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 回 女頭領之色情狂
柳花娘自從將王百凡二子和賈賓等裝了藤箱送回李三姑以後,自以為出了一口氣,可是還不甘心,又設法向洪宣嬌麵前進了一篇讒言,才算無意識地把李三姑從巴陵趕到石首、臨湘等地,去瞎跑一陣。事實上,非但於李三姑絲毫無損,反引起了許多曲折的下文。同時,柳花娘自己乘著李三姑不在巴陵,盡情地在巴陵胡鬧了多日,還覺得不甚稱心。聽人說臨湘縣有一黃蓋湖,是當初三國時吳將黃蓋的家鄉,那邊風景美秀,人物整齊,大可一遊。她聞言甚喜,立刻帶了幾十名黨徒,一窩風地趕到臨湘縣城。
臨湘縣知縣洪景福早已在縣城失陷時投降了太平軍。太平軍將領說他是識時務者為俊傑,便仍命他繼任下去。這一來,正稱了洪景福的心願,他原是為保全他的知縣才投降的。此刻,柳花娘一到,他雖知管轄本境的紅旗隊是李三姑,但是他想,反正都是太平天國的重要人物,自己犯不上得罪柳花娘。及至見了柳花娘,覺得十分放蕩和氣,並不像李三姑那樣凜然不可犯,又聽她自己說是洪宣嬌部下唯一紅人,不由又起了諂諛之心,竟自加倍巴結起來。
他知道柳花娘與李三姑不同,完全是一個淫蕩不堪的女賊。要討好的方法,莫過於替她找幾個可意的麵首。卻也虧他整整想了一晚上,才想出一個方法來。到了次日,就和各鄉各鎮地保、裏正,將本鄉鎮居民中青年俊雅的少年姓名,一列開單,呈報候傳。這一道公文下去,各鄉鎮真還不知為了什麼,立刻照辦。名單一到,洪景福就按圖索驥,命地保、裏正揀最漂亮的小夥子,挑選十二名送到柳花娘公館,一麵又偷偷地送了個信給柳花娘,讓她心中歡喜。果然,柳花娘大為高興,先送了洪景福一件厚禮作為酬報,專等洪景福所送的人情到來,盡情快樂。
偏偏地保、裏正到了各鄉鎮,把這事一宣布,那些老實鄉民果然不敢違抗,可是其中卻惱了一戶人家,就是鴨關磯的崔家。要知崔永福和崔仁龍父子原也不敢支吾,但求裏正設法開脫。那裏正卻對永福說道:“這是上頭的吩咐,沒法支吾!好在你有兩個兒子,大的鄉下人,在家幫你種莊稼,不必去了;你小兒子仁虎不是平日喜愛結交江湖人物嗎?就讓他頂這名兒吧。再說,這是個升官發財再好不過的道兒,你兒子把那位柳頭領伺候高了興,要什麼不成?”
崔永福是老實人,早已憂鬱地說不出話來,隻有作揖打拱。偏偏這時候從外麵進來兩個少年,前麵一個是崔仁虎,後麵一個是誌精一。裏正一看,不由笑逐顏開,站起說道:“這不來了兩個嗎?正好,你們莊裏就叫這兩人去吧。”
仁虎、精一一問情由,不由心頭火發,但是也知道家門人多,得罪不起這班狗官,也就忍住了氣,細問了一遍。恰好仁虎此時正從楊林那一路和李三姑分別回家,他不由心中暗暗盤算:李三姑也是一個紅旗隊領袖,看她那樣仁智兼備,真勝過地方上一班貪官汙吏萬倍。這個柳花娘想必也是三姑一流人物,不過有一點可疑,便是三姑所到之處秋毫無犯,柳花娘怎的要拉起了壯丁來呢?因此便問那裏正。
裏正笑道:“這倒不是人家要拉壯丁,都是我們這位寶貝太爺,太平軍大軍壓境,既不敢抵敵,又舍不得棄官逃走,索性郊迎跪接,做了順民,居然還保住了他的前程。這一回聽說來的柳頭領,是天王禦妹洪姑姑的寵幸部將。他為走門子起見,才想出這個法兒,打算在壯丁裏挑選十二名漂亮小夥去伺候柳頭領,暗含著還要陪伴陪伴。這是跟陪王伴駕一樣的好差使,咱們鄉下人趕上這檔子事兒,正還不易呢!”
