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命花山

農海傑 第一節

廣西左江,連綿不絕的百裏峭壁上布滿著六十多幅精美絕倫的崖壁畫,遠遠看去就給人一種雄偉屹立的震撼。在這震撼下方,立著一塊早已被人遺忘的青石墓碑,猶如綠葉一般襯托著這道靚麗的風景線。殊不知,正是因為這塊墓碑背後的故事,才鑄就了這巍峨的花山壁畫。

有人不禁要問,這無比莊嚴的岩壁畫為何會和一塊不起眼的青石墓碑扯上關係。這真是孩子沒娘說起來話長,故事還要從一件漢朝至寶說起。

話說秦統一六國後,將嶺南地區設為桂林、象、南海三郡,象郡既今之崇左。象郡左江太平鎮,生活著許多樸實無華的壯族人民,秦統一嶺南時並未引發戰亂,這太平鎮倒也實至名歸。

壯族是個好客的民族,就比如樂業村村尾張家,就是一個典型的好客之人。記得有一次,張老頭中了風寒臥病在床,正好路過的老李頭聽說後便來看看,結果硬是被張老頭拉著吃了頓晚飯後才能離開,就像是應了那句話:垂死病中驚坐起,笑問客從何處來。

張老頭有一個剛成年的女兒,叫張韻兒。別問,這可不是張老頭起的名字,張老頭才沒那種文采,這麼好聽的名字也隻有鎮上唯一的教書先生莫老能想出來了。

這天,伴著一聲雞鳴,朝陽升起,張老頭帶著女兒張韻兒來到了田裏,開始忙活他們的工作。

隨著張韻兒手一拋,一攢稻苗便飛了出去,落在泥濘的水田裏,歪歪斜斜的擺著。這便是張家二人一天的工作,種稻。

天越來越亮,朝陽漸漸拔高,變成了灼灼烈日,照耀著世間大地,也鋪灑在張老頭二人的背上。

張韻兒抬頭望了望,看著那火傘高張的天空,說道:“阿爹,咱們回去吧,這天也太熱了。”說著挽起袖子,露出了潔白如玉的手臂擦了擦臉上的汗珠。

張老頭也停了下來,掂了掂背簍,完後搖搖頭道:“唉,這天還沒到大暑就這麼熱了,這些稻苗不播完的話可是會壞掉的。”

環視了下周圍,張老頭剛想和女兒說什麼,就看到田裏躺著一個白影。

“韻兒,你看那是什麼。”

順著張老頭的手看去,張韻兒也看到了那個白影,準確來說,是一個身穿白衫的人趴在田裏不知死活。

二人走到近前才看清,是個男人,因為倒在田裏滿臉泥垢,所以看不清長相,但從穿著就可以看出身份不凡,至少絕不是像張老頭這樣的平常人家。

張老頭顫抖著的手伸向男人的鼻下,粗眉一挑,喜道:“還活!”於是便不由分說的將男人從泥濘中扯了出來,架在了自己肩上就向家中走去。

將男人平放到院子前的石桌上,張老頭便急匆匆的跑出了院子,沒過一會,村長和莫老領著一群村民就來到了張老頭家。

“村長,這就是我和你說的那個男人。”張老頭指著男人說道。

村長是個年過花甲的老頭,佝僂著背,必須靠著一根拐杖才能支撐起年邁的身軀。

村長目光灼灼的看著昏迷的男人,沉思著,不言語也不動作,就這麼靜靜的,眾村民都望著村長,等著他做決定,可見其威望。

沒過多久,村長抬起來頭,說道:“收留他吧,畢竟出現在我們太平鎮樂業村,怎麼說也不能壞了我們壯人的名聲。”接著又說道:“既然是出現在你家的田裏,那這個人以後就你來照顧吧。”

張老頭當然沒意見,於是便將男人安頓在了自己家中。

三天後的早晨,張老頭和張韻兒在田裏幹活的時候突然聽到“砰”的一聲,像是重物落地的聲音,二人便急忙的回到家中。一看,原來是男人醒了,二人心裏也鬆了一口氣。

男人醒來後也不說話,不停的翻找著什麼,結果摔到了地上,這才把張老頭張韻兒兩人引來了。看著男人慌忙的樣子,張韻兒忍不住問道:“公子,你這是在找什麼呢?”

