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單雲正處於舊力剛去新力未蓄的情況下,這鞭腿看來是無法躲開了。千鈞一發之時,單雄用身軀挨了這重重的一下,身子撞向單雲倒飛了出去,方向正好是主墓一側盜洞。

二人將砸棺槨砸了個移位之後才停了下來,單雄癱坐在地上,口吐著鮮血。剛剛那一下,少說將他的肋骨砸斷了兩根,鑽心的疼痛布滿單雄的腦海。

單雲一看其傷勢,瞬間怒從心中起,就要去和大漢拚命。單雄將他拉住,往他手裏塞了一樣東西,便將他推了出去,這才有了開始的那一幕。

回想起當初大哥的決絕,單雲的眼淚就止不住噌噌的往下掉,在逃亡的過程中他有想過要與其拚命,但卻從沒有這麼做過,別看他胸有一腔熱血,論冷靜麵對當局情況,他可比誰都要精。 第四節

“單大哥,月色真美啊。”張韻兒不知何時在他身邊坐了下來,兩手抱膝仰望著天空說道。

看到張韻兒,單雲心裏便放鬆了下來,張家二人的樸素和踏實,在這三年深深的影響著他,磨去了過去的戾氣,也帶走了衝動這個魔鬼。

擦了擦眼角的淚花,單雲雙手枕著腦袋,借著這個角度仰視著張韻兒,月光透過雲的遮攔,照在張韻兒的發絲上,灑在身上,又帶著些許光芒穿透青絲,映在張韻兒的俏臉上,不知為何,每當看著張韻兒,單雲心中都有種莫名的輕鬆,仿佛所有的仇恨和世故都拋到了九霄雲外。

一坐一趟,二人就這麼靜靜的臥在草地上,她享受著月光的滋養,而他感受著她身上的芳香。張老頭看著一陣搖頭,好似早已習慣了這場景一般,欣慰的笑了。

清晨,天還未放晴,單雲就從床上翻身而起了。腳尖幾下點地,單雲便躍上了後山,盤坐在一棵樹上靜靜的冥想起來。

良久後,單雲睜開眼,隨手折下一根樹枝握在手中,便開始舞了起來。那一招一式仿佛將自己與周身空氣融為一體,絲毫不顯笨拙。

自從來到這的兩個月後,單雲身體稍微調養好些以來,單雲每天都會跑上後山上,練習那奇怪的步法,對於此舉,張家二人早已見怪不怪了。

外行人摸不透,單雲卻能感受到,自己的夢吟遊身步比三年前進步了不少,若是再對上那彪形大漢,單雲有信心能與之一拚。

每每看到單雲時而翻飛時而臥地的身影,張韻兒就不由得出神,靜靜的站在那,眼裏充滿了崇拜和仰慕。

隨著單雲凝聚全身氣力的一甩手,樹枝脫手而出,伴隨著一道破風聲沒入一旁的樹幹裏。單雲滿意的笑了笑,整理了下便向山下跑去。

此時天已放晴,張老頭卻未下地幹活,而是坐在院中等待著單雲的歸來。

秋分到,按照當地的習俗,每到秋分之時,每家每戶都要去拜訪親戚和好友。這不,張老頭便安排了單雲和張韻兒一起,去象郡的一個老鄉家拜訪。

離開了家,張韻兒的話匣子便打開了,將包袱全部丟給了單雲,自己一路上蹦蹦跳跳,好似一隻采蜜的蜂,被沿途的美景吸引著。

“單大哥你看,這花好美啊!”

“單大哥,你說這兒為什麼有那麼多蝴蝶啊?”

