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在一起做過的事(1 / 3)

那些年 \/ Fly with You to the 我們現在住的地方,是汪先生一眼看中的。他說當他第一次走進這個小區的時候,他就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那天,汪先生在電話裏說:“大喵大喵,你知道嗎?這個小區很棒,因為它有航校的感覺。”

汪先生認識我的時候,我們還是航校學生。

之所以說汪先生“認識”我,是因為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我並不知道他的存在。據他所說,他一直坐在離我不遠的地方,看看書,又看看我。

時至今日,他的手機裏還留有當時的一張照片,其實他偷拍了很多張,有側麵的,有背麵的,有站著的,有坐著的,大部分都被我以“變態”為由強製刪除了。

在僅剩的那張照片上,我坐在靠窗的弧形桌子前看書,在我的手邊放著一個杯子,我們的故事就是從那個杯子開始的。

那段時間,我每天都會去圖書館上自習,杯子也被我留在固定的位置上。突然有一天,我驚異地發現杯子裏竟然被人裝上了熱水。我在自習室裏看了一圈,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我的微博倒是多了一個粉絲。

桃子小姐得知此事後,比我還興奮,信誓旦旦要把那個人抓出來。結果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桃子小姐雖然一再提早到圖書館的時間,不過被她抓到的仍隻是一杯熱水。

我們隻好從微博下手,桃子小姐正在翻看其中的照片,突然間激動不已地扯了扯我,指著從我們旁邊走過去的男生,低聲說:“就是他,就是他!”

我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麼,隻見桃子小姐望著汪先生的背影不無感慨地說:“他好淡定,從我們身邊經過,竟然連看都沒有看一眼。”

後來,我和汪先生正式見麵了,也是在那時我才知道他已經注意了我很久。和我一起上自習的男生是他的高中同學,汪先生向他要了我的微博,但沒有要電話,因為他不敢打。

特別神奇的是汪先生在自習室裏隨意的一眼,看到的是和他一樣來自Y市的我,要知道在這個本地人占了一半的學校裏,能遇到老鄉是多麼不容易。

特別不神奇的是我認識絕大多數航校的Y市同學,包括很多汪先生的朋友,唯獨沒有聽過、見過汪先生,可是這並不妨礙我們在一起,隻是讓我們相遇的時間晚了一些。

也許早一些相識就不會有那一刻的驚心動魄與今天的美好回憶。

感謝命運的安排,讓汪先生和我在對的時間相遇。 2

汪先生說,說不定我們曾在Y市的車水馬龍中擦肩而過。

有沒有擦肩而過我不知道,通過和汪先生的對質,我確定了一件事。我們一定在航校的“電影院”裏一起看過很多場電影,隻是當時的我們並沒有坐在一起。

如果可以,我想穿越回去,告訴那個羨慕在血腥鏡頭出現時有人幫著捂眼睛的女孩兒:“嘿,不用羨慕別人,坐在前麵笑得像傻×一樣的男生就是你未來的男朋友,你現在要做的是準備好一個杯子。你想知道我是誰嗎?我是多年後的你。”

後來我們經常一起去看電影,有一次出來時遇上大雨,汪先生為了表現自己的英勇與體貼,提議獨自去拿放在圖書館裏的傘。話音一落,他就像脫韁的野狗一樣衝向雨中,攔都攔不住。

嗯,雷陣雨來得快去得也快,等他回來的時候雨已經停了。 3

汪先生和我一起去上晚間的選修課,下課後,烏壓壓的一群人進了電梯。

大概是上麵有人按了電梯,電梯竟然沒有下去,而是上了六樓。

晚上的六樓已經沒課了,電梯門一開,外麵黑漆漆一片,連個人影都沒有。這種情況其實也不算什麼特別的事,誰知道再關門的時候,電梯卻開始報警了。

這是什麼鬼?明明還是一樣的人數,怎麼就超重了?

沒辦法,站在最外麵的我們隻好向著黑洞一樣的六樓走了出去。

我們懵然地看著電梯裏想笑又不敢笑的人,電梯裏的人也在眼睜睜地看著被他們拋下的我們。

電梯門緩緩關上,直到最後一束光線也消失不見,我不由得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在心底咒罵一句,這他媽是什麼……

突然間,我的臉頰一熱,一旁的汪先生竟然偷偷親了我。他與我十指相扣,低低地在我耳邊說:“你說這是不是命運的安排?”

那是汪先生第一次吻我。 4

汪先生之所以會去圖書館是為了飛行理論考試,他在通過考試後就要下分院了。在等候下分院之前,他要抓緊時間回家一趟。

臨走之前,我們在圖書館依依惜別。

我問汪先生:“吃早飯了嗎?”

