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著死與跪著生(2 / 3)

他要奪回石窩口的決心是十頭水牛也拉不動的。他離開總部從陳家灣的指揮所到了前線……

當總司令又趕回到陳家灣指揮所時,石窩口已經奪了回來。他的心仍然很沉重,因為他知道,石窩口還會被敵人占領,而且很可能就是立即會發生的事情。不僅僅是石窩口,就連陳家灣指揮所在內,說不定在1個小時以後,也變成日軍的天下了。

他把沉重的包袱揣在心裏,外表依然顯得一如既往的鎮靜,站在指揮所的地圖前,指揮著戰鬥。

槍炮聲震撼著指揮所,一根被炸斷的木椽掉在了桌子上,發出一聲脆響。

張自忠忙躲開,站在了另外一個地方。

情況越來越危險。這裏,大家提出了一個幾乎是統一了口徑似的意見:撤退。

理由當然是:我們無法打退敵人,如果再不撤退,當然我們隻有被敵人打敗。

李文田參謀長,李致遠參謀,徐惟烈顧問,還有衛兵們,他身邊的其他人,都是這麼勸總司令的。總之,要撤退,要轉移。

可是,張自忠絕對不會這麼做。聽了大家這些好心的或者懷著其它心意的勸說,他急了一般,把雙眼一瞪,那眼睛急得紅紅的,像要出血了,他對大家說:

“撤退?當兵的臨陣退縮是要殺頭的,總司令遇到危險可以逃跑,這合理嗎?難道就我們的命是命,前方戰士都是土坷垃?什麼包圍不包圍,必要不必要,今天有我無敵,有敵無我,拚了,一定要血戰到底!”

沒有人吭聲了,誰還敢吭聲?

其實,張自忠這時已經負傷了,右肩、左臂被炸傷,右腿也被炸傷,衣袖、褲腿、襪子都被血濕透。護士長史全勝不幸被炸身亡,士兵們給他包紮了傷口。張自忠用手指按了按傷口,說:“不要大驚小怪,沒什麼了不起。”

他的目光一下子落在了張敬高參身上,大聲地喊道,“張敬上校。”

“總司令,我在!請下命令吧。”

這個血氣方剛的中年軍官從後麵跑到張自忠麵前,以一個立正,等候著新的戰鬥任務落在肩上。

張自忠拍拍張敬的肩膀,說:“好,我知道你跟我一樣的德性,寧可站著死,也不跪著生。”

張敬說:“總司令,我張敬不怕死,從我主動要求跟你出征那天起,就決定為國獻出生命。”

張自忠很滿意地笑了,他用手指著前麵說:“你看,就在距我們這裏最多500米的地方,有日軍的一個中隊在那裏窩著,隻要一有機會他們就會衝上來到我們的總部,你現在帶一個排上去,把它給我收拾掉!”

張敬二話沒說,舉起手槍率領一個排衝上去跟日軍拚殺。

他和敵人拚殺得難解難分。隻見敵人從四麵向他包圍過來,三班長一把按住上校:“長官,你快走,我掩護!”

張敬最不願意在這時候聽這種聲音,他有點氣急敗壞地說:“你在我這裏磨蹭什麼勁,總司令都沒有撤,你快殺開一條血路把他救出來!”

三班長不得不告訴張敬:“長官,我們排的弟兄們已經拚光了!”

“什麼?我們的人全被敵人殺了?”張敬氣憤地拔出一顆手榴彈,就往上衝。

三班長忙去阻攔,但是沒能攔得住,張敬還是衝上去了。

這時,日軍向張敬包圍了上來。張敬拉響了手榴彈,與敵人同歸於盡……

關鍵時刻見人心。這句話是從古到今流傳下來的亙古不變的真理。這個時刻湧現出了張敬這樣的硬漢,也毫不例外地孕育了另一種斷了脊梁骨的人。

李文田也要退縮了,起碼張自忠沒有想到他會這麼做。

李對張說:“總司令,我們的人手太少,三十八師也趕不來,看樣子我們就是撐死也頂不住了,我看還是暫避一下,到山那邊整頓一下再說吧。”

“論公你是我的長官,論私你是我的朋友,不管從哪個情份上講,我都應該跟著你,幫助你。但是今天這個仗實在是打不下去了。不是不想打,而客觀條件不允許我們打。現在趕緊轉移還來得及,我勸你馬上撤離吧。你實在不走,我也不能強求,我們隻得走了。”

說罷,他就帶著兩名衛兵走了。盡管他是一步三回頭,但畢竟是走了,退縮了。

已經負了傷的張自忠,此刻傷口正往外淌著血,他無心也沒能力去顧自己的傷口了。李文田的撤走絕不亞於有人又用利刃捅了一下他的傷口。痛苦極了,一縷淡淡的失意、絕望之情襲上心頭。

他想到了徐惟烈顧問,應該讓顧問早點撤離危險地帶。於是,他派出幾個衛兵護送顧問轉移。

他又開始指揮隊伍抵擋日軍發了瘋一樣的進攻。隊伍?這還能算是一支隊伍嗎?幾個團隊、手槍營死傷的人數都過了半;身邊的人也有不少減員,有的獻出了生命,有的離他而去。他巴望的援軍至今也沒有趕來,看來永遠也來不了啦……

日軍始終沒有停止進攻,都是在炮火掩護下的橫掃一切的強攻。張自忠已經沒有了那種非得要把日軍徹底摧垮取得最後勝利的決心了,最起碼地說,原先的這種決心已經動搖了。此刻,他最大的,也是最現實的希望就是在自己死前能指揮還有作戰能力的這些少得可憐的人馬多殺幾個日軍。一定要多殺幾個,哪怕多殺死一個也好呀!日寇侵略中國的罪孽太深重了,每一個有良心的中國人都不會饒恕它的。

手槍營剩下的僅有的那個連長也陣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