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這些了,就前些天那些人在咱們家門口潑紅漆這事兒吧…”

小雪心頭一熱,難道母親知道自己的事情了?

“我也是沒辦法才借的高利貸,你又要上學,我這又上不了班…”

母親平生第一次這麼平心靜氣和自己說話,而小雪卻已經聽不進去了,她感覺頭昏沉沉的,耳朵裏嗡嗡作響,接著,便聽不到任何聲響了…

再醒來時,小雪發現自己躺在母親透著腥臭氣味的床上,身體的兩側一旁躺著母親,一旁躺著她的男友。她猛地要坐起來,突然感覺到下體一陣撕裂的疼痛,自己居然一絲不掛。

“醒啦?再睡會吧,我剛做了收緊手術,陪不了他,你就辛苦一點,”母親慵懶的支了一下眼瞼,轉過身繼續睡。

天呐!小雪簡直就要瘋掉了。這可是自己的親生母親啊!她怎麼能做出這般無恥下流悲哀可恥的事情來!這天底下還有沒有…

小雪忍著劇痛回到了家,回到了被自己收拾的幹幹淨淨妥妥當當的家。躺到了自己那張硬實卻能讓她感覺到安全的小床上。

她再一次想到了死,可又很快想到了父親的叮嚀,她一遍一遍在心中默念,“我要堅強的活下去,我要等爸爸帶我到一個誰都不認識我們,不知道我們過去的地方,開始一段幹淨的嶄新的人生。”

於是,她沉沉的睡了過去,睡得很甜很安逸,暖暖的陽光照進來,用溫暖的手驅趕了她身邊所有的寒冷。

睡吧孩子,醒來之後會是一個嶄新的明天,那裏天空總是澄清,那裏空氣充滿寧靜,和暖的陽光照著大地,蜿蜒的河水泛起絲絲漣漪… (九)

新的一天開始了,小雪穿上那套整潔的校服步入了校園。一切是那樣的清新自然,像是微雨洗淨了所有的風塵。

走到教室門前的時候,小雪見到班主任正和幾個領導在談論什麼事情。幾日不見總該打個招呼才對,小雪走上前。

就在站定的那一刻,現實又揭開了她剛要愈合的傷疤,薑紅旗居然也在這群人裏,他背著手正看向別處。

小雪趕忙低頭往教室裏走,卻被班主任喊住,“傅紅雪,你啞巴了?這麼些日子沒來,看一眼就走啊。你有沒有把我這個班主任放在眼裏!”

小雪一咬牙,扭身低著頭說了一聲,“朱老師我回來啦。”

隻一聲,說完便要轉身,卻再次被一個惡心的聲音喊住,“站住,轉過來,抬起頭。”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小雪咬著牙昂起了她不屈的頭顱。

聲音來自薑紅旗,他盯著小雪細細打量一番,沉穩不驚的說道,“家裏有什麼事情麼?如果有困難要及時向班主任老師反映,學校會力所能及考慮給予相應的幫助,我們不放棄任何一個學生。”

“謝謝老師。”小雪的眼神光怪陸離,讓人琢磨不透。

之後的幾天,小雪時常發現自己的身邊有那麼一雙眼睛,有時像一柄短刃,有時像一杆長槍,不過每一次都能感覺到刺骨的冷,死亡的懼。可是小雪不害怕,她堅信父親肯定會很快的回到身邊保護自己。

等待是煎熬的,每一天每一分鍾都是,越等待越崩潰。但這還不是最不願意讓人發生的。在見到小雪出現在自己眼前的第四天,薑紅旗熬不住了,他終於把小雪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我過幾天就要離開這裏了,你大可不必擔心。如果實在不放心的話我可以退學。”小雪已經感覺到了陰冷的威脅,她不怕死,可是她不想死。

“你還記得我呀?”薑紅旗走到小雪的跟前,輕柔的愛撫著小雪的頭發,“這怎麼能讓我放心的下呢?你的眼神讓我不安,幾天都沒有睡好。”

“啊!”一聲驚愕的嘶吼,小雪的頭發被薑紅旗死命的攥住,直接把她整個人摁到了地上。

“我們是不是應該簽一個協議之類的東西?如果我們都是自願的話。畢竟是你勾引我的,不是嗎?”薑紅旗的膝蓋頂在小雪貼在地麵的臉上,指縫間滿滿的是小雪烏黑秀長的頭發。

小雪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她瘦小的身軀怎麼可能承載幾倍於自己體重的重量。她奮力的掙紮著,揮舞的小拳頭無傷痛癢的回擊在薑紅旗的身上。