仁虎一聽,越發斷定這是自己人不爭氣,與來者無幹。他畢竟年輕,閱曆太淺,知其一不知其二。眼見李三姑那樣軍令森嚴,那樣正直無私,個人又那樣溫柔美麗,毫無一絲長毛頭子的習氣,對自己又那樣委婉多情,臨別之時,還是那樣依依難舍。他便認為柳花娘就是打個對折,也還不至於是個不講理的女長毛,所以,他竟想親身一試,同時他想:如果姓柳的不是好人,我也可以替全村的人出這口鳥氣。
他打了如意算盤,便向著裏正笑嘻嘻地說道:“好,我跟你們去還不成嗎?”
他這句話一出口,除了裏正、地保正中下懷,自然點頭道好,其餘旁邊站的崔永福、崔仁龍父子和誌精一,都嚇了一跳。精一雖知仁虎近遇紅旗隊李三姑,回來十分誇讚,說得津津有味,但精一到底比仁虎又有些經驗。此刻,仁虎慨然應募,定是拿柳花娘又當作李三姑了,當即在他身後輕輕地扯了扯他的衣服。
誰知裏正眼毒,早已看見,當即向著精一發話道:“你別拉拉扯扯!爛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你本身還須頂個名兒,應應卯呢,別招呼人家了。”
精一劍眉一緊,正待發話,崔永福畢竟老成持重,知道這不是鬥狠的時候,忙賠著笑臉說道:“我們這位誌師父,諸位都知道他來時的情形,到了舍下,就是一場大病,差一點沒有送了命,此刻離他病起才幾個月。您不信,看他臉上的氣色還不是黃皮寡瘦的?就挑了去也不會中,怕上頭反要憎怪你們二位辦事不到,連這樣的病鬼也給弄來湊數了。您說,我說話有理嗎?”
崔永福這套話,原是一時情急,想為精一開脫,沒想到自己一說,精一果然幸免,可是同時卻給自己兒子仁虎格外扣了個結實,任憑說了多少好話,裏正們非把仁虎的名兒送上去不可。同時仁虎也極願親身一試,所以他本人既不反對,旁人阻攔也就不生效力。裏正等臨走,叫他三天內在鎮上齊集投縣,說罷自去。
崔永福夫婦覺得把兒子送入虎口,哪還有生還的希望?招得他父親愁眉不展,他母親哭哭啼啼。仁虎反倒安慰母親,說他自己一身武藝,還怕這些人嗎?好便好,不好,隻逃一條命還不成嗎?再說自己此去,無非要見識見識那個姓柳的,並非真個一去不回,不必愁苦。這裏精一也在旁勸慰二老不必擔心,仁虎自己保全自己,絕無差誤。二老方始稍抑愁懷。一時精一與仁虎到了書房內,精一便勸他此去小心謹慎,不可大意,要知長毛裏麵正有不少了不起的人物呢。
仁虎一心以為柳花娘和李三姑均是一流人物,滿不把眾人的話放在心上,隻說:“師兄不必叮囑,我也隻去三兩天,看清楚了,自然就回家的。”
精一知道一時也勸不過來,好在仁虎一身武功,已足自衛,便道:“既是你誌已決,我也不必強勸。這麼辦吧,你先去,我過一兩天來看你。如有機會,我們就一齊回家,你看如何?”
仁虎此去,本無久留之心,自然同意。
轉眼間已到了齊集縣衙的日子。仁虎暗藏了兵刃暗器,辭別家人,仍由精一送到縣城內。眼看他進了縣衙,精一才回轉鴨關磯。一路上便打著主意,想過兩天夜探柳花娘公館,再作道理。