男人聞聲站起,一把抓著張韻兒的肩膀,焦急的詢問道:“我的紗衣呢,我的紗衣呢!”說著手下不禁用力,疼的張韻兒叫了起來。

“公子,你弄疼我了!”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後,男人立即鬆開了手,不停的道歉,同時也慢慢道出了自己的來曆。 第二節

男人說他姓單,單名一個雲字,是來自長沙的旅客,路過象郡後不幸與一夥強盜碰麵,還好他夠機靈,丟下一幹物品,跳下馬車逃命而去。一連逃了幾天,像隻蒙頭蒼蠅一樣四處亂飛,卻迷失在山林中,在他絕望之際的時候突然看到一絲燈火,於是便朝著光亮的方向走去。結果竟然是一個村莊,喜出望外的他便加快了腳步,誰知身體的嚴重消耗和精神上的刺激,早已將他磨得油盡燈枯,腳下一滑便摔倒在泥濘的農田中昏迷了過去,這才有了之前的那一幕。

張韻兒聽得入神,不禁問道:“那單公子口中的紗衣又是什麼啊,是什麼貴重的物品嗎?”

張老頭招呼著單雲坐下,斟了一碗涼水抵到單雲麵前,等著後話。

單雲輕歎了口氣,端起大碗猛灌了幾口,這才緩緩說道:“這紗衣原本放在了我的內衣夾層裏,入睡前我將紗衣放於枕下,未曾想那夜卻遭遇了可恨的盜匪!那可是我母親留給我的唯一信物啊!”

張老頭聽到這眼裏不禁泛起了同情的目光,問道:“單公子,你打算之後的日子怎麼辦?”

單雲搖搖頭,一口氣歎了出來,張老頭說的沒錯,可即便如此,單雲還是十分牽掛。

見他愁眉不展,張老頭安慰道:“不如這樣吧單公子,你若是不嫌棄老哥這裏的話可以先住下,等你修養好身子之後再回長沙,你看怎麼樣?”

單雲想了想,看來也隻好這樣了。熟不知,單雲這一住下,便改變了張家乃至整個村子的命運。當然,這是後話,我們暫且不提。

張家二人的生活是十分有規律且又十分枯燥的,單雲這一住就是三年之久。

隨著炎熱的夏天離去,秋天的涼意漸漸沁入了人們的心裏。同時,秋天的到來也意味著,豐收。

田間的稻子泛著金黃的色彩,將整個天空都映得光亮,農夫們都背朝著天在田間穿梭,每當手中鐮刀一揮而過,一排排稻穗就齊刷刷的倒下。

就這樣,枯燥的一天又過去了。茶餘飯後,單雲躺在院外草坪上,感受著陣陣襲來的涼意,他想到了自己的家人,想到自己的大哥。時過三年,時間抹去了單雲心裏的恨意,也帶走了些許東西,或許三年的田園生活確實改變了他吧。話雖如此,每次想起這些事的時候,單雲還是忍不住閉上了眼睛,兩行淚也不禁落下。

在房中正躺在搖椅上的張老頭看到此景,輕輕搖了搖頭,道:“唉,這孩子看來是想家了啊。”

一旁坐著縫補著衣服的張韻兒說道:“單大哥也是苦命,阿爹你說,單大哥以前到底是什麼人啊。”

“傻丫頭,這個問題早就討論過了啊,”張老頭笑了笑,又道,“不過看來,他留在這兒的時間也沒多久咯。”

二人議論著,單雲卻將心神沉入了三年前發生的事裏。

“大哥,他們就要追上來了,你先走!”