“單大哥……”

看著張韻兒,單雲連連搖了搖頭,不過心裏卻是十分享受這種感覺,腳下不由得放滿了步伐。

其實這條路張韻兒並不陌生,幾乎每年她都會和張老頭走上那麼幾次,興奮喜悅的原因隻不過是身邊的人不同罷了。

象郡距離太平鎮不遠,二人步行了二十幾裏後坐上了一位好心人的牛車後又行了幾十裏路,便到達了目的地,拜訪了張老頭的好友。這時已傍晚,二人在那兒吃了下午飯後便開始了歸程。

歸家的路途比來時少了許多歡笑,倒不是因為路途的枯燥,而是因為在這歸途中發生了一個小插曲。

從牛車上下來的時候張韻兒太興奮,沒有注意腳下坑坑窪窪的路麵,一躍而下,便崴傷了腳。單雲無奈,離家隻有不到二十裏了,單雲隻好讓張韻兒拿著包袱,自己背著她,便向家裏行去。

在背上的張韻兒十分害羞,畢竟男女授受不親,從小到大她還沒和那個男性有過這麼親密的接觸呢,臉上飛快的竄上了兩抹羞紅。

單雲倒沒那麼多拘束,倒不是說他不害羞,想想,一百多斤的東西壓在背上,哪有時間害羞啊。

不知為何,單雲心裏總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一種猶如黑雲壓在心頭的感覺,好像有十分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似的。這種感覺隻有他曾經有過,就是當初被追殺的時候。

想到這,單雲不禁加快了腳步,雙手一收夾緊了張韻兒的雙腿,腳下便運起了夢吟遊身步,以最快的速度向張家奔去。

張韻兒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了一跳,但是她十分識趣的並沒有開口發問,隻是雙手摟緊了單雲的脖子,生怕自己掉下去。

二十多裏的路,去時花了近一個時辰,而現在隻是兩刻鍾的時間,二人便行了十多裏路。此時,太平鎮樂業村的燈火已經能音樂看見。

單雲心裏不祥的預感愈加強烈,張韻兒趁著他放慢步伐休息的時候也感到了疑惑。因為不到什麼隆重的節日,她們村是不會如此燈火通明的。想到這,她的臉上也露出了焦急的臉色。

稍作休息後,單雲加快了腳步,又過了不到一刻鍾,太平鎮樂業村的石碑已經可以看到,村裏人來人往,女人們臉上露出了驚慌的神色,許多小孩更是哭了起來。

一道火光出現在單雲視野裏,他一看去,頓時一驚,腳間連點,帶著張韻兒便躍向了火光的方向,因為那裏正是村尾張家的方向啊!

幾次躍起落下便到了張家院門前,一副淒慘的景象也闖入了他的眼中:院門一歪一碎,好像被什麼東西破門而入似的,原本幹淨的大院此時已變得髒亂不堪,桌椅、物品全倒在地上,所有的東西都離開了原來的位置。茅草搭成的房頂被火點燃,火苗掉落到後院的田邊,引燃了幹燥的農田,這就是火光的來源。

當單雲看到散落在地上的物品時,他就明白了,他們還是找到了這裏。背上的張韻兒更是驚呼了一聲,眼淚流了下來。

從單雲的背上下來,張韻兒一瘸一拐的衝進屋裏,頓時被屋裏的景象震驚到,震驚持續了兩秒,隨後便跪倒在地嚎啕大哭了起來。

單雲聞聲跑去,他的臉色瞬間變白,一股愧疚由心而發,就連身子都開始顫抖。

房裏仰躺著一個人,一雙渾濁的老眼瞪得老大,透露著絕望和恐懼,脖子處一道血線環繞。不用伸手去感受,就知道人已經沒了氣。

早上出去時還精神煥發的張老頭,此時卻慘遭毒手,身上不少地方受過折磨,致命傷是脖子處的那一道血線。

張韻兒此時已哭得梨花帶雨,泣不成聲。單雲單膝跪地,顫抖的手抹過張老頭僵硬的臉,幫他和上了眼。

“對不起韻兒,這些人是衝我來的……”

張韻兒沒有說話,此時她的心早就空了。

良久,單雲從愧疚中勉強平靜了下來,拖著顫抖的身體走進了自己的房間,翻看衣櫥。

不出所料,他的房間也是雜亂不堪,看來正如他所想,紗衣已經被拿走了。

單雲扶起張韻兒到一旁幹淨的地方坐下,自己便衝了出去,好在火還不大,一會兒就把火滅了,還未停下休息,就聽到了哭喊聲。 第五節

“啊!你怎麼就這麼傻!為了一個外來人你值不值得啊!”

