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敗塗地陸榮廷(1 / 3)

一敗塗地陸榮廷

鄧瑞征把老帥陸榮廷緊緊圍困在桂林城內,每日揮兵攻城,城內多虧陸裕光和韓彩鳳把守,鄧瑞征攻打多日,也沒法把城攻破,雙方遂成膠著狀態。白崇禧得到陸、沈在桂林交兵的消息,忙對黃紹竑道:“總指揮,機會來了,我們明日出發到桂平去拜訪李德鄰吧。”

黃紹竑已戒脫了鴉片煙,精神好多了,他見白崇禧說要到桂平去和李宗仁會麵,沉思良久,才說道“還是你替我去走一趟吧!”

白崇禧知道黃紹竑不願去見李宗仁,乃是心中還有疙瘩,便說道:“這次非得你我親自走一趟不可,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這是我們發展的機會,休得錯過。你若不去,李宗仁必生疑竇,那就誤了大事!”

黃紹竑那雙冷峻的眼睛一亮,立刻果斷地說道:“那就明天去。”說完便命令副官,作好出發桂平的準備。

卻說李宗仁在桂平接到黃紹竑、白崇禧將到來與他會麵的電報,當夜便與參謀長黃旭初商量。黃旭初隻是微微笑道:“明日我和德公到碼頭去迎接李寬和健生。”

黃紹竑是個急性人,本來決定第二天赴桂平的,臨時改為當夜出發,他和白崇禧帶著衛隊,乘坐在藤縣繳獲陸雲高的那艘“大鵬”戰艦,由梧州直開桂平。那“大鵬”戰艦航速快,又值春夏之交,西江水大,隻用一夜時間,便駛抵潯江上的重鎮桂平。桂平乃是潯州府台,水陸交通極為方便,且物產豐富,李宗仁趁黃紹竑出兵進攻平南、藤縣,陸雲高猝不及防之機,襲取了桂平和貴縣,隨後便將司令部由玉林遷至桂平。這天早晨,衛士來報:“一艘戰艦由下遊開上來,離城還有一裏多路。”

參謀黃旭初忙道:“季寬和健生來了,德公,我們到碼頭迎接他們去。”

李宗仁和黃旭初乘馬到達江邊碼頭時,“大鵬”戰艦也正好鳴笛靠岸。李宗仁見了,忙又理了理軍容。他今天著一套新軍裝,頭戴大沿帽,領上左右各綴著一顆表示少將軍銜的梅花金星,腰上紮著寬寬的武裝帶,兩條腿上套著一雙鋥亮的軍靴,顯得十分威嚴莊重。戰艦上放下了棧橋,黃紹竑和白崇禧在一大群衛士的簇擁下,威風凜凜地步上碼頭石階。使李宗仁感到驚訝的是,黃、白兩人均不著軍裝,黃紹竑身穿淺色中山裝,頭上戴隻白色涼帽,足蹬黑色皮鞋,拄根手杖,他學著孫中山的打扮,可是臉上那又黑又密的微翹胡須,卻使人不會聯想到孫中山,而想到那個不可一世的德皇威廉。白崇禧仍穿著那套他平素喜愛的白色西裝,打著紫色條花領帶,戴無邊近視眼鏡,白皙的臉龐配著油黑發亮梳理整齊的頭發,再加上他那頎長的身材,更顯得英俊瀟灑。原來,黃、白兩人不著軍裝,乃是白崇禧的心計。他暗忖,如黃紹竑著軍裝,與李宗仁會見時,必得以軍禮相見,黃原是李的部下,黃如先給李致禮,便有失黃現在的身份,如不先向李致禮,則李必不悅。因此,白崇禧才想出這個計策來。及待黃、白兩人上得碼頭,李宗仁見到他倆不著軍裝,便和黃旭初迎上前,與黃、白二人緊緊握手。李宗仁一手拉著黃紹竑,一手拉著白崇禧,笑道:“季寬,看你氣色比以前好多了,大概是離開玉林之後心裏順暢了吧?”

“嘿嘿,德鄰兄,我把鴉片煙戒掉了。”黃紹竑仰頭笑著,頗有些自負地說道。

李宗仁聽黃紹竑稱他“德鄰兄”,心裏老大不快,便將拉著黃紹竑和白崇禧的兩隻手鬆開了,白崇禧立刻感到有些不妙,忙笑著說道:“這潯州府乃是富庶之地,魚米之鄉,不知德公將以什麼好東西款待我們?”

李宗仁一聽白崇禧那口桂林話,心裏頓時高興起來,忙又拉著白崇禧的手,說道:“君子之交淡如水,此地有西山名茶,乳泉聖水,可供待客之用。”

黃旭初見李宗仁和白崇禧用桂林家鄉話談得十分投機,便馬上用白話和黃紹竑交談起來。黃紹竑與黃旭初本是廣西容縣同鄉,且黃旭初又曾在馬曉軍模範營任過營副,論資格也算得上是黃紹竑的舊長官,但言談舉止黃旭初卻又處處謹慎,左一聲總指揮,右一聲總指揮地叫著,儼然把黃紹竑尊為自己今日的長官一般,黃紹竑心裏自然感到舒坦,話也就更多了。白崇禧不由笑道:“旭初兄,要是我倆把位置掉換一下,恐怕兩位老總都沒有話講了!”