“我們單家什麼時候出過孬種,哪有大哥先走的道理!你快走,務必要留下單家一脈!”說著,將男人推向一側盜洞,便打開了機關鎖,將他反鎖在外。

“大哥!”男人悲痛欲絕,不停的敲打著洞壁。怎奈全然無濟於事。這男人正是單雲,而那將他反鎖在外的人則是他的親兄,單雄。

單雲是外來人沒錯,迷失山林也沒錯,但是有一點他沒有向張老頭坦白,他其實是逃亡至此的。

單雄單雲兩兄弟是長沙本地人,明麵上是正經的生意人,暗地裏卻是名聲遠揚的盜墓賊——“單字神盜”。他倆和其他盜墓賊又不同,他們隻盜死墓和詭墓。

何為死墓?死墓就是凶險萬分、九死一生的鬥,就稱為死墓,一般被稱為死墓的都是一些生前精通機關之道的能人異士,在死前為了防止自己死後還被黑心之人擾其清夢,提前將自己的墓地修好,同時布下奇門遁甲太極八卦等陣法,從而達到防止盜墓賊的目的。

詭墓又和死墓有所不同,雖然都是難盜之墓,但是差別卻是大的不止一星半點。詭墓,正如名字一般詭異,隻有死前受到天大的冤屈或者胸有大怨氣之人,死後所埋葬的墓地才會有機會稱為詭墓,能被稱為詭墓的,都是凶險萬分的墓地。二者最大的差別就是,死墓是機關、陣法的凶險,而詭墓則是來自未知的凶險,因為無法預知這個墓的主人胸中的怨氣會影響什麼,而他自己又會變成什麼樣的粽子。

單氏兩兄弟所下的墓正是一個死墓,其墓凶險萬分,單雄主破陣單雲主應變,兩兄弟配合得可以說是天衣無縫。可就當二人將主墓裏的陪葬品收入囊中時,主墓的入口處突然傳來了急匆匆的腳步聲,單雄單雲二人趕緊將棺槨合上,躲在了後邊。 第三節

腳步聲抵達入口,才過兩息,一個渾厚的聲音隨之傳入了單雲的耳朵裏。

“大哥,沒人,是不是走了?”

一聽這聲音,單雲的嘴角便上揚了起來,眼裏的疑惑也被一股寒光替換。單雄也聽到了聲音,判斷出了聲音的主人,原來是長沙城裏臭名昭著的盜墓賊,號稱無墓不盜的“二爺”,以及他的狗腿子們。

二爺是長沙本地人,以盜墓起家,隨後做大,成為了長沙數一數二的大戶。但是這二爺的盜德卻不行,盜墓有一行規矩,就是盜後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意思就是借死人的錢用,就要懂得留一線,否則死後就會遭報應。可這二爺不同,凡是二爺所過之處全都洗劫一空,於是在盜墓界便成為了人人唾棄的小人,但即便如此,二爺還是在長沙城混得風生水起,原因無他,正是因為他有一個拜把子的兄弟,唐術。

唐術本非盜墓賊,而是一個為朝廷做事的地方官,在一次剿匪行動中親臨現場,卻被小人偷襲,將死之時二爺正好路過,隨之將他救下,二人相見恨晚,便結下異姓兄弟,這段故事倒也傳奇至極。

但是可別被唐術這個地方官的身份蒙蔽雙眼,若不是看中二爺的倒鬥手段,唐術才不會與一個不入流的盜墓賊結下拜把子兄弟。不過唐術也算是一言九鼎之人,雖然結拜的初心不是那麼正義,但是結拜之後卻將其視為親兄弟,從未虧待過這位兄弟,出了什麼事都暗自幫他擺平。

二爺為什麼叫二爺,不是因為他年齡稍小於唐術,而是因為單氏兩兄弟的存在,奪去了他長沙第一盜的名聲。自從單氏兩兄弟出名以來,二爺一直將其二人視為眼中釘。

作為一名朝廷官員,唐術的耳目遍布長沙。在得知單雄單雲要來盜這死墓後,唐術欣喜萬分,立馬派人通知了二爺。二人商量著,趁著這一次機會勢必將單雄單雲這兩個眼中釘除掉,於是便策劃了這次行動。

