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讓杜聿明感到欣慰的是,他的兩連坦克官兵,個個英勇無畏,沒有任何人作孬種,有個黑臉膛的坦克兵向他報告說:在方山附近的一次戰鬥中,敵人擊毀了3輛坦克,均遺棄在公路旁。他和一個戰友死裏逃生,藏在其中的一輛坦克裏。當敵人的先頭部隊追來時,他們把機關槍從戰車轉塔前後兩端伸出,突然向敵人發動襲擊,當場撂倒幾十個鬼子。敵人發覺他們之後,前仆後繼地向坦克發起攻擊。戰鬥堅持到黃昏,黑臉膛坦克兵的戰友不幸中彈犧牲,他自己則僥幸逃出了日寇的魔掌。
還有一名叫劉樹芄的軍需逃回來說:當他隨戰車第一連的幾輛戰車突圍到下關江邊時,天色已晚,當時好不容易交涉到幾條小木船,但無法把戰車開上去,運送過江。經過商量,他們在炸毀戰車之後,再登船過江。船剛要離岸,兩個汽車駕駛兵和兩個坦克兵馬上說:“我們四個決計留在這裏打鬼子。既然敵人已到了眼前,無論如何應該打了再說。”兩個坦克兵還說:“我們的戰車上還有武器,與其破環,不如用來和日本鬼子幹它一場。”說完,四個人帶上軍需臨時發給的十天夥食費,帶上兩支駁殼槍,當即跳下船,消失在黑暗之中……
逃回來的官兵向杜聿明所講述的這一次次驚心動魄的遭遇,衝淡了他對失去兩連戰車的悲哀。他緊緊地握住這些幸存下來而且還念念不忘打鬼子的壯士們的手說:“弟兄們,我杜聿明從心裏感激你們!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坦克、裝甲車丟掉了,我們還可以想辦法向軍委會要;隻要你們還有這份報效黨國和人民的抗日之心,無論日寇欠下我們多少血債,我們總有一天能向他們討還!”
就是依靠這批誓死不忘抗日的老兵,杜聿明在湖南湘潭開始從頭苦心經營他的裝甲兵團。與此同時,國民政府也慷慨解囊,繼續向歐美各國和蘇聯購進一批先進的戰車。
當這些戰車從廣州口岸源源不斷送抵湘潭時,軍委會命令裝甲兵團擴編為第二百師。
因為是中國軍隊的第一個機械化師,第二百師不僅裝備精良,而且比任何一個陸軍師都龐大。師司令部設有參謀、副官、軍需等八大處,統轄兩個戰車團,兩個摩托化步兵團,一個戰車防禦炮團,附加特務營、通信營、搜索營、工兵營等,還有修理工廠、軍醫院等後勤配置。全師總兵力超過20000人。
為強化師部指揮力量,委員長特地派來邱清泉和廖耀湘分別擔任副師長、參謀長。由於兩人先後留學法國和德國,素有“法國將軍”和“德國將軍”之稱。
邱清泉,曾擔任第十七軍第二師中校營長、上校團長,幾年前在長城抗戰中就與杜聿明患難與共。1934年,他以考試成績第一名的資格被選派去德國深造軍事。先入工兵專門學校,後入柏林陸軍大學。他學習異常勤奮刻苦,對戰術、戰略和國防建設癡癡入迷,並且詳細、深入地研究過巴爾克、老毛奇、斯蒂芬和克勞塞維茨的戰爭理論,以及德國將軍德裏安的裝甲部隊戰術。學成歸國後,就任由桂永清擔任總隊長的中央軍校教導總隊參謀長。他對這支按照德國步兵團編製建立起來的禁衛軍,完全搬用德軍典範進行訓練,人稱“蔣介石的鐵衛隊”。
廖耀湘,字建楚,1926年考入黃埔軍校長沙第三分校第六期騎兵科。1929年以考試前十名的成績被蔣介石親自點名審查,於次年送入法國陸軍大學留學三年,專攻機械化騎兵專業。他天賦甚高,記憶力超群,對所學主要課程皆能背誦,畢業成績名列第一,深為法國軍事教官和同學讚賞。歸國後,他同邱清泉一樣供職於桂永清的中央軍校教導總隊。
有意思的是,邱清泉和廖耀湘同時參加了衛戍南京的戰鬥,後來,又都是在突圍中死裏逃生的。邱清泉在部隊打散後,同一些中層軍官化裝成老百姓,躲入民間,而後又化裝成難民逃出南京。廖耀湘突圍到南京下關江邊時,無法渡河,隻好落荒而行,夜宿於荒墳叢中。第二天早晨,一隊敵人忽然迫近,他馬上躲進亂屍之中,避開了生命中的一大劫難。以後,他曆經百般坎坷,終於經蚌埠、徐州逃到武漢。
有了邱清泉、廖耀湘兩員既有滿腹的文韜武略,又對日寇有著切膚之恨的虎將,第二百師在整個國軍中,更顯得鶴立雞群,理所當然地成為了蔣介石手中的一張愛不釋手的王牌。
擔任第二百師師長的杜聿明,雖還佩戴少將軍銜,但其地位一下便如日中天。他的軍事生涯,從此一步步抵達輝煌。
“弟兄們!”杜聿明最後聲嘶力竭地喊道:“現在日本強盜正大舉南下,他們的鐵蹄已把我們的北平、天津、上海和南京踩在了腳下。作為中國軍人,麵對我們的半壁河山落入敵手,這是莫大的恥辱。如今千百萬抗日將士正在前線浴血奮戰,委員長卻讓我們第二百師屯兵華南腹地,你們知道這是為什麼嗎?為隻為讓我們臥薪嚐膽,把我們這支鋼鐵大軍磨煉成滾滾不可阻擋的鋼鐵洪流,磨煉成金戈鐵馬、萬丈長纓。未來的抗日戰場,正等待著我們去一展雄風,縱橫馳騁!決不能辜負江東父老的一片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