李宗仁和黃紹竑聽了都哈哈大笑起來,黃旭初一向不苟言笑,仍是謹慎地說道:“要換還不如合起來的好。”

白崇禧聽黃旭初這話正說在點子上,便又笑道:“《三國演義》講的便是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道理呀!”

“哈哈……”

李宗仁趕忙拉住黃紹竑的手,兩人不覺相對一笑。隨從給他們牽過坐騎,李、白、二黃躍上乘馬,直往李宗仁的定桂軍司令部馳去。到得司令部裏,四人坐在客廳裏飲茶,稍息片刻,副官來報,宴席已備好,請各位長官入席。李宗仁和黃旭初便邀黃、白二人喝酒,喝過三巡,白崇禧對李宗仁道:“德公對目下桂林的戰局,有何看法?”

李宗仁放下酒杯,頗為焦慮地說道:“沈鴻英乘人之危,命鄧瑞征襲攻桂林,陸老帥閉守孤城,恐怕危在旦夕。”

白崇禧卻搖頭道:“有陸裕光、韓彩鳳堅守,桂林一時不至於城破。”

“馬濟定會率軍南下解圍。”李宗仁道。

白崇禧仍搖著頭道:“馬濟的武衛軍匆匆編成,戰力不強,我料他最多進到興安的嚴關已成強弩之末。”

“健生,你對目下桂林陸、沈之戰又有何高見?”李宗仁見白崇禧見解不同尋常,忙反問道:白崇禧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現出幾分孔明姿態,說道:“眼下鄧瑞征既不能打下桂林,陸榮廷之圍亦不能自解。”

“何以見得?”李宗仁問道。

“陸榮廷被困桂林,必調遣在湖南的馬濟和在廣西邕、龍一帶的譚浩明、陸福祥南北呼應來解桂林之圍。但馬濟所部剛編成,譚浩明、陸福祥又是烏合之眾,必不是鄧瑞征的對手,因此桂林之圍必不能解。鄧瑞征雖足智多謀,所部又悍,但他既要攻城,又要防範南、北兩路援軍,沈鴻英在八步還要對你們梧州方麵警戒,沈軍犯了分兵之忌。”

“啊!”李宗仁見白崇禧說得很有道理,但又覺得不夠明徹,便說道:“兩虎相鬥,必有一傷。”

“不見得哩!”白崇禧又搖了搖頭,接著說道:“陸榮廷和沈鴻英都與吳佩孚有瓜葛,吳佩孚保薦沈鴻英做廣東軍務督理,支持他在廣東作亂,反對孫中山先生;吳佩孚又保舉陸榮廷當廣西善後督辦,使陸卷土重來,目的亦是針對孫中山先生。陸、沈這兩隻老虎相鬥,自相殘殺,豈不使吳佩孚染指兩廣的夢想落空?因此,吳佩孚必命湖南趙恒惕出兵進行武裝調,斯時桂林之圍自解,陸、沈便可握手言和,轉而圖我!”

“對!”李宗仁聽了白崇禧這番頗有見地的話,即以手擊桌,隨即果斷地說道:“趁陸、沈在桂林打得焦頭爛額,難分難解之際,我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兵攻襲平樂、八步,直搗沈鴻英老巢!”

“德鄰兄差矣!”黃紹竑用手捋著胡須,冷冷一笑,說道,“我們的戰略方針,應是聯沈倒陸。陸榮廷在廣西政治上的影響大過沈鴻英,打倒陸榮廷後,我們收拾沈鴻英就較為容易了。從軍事上看,眼下陸榮廷的主力被吸引在柳州、桂林一帶,南寧、左右江空虛,南寧乃是廣西省會,我們一舉攻克南寧,無論在政治上還是軍事上,都將產生舉足輕重的影響!”

黃紹竑的態度和說話的口氣,使李宗仁心裏產生一種說不清楚的反感,因此黃紹竑的話剛一落音,李宗仁便說道:“季寬之言有悖人之情理,所言戰略方針,亦不能言之有據。沈軍強暴,罪惡昭著,沈鴻英本人反複無常,多為兩粵人士所不齒,對其大張撻伐,定可大快人心。而陸老帥治桂十年,頗知民間疾苦,本省民眾,對其尚無多大惡感。我們如舍罪大惡極之沈鴻英不問,而向陸老帥興問罪之師,實不易號召民心。”

“德鄰兄之言看似有理,實則是書生腐儒之見!”黃紹竑毫不客氣地說道。

李宗仁聽黃紹竑如此說,氣得直用手指敲著餐桌邊道:“什麼聯沈倒陸,連我們自己都要倒下去,荒謬荒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