單雲聞聲看去,聲音從村中央傳來,單雲帶著情緒稍微緩和的張韻兒走了過去。

一個老太婆魁跪在地上,不顧旁人拉扯,一直在對著榕樹上的一個人影哭喊著,撕心裂肺的聲音貫穿著在場所有人的耳膜。

單雲和張韻兒不一會兒就到了,看到眼前景象的張韻兒兩眼一翻便暈了過去。

榕樹上釘著一具老者的屍體,屍體和一張紙條被一把長劍整個穿透並且深深的沒入了樹幹,地上一灘鮮血滲入了地麵。沒錯,老者正是樂業村村長。

不說在場的普通人們,就連殺伐果斷、常常出沒在墓地裏的單雲,見到了此景都忍不住一陣反胃。

單雲看不下去了,身法移動便將張韻兒放在一旁,下一秒便竄上了榕樹,右手輕輕一用力便將長劍拔出,隨後帶著村長的屍體落在了地麵上,左手一托,便將村長的屍體放在了地麵上。老太婆等人轟然而上,抱著屍體嚎啕大哭。

將屍體平放,單雲手一翻,一張紙條出現在了手中,紙條上沒有多餘的文字,隻有一個大大的血字:唐。

是他。單雲心裏直咬牙,手掌也不自覺的用力,將紙條揉碎,低頭沉默了兩秒,便抬起來頭,飛躍到了眾人麵前。

“我對不起大家,這些人是為了我而來的,無論如何都是我的錯,我會承擔。”說著,舉起了左手緊握住劍身,右手猛地一劃,鮮血橫飛,“我單雲在這榕樹前許諾,勢必讓罪人付出代價,還樂業村一個公道。”說完一掌擊在榕樹上,一個血手印深深的陷進了樹幹中。

“你發誓有個屁用啊,你發了誓我家老頭子就回得來嗎!”老太婆絕望的喊道。

單雲底下了頭,雙膝一落便跪在了榕樹前,老太婆衝了過來,一巴掌打在單雲的臉上,隨後又被眾人拉開。臉上火辣辣的疼,單雲更加愧疚,跪地不起。這一跪,便是三天。

這三天,連下了三天的雨,空氣猶如眾人的心情一般低沉。這三天,張韻兒找來了人將張老頭埋葬,村長夫人找人辦了葬禮。

張韻兒每天都來榕樹下,靜靜的陪伴著單雲。不勸說,因為她明白單雲心中的自責需要發泄。

第三天清晨,單雲站了起來,手上的傷口已經結痂,但是心裏的傷口卻不曾愈合。他跪了三天,並不是希望村裏的人能原諒他,而是覺得這樣自己會好過一些罷了。

單雲回到了張家,哦不,此時已經不能算是家了,是破爛不堪的屋子。

喪父之痛使張韻兒這個剛過十八的花季少女多次在崩潰邊緣徘徊,最後又硬生生的挺了過來。看到單雲回來,張韻兒心中鬆了一口氣,也輕鬆了不少。

從小到大,張老頭對於張韻兒來說,是親情,是依靠。然而自從單雲的出現,這三個多月以來,張韻兒的心裏又多了一份信仰,一個精神支柱。對於單雲,張韻兒有仰慕有崇拜,當然,還有其他的東西。

單雲知道,作為一個懂得察言觀色的人,他又怎麼可能感覺不出來,而他又何嚐不是和張韻兒一樣呢。但是他更加明白,自己這樣的一個人,是不配擁有愛情的,至少現在不能有。 第六節