不提精一回轉崔家。再說一幹被送的壯丁,由知縣洪景福點過了名,共是一十二名青年,立刻派人送到柳花娘公館。他本人便算盡了他拍馬的責任。仁虎隨著十一名同伴,到了柳花娘的公館。這裏原是本縣某富戶的一所別墅,房舍甚廣。柳花娘帶的人上上下下近將百口,住在裏麵,竟還綽有餘裕。仁虎等十二名被送到之時,柳花娘去逛黃蓋湖未回。直等到柳花娘回家,已是將近黃昏。
仁虎在門房內望出去,見有四五十匹高頭大馬,前呼後擁,捧進一個濃妝豔抹的女子來。燈光人影中,也看不清那女人的體態麵貌,隻見她騎著赤炭似的一匹馬,進了儀門,在廳前下馬,早被一班男女侍從擁了進去。一會聽得傳呼擺飯,便由許多從人大盤小碗地從廚房裏向上房端去,如穿梭一般,往來不絕。
這頓飯至少也吃了一個時辰,那時譙樓早已起了更鼓,仁虎等人縮在小房內,一直無人過問。直到二更過去,忽聽屋外有人傳呼縣裏來人,那時縣裏派來的地保和差役們好像得到大赦似的,都鑽了出去。不一時,由地保領進一個頭紮紅巾,身穿戲班裏繡花開氅的長毛頭子來。
那人一進門,便向眾人望了一眼,隨即點了點人數,向地保大聲說道:“人都收下,沒你的事了,回去吧。”
地保巴不得這一句脫了自己幹係,立即笑逐顏開,一陣亂拱亂拜,帶著衙裏來人一齊走去。
地保走後,長毛頭子向屋外喊了一聲,也聽不出他喊的是什麼。隨聲就進來兩人,長毛頭子用手向眾人一揮,說道:“你先帶他們洗個澡,換換衣服去。”
那兩人也是和戲班裏一樣,穿著得五顏六色,十分可笑,聞言向著仁虎等人說了聲:“你們隨我來。”先自走出。
這裏眾人雖都驚疑不定,也不敢不跟這二人走去。走到一個院裏,屋裏又迎出一個夥夫模樣的老頭子。那兩人又將眾人交給夥夫,由夥夫帶著眾人,分別送進四間暖室內,看室內設著幾個澡盆和幾張大榻,澡盆內正是熱氣騰騰。
夥夫便說道:“你們洗得幹幹淨淨的,好等上邊傳喚。”
一句話說出口來,眾人一個個嚇得麵無人色,仿佛讓他們洗幹淨了,就要準備去剝皮宰割似的。
仁虎看了好笑,夥夫見大夥兒這樣害怕,反倒笑了起來道:“好啊,我說你們這群小夥兒真是不開眼!這種好事兒,也就是這個年頭兒才碰得上。像我這個歲數,想也想不到。你們活人胎子長得是樣兒,才有這份兒造化,怎麼反倒害起怕來?大不了讓你們多出點子汗,還能要了你們的命嗎?得了,別哆嗦了,幹脆快洗吧。”
仁虎聽他這一篇混話,真忍不住要笑。
夥夫邊說邊向外走,“轟”的聲將房門帶上,屋裏隻剩了仁虎和另外兩個村男。這兩人背著仁虎,像是低聲商量了幾句,才戰戰兢兢地脫去衣褲,竟洗了起來。
仁虎一看除澡盆而外,木榻上還堆放著三套衣褲,那材料、花樣全是戲台上穿著的東西,心中看了益發好笑,他想:“我不過來見識見識這女魔頭,還真個洗什麼澡?何不換上一身戲裝,和她開個玩笑再走呢?”
想罷,心中得意,立即走到榻前,將長衫脫下,隻揀了一件五彩繡花的褶子,罩在貼身夜行衣褲外麵。再看那兩人,真個大洗特洗起來,覺得他們又是可笑又是可憐,立即開了門,一閃身走出房外。
夥夫正坐在椅上,一見仁虎踅出,向他笑道:“還是你年紀小,心眼兒活。這有什麼可怕的?給她伺候舒服了,嘿,要什麼都成,天上月兒摘下來當皮球踢著玩也成呀。”
仁虎不願和他多講,隻笑問道:“她現時在哪裏,你能帶我先去見見她嗎?”
夥夫聽了,不由瞪著一雙怪眼問道:“她?她是誰?”
仁虎一笑說道:“不是這兒的頭子柳花娘嗎?”