單雄腦海閃過一個念頭,隨之一咬牙,轉頭對單雲做了一個手指抹過脖子的手勢。

單雲會意,右手摸過腰間,一枚光滑的暗黑色鋼珠就出現在了手裏,左手緊握腰間匕首,隨著單雄重點了一下頭,單雲便衝了出去,黑色鋼珠甩出,嘭的一聲炸開,一陣煙霧肆虐了出來。單雲在煙霧中穿梭,卻是不受其影響。

單雲的身影在煙霧中頻頻閃過,時而躍起,時而翻滾,每一次停頓都帶走一條生命。短短十幾秒裏,他手中的匕首便刺出了十多下,猶如死神手中的鐮刀一般,帶走一個個生靈。

帶走了十幾條生命之後,單雲將目標鎖定在了唐術和二爺身上,一轉身形便衝向二人。隨後一個急停,左腳重重踏地,一股勁道由下至上傳到右手,原本垂於腿邊的手臂瞬間揮向唐術,一柄漆黑如墨的匕首脫手而出飛向唐術。在做了這一切後單雲抽身飛退,在他看來,唐術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匕首呈破空之勢直取唐術麵們,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隻手掌突然憑空伸出,將飛快的匕首抓在了手中,然後扔在地上,發出了咣當一聲,帶起了些許火花。

飛退的單雲聽到匕首落地的聲音不禁身軀一震,身形也隨之定在原地,雙目凝視著煙霧。

匕首落地的聲音隻有一下,可卻不是擊中目標的聲音,而是落地的聲音。這在單雲看來,是不可能出現的。以單雲的精準度,再配上這蓄力已久的一擊,速度不可謂不快。在他看來,發出的聲音隻會是唐術的慘叫和倒地聲。出乎意料的匕首落地聲怎能不讓他不疑惑?

煙霧散去,一個大漢擋在了單雲麵前,將他和唐術的距離隔開。單雲一看其麵部,臉上十分吃驚,這大漢竟然能將飛在空中的匕首接下並且毫發無損,想必也是練家子。

唐術雙手背於身後,眼中盡是藐視,戲謔道:“你以為我唐某人會像莽夫一般,單槍匹馬的來送死?”

這意思分明就是在暗諷單雄單雲二人,單雲一聽這話,頓時發笑,道:“哈哈,那你認為我單某人會沒有後招嗎。”

唐術一聽十分疑惑,剛欲發問,一股怪異湧上心頭,頓時臉上驚慌無比,指著單雲怒喝道:“混蛋,你竟然用毒!”說完便趕緊指揮大漢發起進攻。

單雄並未出手,隻是站在一旁注視著對麵唐術二人。他對自己弟弟的身手還是很有信心的,特別是單雲的出名絕技夢吟遊身步,在單雄看來,單雲擊敗這個大漢不過是兩次過招而已。

隨著“嘭”的一聲,兩道交織在一起的身影瞬間分開,一道停在原地,另一道則飛向單雄。單雄腳下運力將其接住,心中卻是一憾,身懷絕技的單雲竟然無法將大漢擊敗,而且還被打出了內傷,嘴角殘留的一絲血跡表露著二人的差距。

唐術笑了笑,如在看跳梁小醜一般,對著二人蔑視道:“兩個嘍囉,別拖延時間了,一起上吧。”話音剛落便指揮著大漢向他二人奔去,震天撼地。

單雄知道逃不掉了,對單雲一使眼色,二人便迎了上去,霎時間刀光劍影,劍氣橫飛。

單雲單雄武功高強,但這大漢也不知是何方高聖,竟然與他們勢均力敵,而且還猶有壓過他二人的勢頭,一雙揮舞的拳頭猶如巨大的石塊,二人合力都不敢真麵硬接。

這時,單雲腳下一個趔趄,不知是運力不足還是腳下一滑,竟然出現了少有的失誤,在這生死關頭,失誤就等於死亡啊!大漢瞅準了單雲的失誤,一個鞭腿便掃向單雲,勁力之強竟將地磚都震裂了幾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