單雲簡單吃了點東西,隨便找了一條布條將劍身整個包住,然後背於身後,唐術所犯下的罪惡,他要用這把劍係數歸還。

隨後從房間裏的床底下找出了一本古樸的書籍,對著張韻兒說道:“韻兒,是單大哥對不起你們家對不起樂業村對不起太平鎮,都是單大哥的錯。這本書給你,上麵記載著一套防身的招式,等單大哥走後,你就將這些招式學會,以防萬一。”說著便將書卷塞給了張韻兒。

張韻兒急道:“單大哥,你要去哪?韻兒已經失去爹了,不能再失去單大哥了。”

單雲留下了眼淚,血氣方剛的他,第一次為一個女孩子落淚,他將張韻兒抱在懷中,在其耳邊說道:“韻兒,我都知道,但是有些事是必須要做的,不然連我自己都不會放過我自己。對不起,韻兒。”說完,一記手刀劈下,張韻兒便暈了過去。

將她放在床上,單雲在她額頭上輕吻了一下,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張家,離開了樂業村,離開了太平鎮,隻留下那一冊書卷《太玄》和一封書信。

雖然他現在心中充滿著複仇,但是並非失去理智,他知道,二爺帶領的那一夥人有八成都是唐術的人,與之一拚無疑是送死,最好的辦法就是先回長沙。

從後山出發,沿小路趕去長沙,途中還要避開二爺一夥人,路途的距離不下一千裏,憑借身法的玄妙和沒日沒夜的趕路,單雲隻花了一個月不到,便抵達了長沙。此時的他,完全沒有了那書生般的模樣,而是一副胡子拉碴、糟頭垢麵的形象。

長沙,單雲的拳頭不由得緊握了起來,深吸了一口長沙的空氣,倍感舒爽。

單府位於長沙城湘縣,是屬於長沙的中心地帶,其地位可想而知。甚至在秦滅亡,漢王朝建立後也將這設為湖南曆史上的第一個諸侯國——長沙國,當然,這是後話了。

湘縣,自從單家兩兄弟失蹤後便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單家府邸從那時便更名為唐府。整個長沙的盜墓行基本被二爺統一,二爺成了名副其實的“長沙第一盜”。

重回湘縣,單雲即熟悉又陌生,再想找回他的兄弟們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既然單府更名,那就意味著他的兄弟手下們應該都遭遇了不測。

找了家酒樓住下,換了一套白衫,修養了一晚上,第二天清晨,他便背著那一柄長劍出發了。以單雲在長沙的名聲,想找來幫手不是難事,但是他沒有叫上任何人,因為他知道此行凶多吉少,帶上幫手說不定還是累贅,而且這是他自己的事,理應由他親自解決。

酒樓離唐府隻有幾裏路,相當於村頭到村尾的距離,以單雲的身手,不過是幾次跳躍的時間罷了,不過他卻沒有這麼做,而是一步一步的走了過去。

邊走著邊卸下布條,將長劍反握在手中背於身後。旁人看到後紛紛避開,不少唐府嘍囉看到後紛紛回府報信,因為他們認出了這張臉,正是懸賞令上的第一暗花。

單雲看到後嘴角輕挑,嘍囉這般舉動正和他意。當他走到唐府門前時,原本空無一人的唐府大門已經站滿了人,人群一哄而上,將單雲包圍,與唐府隔開。

“單家老二,好氣魄,竟敢隻身一人來此。”一個渾厚的聲音傳來,單雲看去,那人身著紅色長袍,從唐府大門闊步而出,臉上盡是不屑。這張臉,燒成灰單雲都認得。

“唐術,張家與你無冤無仇,為何要下此毒手?”一甩長劍,劍尖指向唐術,單雲怒喝道。

唐術並不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繼續說道:“我說我們為什麼沒找到你,原來你是自己回來了。噢對了,你的毒可讓我好生難受啊,你的手下可忍了好久才告訴我解藥在哪呢。”

單雲眼睛裏已被憤怒占滿,緩緩放下手中的劍,低聲道:“今日我若不將你斬於劍下,難以向張家老小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