夥夫嚇得跳了起來,隨即喝道:“你這小子不打算活了吧?什麼柳花楊花的胡說!再說,連我也夠不上見她的麵兒,快老實點兒等傳吧。”
仁虎聞言,一時倒也無話可說,隻好等著。
不一時,那幾個村男俱自暖室內走出,各人都穿一身戲裝,真是怪模怪樣,十分可笑。夥夫此時才高聲叫大家站齊了,不要亂動,自己走向屋外而去。不多時領了方才那個長毛頭子進來。他腆胸疊肚,耀武揚威地向眾人點了人數,又從身旁取出一張名單,一個個唱著名字,點了一通,點完說了聲:“隨我來。”轉身帶了仁虎等直奔上房而來。
這所房可真不算小,轉彎抹角,經過好幾重院落,走到一座垂花門外,剛剛站住,從門內又轉出兩名壯漢來。仁虎看這兩人麵貌白皙,眉目險狡,身材雄健,服裝奇異。
先前那個長毛頭子見了二人,立刻雙手送過那張名單,躬身報告道:“縣裏送到十二名壯丁,這是名單,各人都已收拾幹淨,在此伺候。”
兩人接了名單,即回身向內去了。少時,傳呼十二名壯丁。此時長毛頭子躬身退去,然後由兩人帶著仁虎等跨進垂花門,經過一層高大院落,站在廊下。燈光下,見廊子兩邊站了十幾名武裝女子。仁虎偷眼向上房望去,一色的透明玻璃長窗,正中珠簾拂地,窗內燈燭輝煌,隱隱綽綽有許多少年男女在內奔走執役,卻看不出哪一個是柳花娘。
正在察看,又聽一聲傳呼,屋內有個嬌滴滴的聲音喝道:“外麵壯丁站齊了,聽候點名傳見。”
外邊兩人轟雷也似應了一聲,立命仁虎等分兩排站齊了,專等傳見。
這裏剛剛站齊,房內又有女子喊道:“外麵壯丁,聽候點名。”言罷,隨即高呼某人某人。於是這十二名俎上之肉,就在這傳點式下一個個地走入屋內。
點到第六名正是崔仁虎。仁虎雖是膽大,但是懾於柳花娘這般勢派,又怕自己露了馬腳,未免也有些心驚,耳聽喊到“崔仁虎”三字,立即勇氣一提,朗聲應了個“在”字,乘著屋內人將珠簾一起的當兒,飄風也似跨進了房門。他一足踏入屋內,立時眼前一亮。屋中明晃晃燈燭輝耀,真如白晝一般。一抬頭,見正中一個寶座上坐著一位珠光寶氣、花團錦簇的美人兒,他料定這便是柳花娘。
此時,仁虎與柳花娘尚有十餘步的距離,燈光下自然看不真切她的麵貌,但是無論如何,總是一個極美麗的人物,這是可以斷言的。仁虎在此一刹那間,不由地想起李三姑來。當他正自神馳物外的當兒,未免直著眼,呆望著上麵的那個柳花娘,不言不動。
柳花娘隨著唱名,一連看見進來五個男人,一個個都是蠢頭土臉,雖然年輕,哪裏配充自己的麵首?她正自煩惱,忽覺珠簾起處,閃進一個美少年來,穿著一件花蝴蝶似的褶子,居中一站,不但豐神俊秀,而且看他進門的步履行止,分明的一個有武功的孩子。好一個眼毒的柳花娘,真不愧為久闖江湖的女賊,她簡直一眼就看到底了。
此刻,見仁虎不言不動,站在當地,和方才那種行動,真有動如脫兔、靜如處女之妙。柳花娘正從眼裏看出火來,立即一擺手,命那女侍暫停唱名,傳命崔仁虎向前。階上下的眾侍女們都明白,這一個小子被頭領看中意了,當即向仁虎傳命向前。仁虎聞言,從容不迫地向那女子寶座前走近了三五步。
此時二人距離更近,彼此看得更是真切。柳花娘半睜著一對桃花眼,水汪汪、笑迷迷地望著仁虎,見他窄肩削背,猿臂蜂腰,十分矯健伶俐;一張紅白相間的俏麵龐兒,配著漆黑的眸子,越顯得麵如滿月,目點春星,顧盼之間,自有一種英武俊逸之態,令人愛極。仁虎臨近寶座,一看柳花娘果然甚是美豔,隻是柳眉帶煞,俏目含威,一任如何嫵媚嬌麗,仍掩不住她那一腔淫凶之氣。
此時,他又不禁想到了李三姑,覺得李三姑的美麗溫婉,和她竟大不相同。柳花娘看仁虎見了自己這種勢派,並不驚慌;見了自己這般美色,也漠然不動,不由有些納罕,但認定他不過是個鄉村小兒,也就不再往別的上麵去想,一心隻想將仁虎帶到密室,今宵將如何享受那一段風流況味!她眼珠一轉,立命緊貼身旁一個女侍先將仁虎帶往密室,然後再草草地點看餘下的六名。她滿擬再找出一兩個和仁虎差不多的角兒,今晚也好長枕大被,做一次聯床的無遮大會,誰知進來的全是村漢,竟沒得一個可心的,至多也就是在萬分無聊的當兒,拿他們當一回機器,煞煞火氣罷了。她心裏一別扭,也不想再看了,立命將這十一名撥在人事頭目室內,隨時聽候傳喚。
仁虎被那個女侍江桃送到密室。一路上,那個江桃先假公濟私地一手掌著風燈,一手卻握住了仁虎一隻手臂,和仁虎挨挨蹭蹭地一路搭訕,問他哪裏人氏?姓什麼叫什麼?家裏還有些什麼人?又問他娶過親沒有?說話時節,故意賣弄風騷,扭扭捏捏,十分輕狂。仁虎偶然對她麵上看了看,倒也眉清目朗,風韻嫣然;一顰一笑間,皓齒盡呈,桃腮融透,十二分的春意,都上了她的眼角眉梢。可惜仁虎還是個十足的童子,又素習武功,哪裏懂得這些,白辜負了江桃一片苦心。可笑江桃估量柳花娘還在前邊點名挑選,一時不會進來,所以起了邪心,打算在這片刻時光,將仁虎引入自己室內,搶她一個頭彩。殊不知仁虎心如鐵石,哪能讓她稱心?
