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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四

新年越來越近了。

細雪在呼嘯的寒風中紛紛飄落。孩子們一天要唱好幾遍《再過幾夜正月到》的兒歌。就像兒歌唱的那樣,她們心裏對即將來臨的新年充滿了期待。

健三獨自待在書房裏,時不時地停下手中的鋼筆,側耳聽著孩子們唱歌。這使他想起了自己兒時的情景。

孩子們又唱起了“年三十老爺就發愁”的《手球歌》。健三苦笑了一下,這與自己目前的狀況並不完全一樣。他愁的是堆在桌子上那一二十捆答卷紙。他需要抓緊時間一張一張往下看。他一邊看,一邊用紅墨水在紙上畫杠、打圈、加注三角符號,再把一個個數字填好,統計出來。

紙上的鉛筆字都很潦草,在光線暗的地方判卷,許多地方連筆畫都很難看清,有些地方甚至因塗改而無法辨認。健三抬起疲勞的眼晴,望著那厚厚的一摞答卷,不免有些灰心喪氣。“佩內洛普的活”,這句英文,他不知念了多少遍。

“什麼時候才能處理完啊!”他經常停下筆來長歎。他身邊還有很多處理不完的事。這時妻子又拿來一張名片,他帶著疑惑的神情看著那張名片。

“是什麼?”

“說是關於島田的事想見見你。”“就說我現在沒空,請他回去吧。”

妻子離開不久,又回來說:“那個人問,什麼時候可以再來,讓你定個時間。”

健三一時難以回答,直直地望著高高地堆在身旁的答卷。“我要怎麼說?”妻子隻好催促他。“就說請他後天下午來吧。”

健三隻好定了個時間。他停下手上的工作,呆呆地抽起煙來。片刻後,妻子又走了進來。“走了嗎?”

“嗯。”

妻子注視著攤放在丈夫麵前的標有紅色記號的髒卷子。她無法想象丈夫批閱這堆答卷的難處,正像健三不了解她夜裏要為孩子反複折騰的辛苦一樣。

她把其他的事先放在一旁,坐下來問丈夫:“不知道他又想說什麼,真討厭!”

“還不是想說過年怎麼辦嗎?你真笨。”妻子認為已經沒有必要再與島田打交道了,健三卻覺得鑒於過去的關係,還是要給他一點兒錢。可是,還沒談到這件事,話題就轉到別的方麵。

“你娘家怎麼樣了?”“還是很困難吧。”“鐵路公司那件事怎麼樣了?”

“雖說辦妥了,但不像之前預想的那麼好。”“這個年也不好過吧?”

“很難過。”“事情不好辦吧?”

“不好辦也沒有法子呀,都是命。”妻子比較沉得住氣,她好像對什麼事都能想得很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