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1 / 1)

九十八

又過了兩三天,島田委托的那個人又遞來名片要求會見。健三認為事到如今,不好再拒絕,於是無奈地來到客廳,再次坐在那個受人差遣的人麵前。

“知道您忙,三番五次前來打攪非常抱歉。”那人諳於世故,嘴上說得好聽,態度卻並不誠懇,“是這樣,我把之前和您的談話詳細地告訴了島田先生。他說,既然如此,他也沒有辦法,就按您說的錢數吧,隻是希望年內能拿到。”

健三沒有這個心理準備:“年內?不就是這幾天了嗎?”“所以島田先生才著急啊!”

“如果我有錢,現在就可以給。可問題是,我現在沒有錢,我也沒辦法。”

“是嗎?”兩人沉默了片刻。

“怎麼辦呢?還請您想想辦法吧。我也很忙,我是為了島田先生才特意來的。”

很忙也好,特意也好,都是來人自己的事,不足以打動健三。“對不起,我確實沒有辦法。”

兩個人麵麵相覷,又沉默了一會兒。“那什麼時候能拿到錢呢?”健三也說不上來。

“我再想想辦法吧,怎麼著也得等到來年了。”

“我是受人之托,總得給對方一個回話吧?至少告訴我個期限。”“好吧,那就正月裏吧。”

健三不想再說什麼,來人也隻好告辭了。當晚,為了抵擋夜裏的寒冷和困倦,健三讓妻子做了熱湯麵。他把盤子放在腿上,一邊喝著那黏糊糊的灰色食物,一邊跟坐在一旁的妻子說話。“看來又得想辦法弄一百元了。”

“本來可以不給的,你卻答應下來,下一步不好辦了。”“不給確實也可以,但我還是要給他。”

這話前後矛盾,妻子聽了,臉上立即顯出不高興來。“能不能別老那麼固執啊!”

“你總怪別人老講大道理,其實,你自己才是最講究形式的!”“你才講究形式呢!不管什麼事,都要先來一通大道理……”“道理和形式是不同的。”

“對你來說都一樣。”

“我告訴你,我不是那種光說不練的人。我嘴上說的理論貫穿於我的手、腳,乃至全身上下。”

“照你這麼說,你的大道理不應該那麼抽象呀!”

“不抽象啊。就像柿餅,從裏麵冒出來的白霜,和從外麵蘸上的白糖,那是完全不同的。大道理就好像柿餅。”

對妻子來說,這種比喻仍然很抽象。她無法理解那些眼睛能看到而手卻抓不到的東西。因此她不想與丈夫爭論,即使想爭,也沒有這個本事。

“你說我講究形式,那是因為你認為,不管人心如何,隻要暴露出來的東西被抓住了,就可以處置人,正像你父親認為的那樣,隻要有證據,法官就可以給人定罪一樣……”

“父親沒有說過這樣的話,我也不是那種隻顧著裝飾外表的人!是你平時把人看扁了。”

妻子的眼淚撲簌簌地滾落下來。

談話就此打住。這件事原本與給島田錢的事毫不相幹。如此,事情反而複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