“喲,居然還敢反抗。老子還不信連個小姑娘都收拾不了。”薑紅旗直接扯住小雪的頭發把她提了起來,無比憤恨的掀了小雪幾個趔趄。

幾個巴掌又補上兩錘,在薑紅旗手中猶如一個雞仔的小雪連一聲微弱的求救都沒有喊出來便昏了過去…

再醒來時,小雪已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頭頂不遠的地方隻有一盞昏暗的燈,四下便是黑漆漆的,在這個酷夏時節,小雪居然感到了冷。她被死死的綁在一張鐵椅子上。嘴巴上的膠帶似乎根本沒有打算讓她順暢的呼吸…

父親出現在家門口,他回來了。麵對著門口牆體上肆無忌憚的不忍直視的紅漆他慌了,一個一個電話打出去居然沒有一個可以接通。

“小雪去哪了!做為她的班主任你居然這麼理直氣壯的跟我說不知道?你們就是這樣為人師表嗎?就是用這樣的靈魂塑造孩子們的未來嗎!”父親找到了小雪的班主任,然而麵對的回答卻是那樣的讓人無語,於是他憤怒了,咆哮了。

“自己的閨女是個什麼東西自己不知道啊?你再這麼大吼大叫我叫保安了。草,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狗熊兒混蛋,你TN的要是有錢還用到我們這樣的學校裏來麼?”班主任沒有絲毫退縮。

啪的一聲脆響,父親粗大的手把班主任扇了一個趔趄,一指頭戳在他的腦門上,“你敢詆毀我們的教育體製?這一巴掌是我替全國的家長打得,有種你再給我說一遍!”

辦公室裏所有人沉默了,除了一個一直呆立在門口的課代表,“叔叔,你別著急,三天前我見她去過薑主任的辦公室,要不你去那裏打聽一下。”

父親立馬衝進了薑紅旗的辦公室,進門的一霎那他愣住了。隨後立即撥打了110… (十)

薑紅旗的辦公室來了兩名警員,進門後隻詢問了誰是報案人,問完便坐下邊喝茶,邊做筆錄。

一個小警員心不在焉的問父親:“出來幾天了,為什麼不到派出所報道?”

父親已經心急如焚,沒好氣的回道,“政府,我是報案人,我閨女找不到了,家裏沒有,學校沒有,電話也打不通…”

“那麼大的人還能把自己弄丟了?傻呀?”小警員把筆尖在本子上一個勁的敲,“你這剛回來就跑出來報假警,白關了這麼多年呐?浪費納稅人的錢…”

“政府。”父親又急又惱,恨不得轉身就走,“幫幫忙啊,我這剛回家就發現家門口被人潑了紅漆,前段時間孩子去監獄看我,我就覺得表情不對,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你看…”

“德光,我還有事情要處理,我讓那孩子的班主任過來配合你們調查啊。我忙完了再回來。”薑紅旗早就等得不耐煩,走過去跟那位年長一點的警員說了一聲便走了。

父親撇了一眼那位老警員的警號,直接走到跟前,“你跟那個人什麼關係?你們現在已經出警,那麼…”

“閉嘴,孩子她媽聯係上了麼?”老警員回瞪著父親,父親搖頭,“我叫王德光,有本事你投訴我。走,去找她媽問問。”

幾人見到小雪的母親時,她正和男友在那個。王德光進門先是一愣,繼而轉向父親,“你們兩個離了麼?”父親搖頭。

王德光一臉怪笑,抓起手邊一把水壺直接砸向那對狗男女,“通奸!走,局裏說話。”

一波人回到局裏,還是先詢問小雪的去向,母親懵了,她根本沒有在乎過小雪的任何感受,更不可能知道具體的去向。她的猜測卻是小雪可能因為那天的事情尋了短劍,所以寧肯無聲的忍受父親的謾罵也不肯透露出一絲消息。

正在父親心力交瘁之際,突然想起一個人,那就是薑紅旗。他為什麼在聽完所有的事情之後才離開,這期間卻並沒有接到過任何電話啊,難道他…

“立即找到薑紅旗!他有重大嫌疑!快啊!”父親的感覺越來越不好,他似乎看到什麼完全超出自己意料的情形。

“瘋啦?”小警員直接把手裏的筆拍在了桌子上,“薑主任?人家清正廉潔,自律奉公那是出了名的。學校配得專車從來都不亂用,上下班都是騎自己的電動車…”

此言一出,父親和王德光的眼睛近乎同時亮了。

父親大叫,“他走的時候是帶著車鑰匙的!”

