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扶波抬首。
她偏頭望著吳啟芳,似乎不解其意。
手中的紙張滑入火盆,很快燃燒起來。
吳啟芳疾走幾步,彎腰伸手探向盆中。
葉扶波及時攔住他,“將軍小心!”
灼燙的火舌令吳啟芳的手掌往後一縮,他蜷了蜷手指,看向葉扶波手上的紙錢。
那哪裏是紙錢,分明是幾頁寫滿字跡的紙箋。
他一把抓過那幾頁紙,飛快掃了眼,瞳孔緊縮,“你燒的是什麼?”
“我爹的文稿。”葉扶波輕聲道,“我爹閑來沒事的時候總愛寫上幾筆,如今他突然去了,我想祭奠給他。”
“你!”吳啟芳拿紙的手一抖,“你胡鬧!”
葉扶波看著他,眼中漸漸有水光凝結。
她迅速低頭,地上出現幾滴水漬。
她一語不發,吳啟芳狠狠盯著她的後腦,將手中的文稿捏得更緊。
“你可知,這是你父親的心血。”他沉沉道,“你就這樣燒了,就不怕他痛心?”
葉扶波靜了片刻,緩緩開口:“睹物思人,傷心難忍,我娘走的時候,我爹也是將她的東西付之一炬。”
“可這是兵書。”吳啟芳強按怒意,“你知不知道它的價值?”
葉扶波微微點頭,又搖了搖頭,“人都走了,再有價值又有什麼用。”
“你可以把它——”
吳啟芳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攥了攥拳頭,放柔聲線,“我朝至今尚無一本海上練兵的兵書,如此珍貴之物,怎能隨意拋棄?”
“不是還有吳將軍你嗎?”葉扶波語聲誠懇。
吳啟芳盯著她,隻見葉扶波目光清透,一時分不清她到底是真心推崇,還是暗含諷意。
葉扶波道:“我爹在時,常說他所寫之物聊以自慰,難登大雅之堂。我雖然並不這樣認為,但這些都是他喜歡的東西,我想把文稿燒給他,讓他在地下也能繼續。”
吳啟芳緩緩吐出一口長氣,他看了看手中僅剩的三頁文稿,“都燒光了?”
葉扶波看向他的手,“還差這幾頁。”
吳啟芳閉了閉眼,“賢侄女,你真是……真是讓我為難哪。”
葉扶波起身,想從他手裏拿走紙張。
吳啟芳手指一緊。
葉扶波麵露不解。
吳啟芳慢慢鬆手。
他將手負在身後,看著葉扶波將那幾頁紙放入火盆,席卷的火舌竄得老高,燒得他眼底生疼。
“你父親在時,對你頗有讚譽。俗話說,將門無犬女,想必你已得到他幾分真傳。”
“我入行伍不過兩年,僥幸得了校尉之職,”葉扶波幽幽歎息,“若是我爹還在就好了。”
吳啟芳正色,“你雖是武將之後,但不可總是依賴前人蔭庇。”
“吳將軍教誨,扶波明白。”葉扶波垂首,“我隻是後悔,爹爹在的時候,沒跟他多學一些。”
“他的文稿你都看過了?”吳啟芳耐心問。
葉扶波看向他,睜著一雙疲憊的眼,“偶爾看過幾頁,不是太懂。”
“他竟然都未教導於你?”
葉扶波苦澀笑笑,“自我從軍以後,我與爹爹時常不得相見。”
吳啟芳微微皺眉。
葉扶波此話不假,葉川生前總是泡在軍中,不是練兵,就是研究海船,葉扶波作為先鋒隊校尉,更是時常在海上操練,這父女倆的確聚少離多。
“你父親可還有別的筆墨?”吳啟芳頓了頓,又道,“我想討要一份,以作留念。”
葉扶波想了想,“還有幾首打油詩,吳將軍若不嫌棄,我去取來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