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你放心。”李以劻自然感覺到了事態的嚴重。
“還有,老弟,”黃伯韜自嘲地笑了笑,“我剛算了的,那先生說我過不了50這道關,我今年恰好50,恐怕要應驗了。”
“你真信麼?”
“當然不可全信,但也不能不信。”
“別信這個!”
“倒不在這個。”黃伯韜裹了裹大氅,歎口氣說,“老弟,你是總統派來視察戰場的,也就是欽差大臣吧!請你麵報總統,我黃某受總統知遇之恩,生死早置之度外,絕不辜負總統的希望,臨難決不苟且!請你一定轉達。”
李以劻望著黃伯韜似有淚光閃動的眼睛,心猛地一沉,他有一種預感:這老同學恐怕是過不了這道坎了!像他這樣一個非黃埔出身的雜牌將領,能混到如此地步,實屬萬幸。在豫東戰役後的8月軍事會議上,蔣介石親自為他掛上青天白日勳章。這樣的賞賜就是黃埔生也無一人得到。黃伯韜回到座位後,禁不往熱淚縱橫。可是,李以劻又想,在國軍眾多雜牌將領裏,除了黃伯韜,又有誰獲此殊榮?老頭子如此器重他,正是想在這風雨飄搖之際,讓他了無退路,以死相報啊!
黃伯韜走了,如幽靈一般消失在夜色之中。遠遠的,傳來了一聲強忍著的啜泣……
而此時,劉峙才剛剛下令各部向徐州靠攏,幾十萬部隊的調動在地圖上規劃,紅筆一勾即可完成,可實際行動起來,哪有那麼容易!特別是遠離徐州數百裏外的黃伯韜兵團,眼見得是走不掉了。
他是顧祝同的心腹愛將,作戰比較勇敢,顧祝同任總長後在蔣介石麵前力保黃伯稻任兵團司令官。顧祝同11月5日在徐州部署作戰時,還特別關照劉峙,在收縮兵力時一定不要把黃伯韜兵團丟了。但劉峙是中央軍嫡係,視廣東軍隊出身的黃伯韜還不如他的鹽局重要呢。原定是黃伯稻兵團5日晚開始向徐州撤退,但6日一早,劉峙又打電話告訴黃伯稻:
“種種跡象表明,共軍主力將首先進攻李延年部,你兵團暫原地備戰,掩護第九綏靖區主力西撤到新安鎮後,再向徐州行動。”
黃伯韜一聽此言,熱血衝得滿臉通紅。他想李延年的部隊不過1個軍,而自己的兵團有5個軍。這種“丟西瓜、保芝麻”的撤軍實在害死人!黃伯韜氣衝衝地質問劉峙:
“李延年什麼時間能到新安鎮,我什麼時間撤退,總部到底有沒有個時間限製?”
劉峙在徐州那邊吭吭哧哧地,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黃伯韜怒不可遏,把聽筒摔到桌上,大罵著:
“讓抗戰時的‘長腿將軍’來指揮作戰,真他媽的自取滅亡!”
可這罵歸罵、急歸急,中將還要聽上將的命令,惟有耐下心來,卸車拆炮等待李延年。第九綏靖區的官民老小,到6日下午才剛剛跑到新安鎮。臨沂專員王洪九一頭紮進第七兵團司令部,黃伯韜差點認不出來他。隻見這位王大專員光著頭,上身隻剩一件白單褂,褲子上滿是泥斑,鞋也跑丟了一隻,他語不成句地對黃伯韜說:
“共軍南下了,司令,我的保安旅一個晚上全打光了!”
黃伯韜也不知是見到王洪九的狼狽樣生氣呢,還是有什麼別的原因,立時大發雷霆:
“到現在徐州還不來命令,我們等的都是些什麼東西!明天一早,全兵團撤退,誰也不等了!”
入夜後,李延年和國防部的高參乘車來到第七兵團司令部。黃伯韜剛剛布置完全兵團的撤退順序,陰著臉出來見客。司令對司令不好發作,黃伯韜隻好長歎一聲:
“陳毅主力三十多萬,肯定是要先打第七兵團了。二位明早速行,國防部的作戰計劃一改再改,真是將帥無才,累死三軍。請轉告總統,黃某受總統知遇之恩,生死早已置之度外,絕不會辜負他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