小警員覺得父親的態度簡直不可禮遇,“人家說了是出去辦公事的,你聾啦?”

“打電話!快,薑紅旗的電話!”父親抓狂了,他拽起母親毫無顧忌的找尋著她的電話。

小警員一見,剛要製止,卻被王德光攔住了。

電話接通了,話筒裏傳來父親的聲音。

而此時摁下接聽鍵的薑紅旗正握著一把匕首站在小雪的麵前…

“薑紅旗!我知道是你把小雪藏起來了!快把她交出來!我們之間的事情都已經結束了,你為什麼還要把這份仇恨轉嫁給孩子…”

握著電話的薑紅旗的手突然顫抖了,那把匕首無聲的落到了地上。他抽搐的嘴唇,緊繃的麵容,還有那充血的眼球都像是在講述一段令人驚訝的往事。

隻可惜,在這間陰暗的小屋裏,聽到這段話的隻有薑紅旗一個人。

“我求求你不要傷害她,她已經夠可憐了,如果你還念及她是你的親生女兒就讓我把她帶走,我會帶她…”

電話被掛斷了。就在薑紅旗因為父親訴說的內容而震撼的回眸小雪的一瞬間,那把滑落在地上的匕首深深的插進了他的心口。

他隻說了一句,“作孽啊…”便再也沒有了聲音。

在所有人不知所措的五分鍾以後,局裏接到了110指揮部的出警通告:某大街某小區某地下室有人被刺傷,嫌疑人正在逃竄,立即出警! (十一)

“所長,人帶回來了,王政委已經過去審了。”一個警員過來報告。

“誰?”

“王德光…政委。”所長的臉鐵青,嚇得這位特勤警員尾椎骨都抽筋了。

“你通知他的?你知道他和被害人是什麼關係!”所長魁梧的身軀已經遮蔽了警員整個的身形。

“不就是個小孩麼?還能毀了她是咋了?”所長剛關上門,小警員便極小聲的嘀咕了一句。

門突然被搡開,所長一步跨了過來,錚錚的食指堅定不移的戳在小警員的心口,“你認為毀掉一個孩子有那麼難嗎?”

一個魁梧挺拔的人站在審訊室的隔壁門口,他橫在路中間,把小雪打量了個仔仔細細之後才閃身進了那間屋子。

小雪對這個人和這張麵孔並不陌生,父親當年受審時,就是這個人坐在了一個顯赫的位置上。他目光中爆滿的霸氣讓人永世難忘。

所長去往審訊室時路過王德光的辦公室,見他坐在那裏便停住了腳。

王德光忙起身迎了過來,“麻煩所長了,這個案子我不方便介入。”

所長隻嗯了一聲便要走,王德光趕忙補了一句,“所長,那個,那個誰來了。”

所長的眉頭陡然間擰成了一個彎月,拔步走向審訊室。

小雪一眼認出了今天要審訊自己的人,他是新任的派出所所長,曾經到學校做過普法宣傳,隻是小雪見到他卻是在學校的宣傳欄裏。為什麼會對他印象深刻,因為這位所長長得很像父親。

所長點上一支煙,“說吧孩子,我女兒和你一般大,做為一位父親,我無懼事情背後隱藏的所有不正義的事實。”

這句話給了小雪從未有過的信任和溫暖,她勇敢的抬手指向所長身後那麵黑漆漆的玻璃。是個人都知道,那後麵是監審室,而且裏麵還有人。

局長扳過話筒,帶著唾沫星子重重的說了一個字:滾!

監審室的門幾乎在同一時間被悶悶的摔上。

局長的臉頓時變得極為難看,立即撥出一個電話:“把剛才出去的那個人給我扣下!…啊什麼啊!這裏是派出所,門頭上四個大字寫得是人民公安!豈是什麼人都可以隨意進出的地方!”

小雪的鼻子一酸,眼眶裏洇出溫熱的液體,她哽咽的怯怯問道:“警察叔叔,現在,我可以哭嗎?”

213鉛筆

2016-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