“沒有。”汪先生約好了和同學一起走,他因為在等同學的電話而顯得心不在焉。

果然如此,我從包裏拿出事先準備好的肉夾饃,大約是沒有想到我會注意這樣的細節,汪先生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好像是餓了許久的狗狗見到了肉骨頭,感動之餘給了我一個大大的熊抱。

汪先生的同學來電話了,這下,他真的要走了。我一時無法接受,哭著對他說:“你怎麼這麼討厭,才剛認識就要離開。”

後來提起這件事,汪先生一臉黑線地向我吐槽:“你為什麼會哭得那麼慘?我當時真的很想說一句,我又不是要死了。” 5

汪先生要去分院了,臨走前,桃子小姐請我們去了KTV。

桃子小姐和汪先生都是很喜歡唱歌的,兩人你一首我一首,氣氛歡樂而溫馨。

快結束的時候,汪先生點了一首《窗外》,說實話,對於這種既有年代感又有些俗氣的歌,我是很不屑的,誰知道歌詞一出,我就崩潰了。

“再見了心愛的夢中女孩,我將要去遠方尋找未來,假如我有一天榮歸故裏,再到你窗外訴說情懷……”

請允許我說一句髒話,這他媽也太應景了吧!簡直就是為汪先生量身定做的!汪先生一直偷偷注視著他的夢中女孩兒,表白之後就要到分院尋找未來,拿了飛行員執照才會回來。

說不清楚到底是什麼觸動了我,反正唱到這一句的時候,我就開始不停地掉眼淚,汪先生也唱到了興頭上,樂顛顛地回過頭,看到淚眼婆娑的我還有點兒不在狀態,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很快,桃子小姐出去了,我們因為時間結束去找她,後來發現她蹲在洗手間的地上,她聽到聲音後回頭看我,那滿臉的淚水讓人心中一驚。

一直到今天,我都沒有問過桃子小姐那天因為那首歌想到了什麼,又為什麼會躲在洗手間裏默默大哭。因為隻要想到她那樣一個人卻被我們撞見了她淚流滿麵的樣子,我就不忍心問了。

人總是要向前看的,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因為寫下了這些文字,我問汪先生還記不記得當年的那首《窗外》。

汪先生一拍大腿,不可思議地說:“我就隨便點了首歌,怎麼就把你們唱哭了?還有桃子小姐,哭得那個慘啊,把我嚇壞了。”他沾沾自喜地打開音樂播放器,“不行,我還要再聽一聽。”

前奏一響,我又有點兒控製不住,趕忙讓他關掉。

雖然汪先生至今都不承認,可我說什麼也不相信這首歌真是他的無心插柳。汪先生這個心機Boy。 6

2000年以前的航校隻有飛行和空管兩個專業,是名副其實的男校,直到開設空乘專業後才有了女生的身影。哪怕到了今天,航校的女生也是如此之少,我那一屆的男女比例是17:1,有些專業因為隻招男生,“純男班”“和尚班”比比皆是。

一位學弟曾經和我說:“學姐,你知道嗎?我來航校這麼長時間,隻和兩個女人說過話,一個是你,一個是英語老師。”

另一位機務專業的學弟說:“在‘和尚班’就算了,本來想著選修課上可以看到女生,誰知道連選修課也全都是男的。”

我隻能安慰他們:“沒關係,正好可以利用現在的時間好好學習,等回了公司就會發現——好姑娘已經是別人的了。”

汪先生在航校四年都沒有女同學,這也是他一開始沒有要我電話的原因——他根本不敢和女生說話。

我問他:“你除了倒水,就沒有想過更進一步嗎?如果我就此離開,我們或許再也不會相見了,你不會遺憾嗎?”

他沒有用甜言蜜語騙我,而是選擇了實話實說:“一見鍾情都是騙人的,當時隻不過是有點兒好感罷了,況且那個時候我又要下分院,也知道這段感情很可能不會長久。如果是沒有開始的感情,過去也就過去了。”

雖然他的回答沒能滿足我的虛榮心,不過這也是事實,有些事情,如果不去試一試,你永遠也不會知道原來其中藏著驚喜。 7

汪先生會參加招飛其實也是一個意外。

當時有航空公司在他所上的高中宣傳,他的同桌鄭重其事地幫他填了一張表,結果還把性別寫成了女。

後來,汪先生抱著不用上課的心態參加了招飛體檢,沒想到陸陸續續有人出去,他卻輕而易舉地留了下來。

在航空公司麵試環節,和汪先生一起進去的四個人中,除了他都自稱是班幹部,汪先生當時都驚呆了,不過那些人最終並沒有成為他的同學。

汪先生還說麵試的時候,麵試官問他為什麼在脖子上掛著一塊玉,他說摘不下來。麵試官非常嚴肅地反問,要不要我幫你摘下來?汪先生不敢說話了,麵試官這才吐出一口氣,對汪先生下了評語:“不誠實”。

汪先生在體檢的時候遇到一個學生拿著體檢報告大哭,因為醫生剛剛和他說:“孩子,從檢查結果來看,你的心髒有很大的問題,現在已經不是當不當飛行員的事了,抓緊時間治病吧。”

