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令部貌合神離(1 / 2)

司令部貌合神離

徐州“剿總”司令部戒備森嚴,隻見一輛輛小轎車、吉普車進進出出,沒有行人,也沒有雜聲。

此刻,會議室裏雲集了徐州地區的所有高級將領。一排排紐扣和肩章閃閃發光,密密麻麻的如星漢燦爛。

劉峙陪顧祝同在會議室的中心位置坐下。劉峙總是笑眯眯的,像大廟裏的哈哈佛。但細一看就會發覺,他的眼皮今天有些發亮的水腫,動作也顯得遲鈍疲倦,還不時咧咧嘴,似壓迫著無數個哈欠,眼裏竟憋出許多淚來。

他昨晚一夜未睡。

昨晚,顧祝同晚宴後和劉峙小坐了一會兒,隨便談了一下今天作戰會議的內容。當顧祝同講到總部決定立即放棄新海,彼處駐軍第九綏靖區或從海上南運或從陸路西撤時,劉峙的軀體抽搐了一下。他連連打了幾個哈欠,表示“我醉欲眠卿且去”,似趕顧起身。待顧祝同一離開,他便急火火地令身邊親隨趕快找中將辦公室主任郭一予。

“新浦的鹽業!”劉峙對郭一予說這句話時,嗓子都有些發顫了,“快想辦法呀,可不能虧了本啊!”

劉峙身為上將總司令,卻是個懼內的角色。他妻子倚仗他的勢力,在長沙辦工廠幹違法勾當,他不管;那些想當官的人出錢,通過他妻子買縣長、參議員之類的芝麻官,他也一一照辦。為了搞到更多的錢,他還在新浦做販鹽生意。平時,他白天論軍情,與幕僚們掰著手指頭算軍火糧草,算消耗;夜裏又與郭一予一起算股票行情,算鹽業盈虧。老將軍委實辛苦得很。

郭一予倒挺幹脆:“那批鹽趕快脫手!越快越好!”

“今天都幾號了?來得及麼?”劉峙搓腳撚手。

“那得趕緊通知!”郭一予在生意上頗有將軍風度,“讓他們火速脫手後,跟隨第九綏靖區撤退。”

於是,這天深夜,當新浦第九綏靖區的部隊都已沉睡,中將司令官李延年吸足鴉片煙,進入夢境的時候,劉峙的鹽行卻燈火通明,打算盤的劈啪聲和倒銀元的丁當聲在靜夜裏激動地噪響。

沒有人意識到這將是戰爭的前奏。

最感形勢緊迫、日夜心驚肉跳的還要數沒有參加徐州會議的第九綏靖區司令李延年。他指揮1個軍及2個保安旅駐守在海州,這是徐州東麵約250公裏的瀕海地區,槍炮一響,他李延年決不會“黃金萬兩”、而隻能望洋興歎。幾天來,北麵的情況日緊一日,李延年焦急地等待著徐州方麵的決策。雖然他也在徐州“剿總”掛了最末一個副總司令的頭銜,但從來不參加決策,所以他就麵西大罵:

“一群酒囊飯袋也當上了總司令!要撤就快下決心,要守就給我調部隊來。這麼耗下去,共軍不殺你們的頭,老頭子也饒不了你們!”

3天前,劉峙曾說要派第一○○軍來增援海州,可昨天劉峙又電告李延年,因第一○○軍另有任務,劃歸黃伯韜兵團指揮。想到這些,李延年的氣更不打一處來,吃晚飯時他當著總統府李高參的麵,便發起牢騷來:

“如此舉棋不定,必是亡國之征!”

麵對一桌子山珍海味,李延年毫無胃口,胡亂吃了幾口便推盤罷宴了。李高參見此情景,也不好再狼吞虎咽。

“報告!”副官詭秘地走進內室,看了李高參一眼,便對李延年耳語道:

“唐經理要見您,說是有要事與司令商量。”

“媽的!盡湊熱鬧,他又有什麼事?”李延年對這些官商簡直煩透了,他揮揮手,“讓他進來吧!”原來,李司令平素嗜好大煙,而新浦鹽號的唐經理雖是官商,卻也有此類服務項目,為李延年在那裏包了雅座。

姓唐的一進客廳,便伸手抱拳,滿臉堆笑地說:

“李司令,劉老總來電要我隨您一道回徐州。”

“什麼?”李延年大吃一驚,“誰說我要回徐州,你從哪兒知道的?”

“是劉老總告訴我的,不要海州了。”這位唐經理又是劉峙做海鹽生意的經紀人,他料理著劉峙在黃海灘上經營的萬貫家私。

這位蔣介石的嫡係,黃埔一期生聽到這些,一股失情的妒火直衝天靈蓋,他回過頭來對南京的高參說:

“看見了吧,劉經扶看錢財比國家軍隊還大,真是豈有此理!這樣的軍事機密我們還不知道,早已透露給經理先生,這仗不敗何待!”

結果,一直到午夜12時50分,李延年才接到劉峙關於放棄海州、連雲港的電令。害得李延年打著哈欠,召集軍師長和地方的官員們部署撤退。天蒙蒙亮,李延年剛想上床打個盹,海州法院院長和檢察官又找上門來,請示在押的犯人,特別是八十多名政治犯如何處置。李延年煩得不行,大吼著:

“你們押著犯人走得動嗎?沒有命令槍斃的,都他媽的放了算了!”

6日一早,徐海公路上,正規部隊、散兵遊勇、保安隊、縣黨部、商民婦孺爭相奪路,大道兩邊累躺下的、餓趴下的,比比皆是,好一派“食盡鳥出林”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