這時,二人走到一條極長的胡同裏。那地方已是靠近柳花娘的住房,頭目等無故不得擅入,所以冷清清一個人都沒有。江桃走到此處,借著和仁虎攀談,卻站住不走。仁虎正覺得她語聲微顫,有些奇怪,燈光下忽見她一手持燈,一手將仁虎推到牆邊。
曆來江桃是柳花娘手下一個最得寵的女侍,頗懂得幾手拳腳,臂力甚強。她滿以為鄉間村兒,還不是手到擒來?竟想乘著四下無人,就在這黑黝黝的所在,和仁虎先來一次真個銷魂,以解饞渴。萬不料仁虎胸有成竹,見她將自己推向壁間,竟也隨她擺布,一動不動地倚牆而立。
江桃哪知其意,立時春情撩亂,將手中燈向地上一放,回身同餓虎撲食似的一圈雙臂,緊緊摟住仁虎,將一張櫻桃小口吻到仁虎腮上。那時江桃神誌早被欲焰所迷,半開著眼,迷迷糊糊地望著仁虎那張俏麵龐兒,渾身早已酥麻。然而她無論如何,總是個女子,如要她自己動手,未免還有些做不出,隻是自己將整個嬌軀軟綿綿地緊貼在仁虎懷中,怎的不見仁虎有一點動靜?心裏直覺奇怪,這個小孩子難道還不解人事嗎?無奈此時江桃早已欲焰騰騰,渾身如雪獅子向火一般,快要融化,也顧不得羞恥。她一麵嬌喘籲籲,一麵柳腰亂扭,緊靠了仁虎直揉直蹭,一雙眼半開半閉,微張櫻口,淺吐丁香。剛剛往仁虎兩唇中塞進去,猛覺得懷中抱的這個人兒渾身仿佛和棉花般軟將起來,雖仍緊抱自己懷中,竟有些空若無物起來,下身拚命地擠過去,也和靠在棉花堆上一般。
她心中正自奇怪,同時整個身軀也似無可憑藉,正在搖搖欲墜的當兒,陡覺所抱的這個肉體,仿佛像氣泡似的向外猛力一彈,將自己整個兒彈了出去,“轟”的一下,自己背脊直撞到對麵牆磚上,撞得生疼,連聲“哎唷”,已把她的迷夢驚醒。正想過來看看仁虎究竟怎麼一回事,忽聽胡同口外似有人語之聲,她猛地一驚,生怕自己情形被柳花娘看破,那就性命完結!這一驚可就將她方才那一片欲仙欲死的春情驅除得幹幹淨淨,忙不迭提起地上風燈,拉了仁虎,一語不發,急匆匆跑向柳花娘密室而去。
柳花娘勉強點完了這十二名壯丁,覺得除了姓崔的以外,簡直一個也看不入眼,心裏焦躁,益發迫不及待地想回到密室,去拿姓崔的來殺火氣。因此匆匆點完,立即吩咐回到密室。方才江桃在胡同裏聽到的語聲,正是柳花娘和一班從人進來的時候。等到柳花娘到了密室,江桃和仁虎也就是先一步走到。當然江桃還未及退去,柳花娘已經到了。
柳花娘一見江桃還在室內,計算時間,不由動了疑心。原來依照規矩,女侍們奉命將所預備的男子送到密室以後,應當立即退出,隻留那男的一人在室,永不許女侍們陪著,這也是防微杜漸之意。但今晚江桃雖並未和仁虎同留密室之內,卻因在胡同內起了半天膩,發了一陣迷,路上自然耽擱久了。偏偏柳花娘因看不中餘人,又惦記著仁虎,所以進來的甚快。這一來成了一邊快,一邊慢,致使柳花娘都到了密室,江桃還不曾退去,豈不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