“那一刻,天都塌下來了,你懂不懂那種感覺?”汪先生問我。

招飛體檢是要檢查下體和菊花的,我每次就這個問題問汪先生時,他總是不願意多說,直到最近,他突然傳給我一個截圖,那是網友在回答“你最尷尬的一次經曆是怎樣的”時給出的答案。

答案裏有一張照片,一個全裸的男生彎腰站著,航醫在後麵扒開其屁股看菊花,上麵配了一句話——“招飛體檢,這個項目,這個姿勢,永遠是我一生的痛”。

嗯,我決定從今以後,不再讓我男友痛了。 8

我和汪先生的母校有著承襲於軍校的校園文化,特別是準軍事化管理的飛行技術專業,規章製度多如牛毛。跑操、晨讀、周一至周五穿製服、排隊上課、整理內務、一天三次集合點名、沒有隔夜假、熄燈後不許說話和玩手機……

我曾經轉給汪先生一篇名為“蹲監獄是怎樣一種體驗”的帖子,汪先生看後非常有共鳴,因為其中描述的種種簡直就是航校的生活。

這也是為什麼我沒有在發現杯子裏有水的同時發現他的原因,因為汪先生從宿舍樓跑到圖書館倒個水後還要馬上回去集合點名。我這才知道,原來那杯水並不是拿上杯子去接一杯水這麼簡單。在那段他為我倒水的日子裏,一個早上他要來回跑三趟,如果他第二次來圖書館時我還沒來,他就會試一試水溫,然後重新換一杯,一直到我出現在圖書館為止。

我們剛開始約會沒兩天,汪先生所在的學生隊為了督促學生盡早通過飛行理論考試又推出了新政策,每天晚九點在寢室上自習。注意,是在寢室上自習。所以他在晚七點集合後來見我,快到九點的時候就要回去了。

已經通過考試的汪先生也不得不遵守這一規定,不過他大多時間是陽奉陰違,麵前攤著一本書,實際上是在電腦上看CBA。有一次,汪先生在自習期間開電腦的事情被巡查的學生幹部抓到了,被大肆批評了一頓。汪先生雖然心有不悅,但還是態度良好地承認了錯誤。

後來冬去春來,寒來暑往,汪先生入職半年後,領導讓汪先生給新來的飛行員們講一講生產流程,其中有一個人格外謙遜,對汪先生哥長哥短地叫個不停。汪先生認人的本領一流,他經常和我說,剛才過去的某某就是在什麼時候見過的某某。所以當時汪先生已經認出那個人就是當年抓到他玩兒電腦的學生幹部,不過那個人應該是對當年的事全無印象了。

汪先生自然也沒有說破,隻是向我感歎了一句:“人生何處不相逢。” 9

航校雖然沒有明確的“訓新”,不過在飛行專業中,高年級學生總是對低年級學生有著絕對的權威。究其原因,一方麵是源於航校的軍校傳統,另一方麵則是對飛行技術專業來說,每高一個年級就代表著一個新的階段。

在航校,最忌諱的就是飛行學生自稱“飛行員”,因為直到下分院真正接觸飛機之前,大一、大二的孩子們甚至連飛行學員都算不上,更別說那些隻是通過了招飛體檢還沒入學的高三學生了。

在沒下分院之前,那些已經從分院回來的學長們簡直就是神一樣的存在,因為他們是真正摸過飛機的人!

在學校裏,他們也有著種種“特權”。學長們不再需要穿製服、集合點名、整理內務,飯卡裏的補助也由210元提升到了750元,可以隨便在小炒窗口買25元的紅燒鯉魚吃。更重要的是他們已經經受了飛行訓練的洗禮,是真正駕駛過飛機並在嚴酷的飛行訓練中“幸存”下來,順利取得民用航空器駕駛員執照的人。

所以,每當他們看到那些比較“跳”的學弟時,總會露出曆盡滄桑後的迷之微笑。

不過即便這樣,他們也不敢自稱“飛行員”,因為他們還沒有回公司,這中間會不會出現什麼變數,誰也不知道。

或許就是這樣,隻有你見得越多,才越會發現自己的卑微與渺小。

當然,雖然航校管理嚴格,不過有製度是一回事,實際執行起來又是另一回事。

學校要求空勤學生排隊上課,大家卻總是在“齊步走”後自覺散開,最多撐到“一二一”的“二”。

航校裏有一座天橋,連接新舊兩個校區,每次過橋前後,大部分人都會去小吃街買吃的,所以如果在這個時候有人問你回不回寢室,你一定要斬釘截鐵地說不回,不然就要負責把人手一個的飛行包拿回去,汪先生一次最多拿過八個包。

在分院的時候,吃飯、上課、訓練也都是集體活動,有一次汪先生的師傅負責集合,他像往常一樣隨口一問:“到齊了嗎?”

區隊長大聲說:“到齊了!”

師傅點點頭,說:“好,汪同學留一下。”

區隊長看了一眼隊伍,尷尬地說:“汪同學沒來……”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