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何立偉與長沙(2 / 2)

他遊刃有餘地穿梭在古老的詩意與現代的物質之間。信筆描畫詩意的多彩的外衣與包裹在蒼白物質內裏的人的靈魂。

他寫,並且畫,用文字或者線條,表現出少見的多才多藝。

這種才藝還會從其他地方不經意就迸發出來。比方從嘴裏。

在一大群人裏何立偉可以輕易成為主角,主講。有的時候他像個講師。並不望定任何人,完全旁若無人的樣子,接連不斷講出許多通常聞所未聞的人與事來。他從哪裏,什麼時候,用什麼方式,獲得這麼多信息?往往令人疑惑。他當然聰明,應該說智商極高,然而毫不世故。

你看到他在不管什麼人麵前包括領導麵前口若懸河,一副毫無收斂指點江山的樣子,就會很自然地聯想到一個叫天真的詞。

他甚至在電視屏幕上,當著長沙人民的麵,毫無警惕地落人年青主持人設置的圈套,肆無忌憚然而真誠地批評長沙人的委瑣、保守與庸俗,他痛心地指出長沙人現在過的是一種陳舊的286的生活。為此他招惹來不少的麻煩。在那個時刻,天真,就白描一般清晰地畫在了他的臉上,如同他自己的那些充滿了趣味的漫畫。

真正的詩人,一定是天真的。

真正的藝術家,一定是心地單純的。

所以他們總是少而又少。

沈從文先生黃永玉先生都是公認的藝術家,他們到過很多地方,見過很多世麵,也做過很多了不起的大事。但無論什麼時候,他們從頭到腳一直到他們的骨頭裏麵,始終是個湘西人。藝術家是橫豎要和他生長起來的那塊土地血肉相交的,正同長沙這座奇特城’市之於何立偉一樣。

有人說藝術家總總要寂寞,但這與何立偉好像無關。他熱鬧得很,在長沙,走到哪裏都會碰見熟人,和朋友。他把大量的人當朋友。也許他是一廂情願,他好像沒有去考慮過別人是不是也把他當朋友。他不大善於作那樣的思考。他和朋友們玩做一堆,玩起來他真是全心全意,讓人覺得這廝恐怕永遠也長不大。

如此一來,任何人,隻要見過何立偉的,說過話的,多半就有被他搞得肚子笑痛的經曆,多半就要得出這家夥是個快活角色的結論。

‘但確實了解他的人,就會曉得例外的情形。平常說酒後吐真言,何立偉不會喝酒,偶爾試一點。有次稍稍過了,大概也就是醉了,到了吐真言的時候了,他就一個人坐在那裏,當然繼續是旁若無人的樣子,哀哀地,放肆地,聲震屋宇地痛哭起來。

他淚流滿麵哭得跟個婦人似的。

誰也不知道,他為什麼哭。

我從小就認識何立偉叔叔。這個家夥極其聰明,一講話就要笑暈一片。他文章寫得那麼好,《月唱》那本集子裏頭的好多散文我都背得出。他喜歡唱歌,什麼歌都曉得唱。你看到他,就會覺得活著很好,至少有意思。何立偉有個兒子,跟我一樣大,叫做何寬。何寬的文章寫得連不比他爸爸差,並且他也是一天到晚快活得要死,到處結交各種朋友。(宋可玉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