更猜不透這二人怎樣會在樓上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