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透,簡捷因為頭上的傷口又癢又痛,翻來覆去也睡不著,索性穿上衣服起床。廚房已經好久沒用過了,裏麵早就髒的不能做飯。收拾了昨晚上兩個男生打架造出來的一片狼藉,簡捷把刷好的菜板拿到屋裏來擀麵條用。雖說擀麵杖滾來滾去的聲音並不太安靜,一牆之隔的陸皓林卻沒有受到絲毫影響,簡捷擀好一張麵皮後他依舊沒有起床的表現。她心裏跟他生著氣,也沒有心思去叫他起床,索性讓他多睡一會兒,好好醒醒酒。剛放下擀麵杖,簡捷便聽見巷子裏傳來賣豆腐的吆喝聲。這些蹬著腳踏三輪車吆喝著豆漿油條的大媽們,從年輕的時候便是生產隊大食堂裏的,幾十年風風雨雨,到現在,大多已是兩鬢斑白。卻每天依舊披星戴月,頂著夜色勞作,迎著朝陽收工。那方厚重的磨台,那杆老去的木秤,早就像血肉一樣長到他們心裏。簡捷隻覺得磨盤磨出來的豆漿更香醇,木柴燒出的稀飯更有味,機器所無法完成的味道,是那簡單又辛苦勞作裏的信仰和皈依。城市一天天發展,高樓大廈遮住了曾經的矮房子,可是這些走街串巷的吆喝依舊熟悉地飄蕩在巷子裏,那起伏的調子,就像古老觀音禪院裏慈悲的鍾鳴,叫醒這座縣城的每一個勤勞的妻子,母親,而後是丈夫和爸爸,然後是小孩子,接著,整個縣城就醒了。簡捷在巷子口追上了賣豆腐的車子,胖胖的大媽一邊給她稱豆子一邊心不在焉地盯著她看。“簡丫頭,你這頭上是怎麼了?”“奧,昨晚不小心撞到櫥子上了。”簡捷害羞地撩撩頭發。“大娘家裏有藥膏,回來拿一點抹一抹,保準不留疤。”賣豆腐的大娘笑著給她多切了一塊小的。簡捷提著豆腐幾步回到家裏,聽大媽提起留疤的事情,她突然有點害怕。昨晚的撞傷扯出了一道口子,要是真在額頭上留下疤痕那可就醜死了。說到底女生終究對美都是一樣的想法,她開始仔細地回憶大娘的家在哪片住。陸皓林在她出去賣豆腐的空兒已經從床上爬起來了,簡捷推開門的時候他正坐在桌子旁愣神,一頭烏黑的頭發胡亂地打著卷,他一向很注重自己的外表,即使是周末的時候也會在臥室裏稍稍打扮一下再出來,簡捷記憶裏他還真少有這麼狼狽的時候。他見簡捷進屋,手裏還提著他最喜歡的豆腐,眼裏頓時有了光彩,起身便湊上前來。簡捷心裏正生著氣,瞅了他一眼便側身從他麵前過去,把新買的豆腐放到櫥子的頂上。她一回頭,正好撞到站在背後的陸皓林,傷口處在他的鼻子上抵了一下,像是被生生撕開一樣,簡捷嘶了一聲捂住蓋在上麵的紗布。她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陸皓林,卻發現他的眼神實際上並不在她身上,而上看向了她買的那塊豆腐。簡捷說不出是氣憤還是挫敗,她蠻橫地推開陸皓林回到桌子前撒上一層麵粉便開始切麵條。陸皓林回頭看了她一眼,還是上前把那塊小一點的豆腐拿起來塞到嘴裏。他嚼著豆腐回到沙發上坐下,看簡捷有點不高興,卻又不知為什麼,便開始找她說話。“今早晨吃麵條?”他搗搗她的胳膊。“你看不見嗎?”簡捷頭也沒抬地低吼道。“幹嘛這麼凶?”簡捷直起身子,“我就這個樣,要溫柔的沒有。”她摁著頭上的紗布,防止一激動起來傷口再度撕裂開。“你拿我當什麼出氣筒?”陸皓林生氣地靠到沙發背上,“得虧你吃麵條,別想再讓我喂你吃飯,就這破態度。”“誰讓你喂了?我求你了嗎?”簡捷聽他說出這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明明他才是最大的受益者,卻裝出一副吃虧的樣子,他怎麼可以這樣無賴?“好好好,我賤行了吧?”“我不跟你吵,麻煩你在那裏老實點,不求你幫我什麼,做好了飯你等著吃行吧少爺?”“你什麼意思?”陸皓林一聽這話頓時火冒三丈,“你嫌我虐待你?你連給我做頓飯都不肯?你自己不吃嗎?”“我哪敢呀?”簡捷放下手裏的東西,“我是什麼人,你的奴隸給你做飯還不是應該的嗎?”“簡捷,”陸皓林努力克製著自己,“你老實講,我哪裏對不住你?你不願做大可說出來,我又不是不會做,不願意就不要做呀。”他揚了揚語調,一副別以為我離了你不能活的樣子。“你有能耐你也早起一個我看看呀?”簡捷指著自己的傷口,“你在那裏悠哉悠哉地睡到天亮,我現在傷口還一陣一陣地疼。”“你受傷怨得著我嗎?”他拿起昨晚上簡捷給他倒的水咕嘟咕嘟地喝下去,冰涼的液體瞬間讓他感到胃裏一陣疼痛。簡捷已經在那裏淚光閃閃,她咬著嘴唇一字一頓地說道,“怨我,我賤。”簡捷從沒想過,有一天他竟然會變得這樣絕情,一點不念他們曾經的情分,看到自己的傷口呼呼地流著血,非但不去安撫,反倒要在上麵撒上一把鹽。“你就是賤,”陸皓林嘴角陰騖地上挑了一下,“別跟我說天底下沒男人了,你是為他受的傷,還要我來安撫,做不到!”“天底下有的是男人,”簡捷怒極反笑,“隻是你不是,吃軟飯的不叫男人。”“你。”陸皓林氣結,臉上泛著點奇異的殷紅,說不清是因為憤怒還是羞愧,簡捷看到他狼狽的樣子反倒有種得到補償的滿足。“簡捷,”陸皓林眉頭微皺,“你到底看上他哪一點兒?為什麼非得是他呢?”他滿臉困惑。“如果不是他還會是誰?會是你嗎?”簡捷瞪著他吼道。“不是他,也不是我,其他的任何一個優秀的男生都可以,我會給你準備嫁妝,風風光光地把你嫁出去,我一輩子都會把你當妹妹待。”他低著頭不敢看她。簡捷隻覺得可笑,“妹妹?”她囈語一般問了一句,“小九,你真以為你是我的哥哥?”她怎麼也不會接受他說的那些鬼話,陸皓林的心裏有鬼,見不得人,看不見光,在外人的麵前從不敢露麵,隻有在當著簡捷,才成了魔,才把自己的欲望淋漓盡致地展現,撕扯著,咆哮著,要占有她,侵吞她,卻又終究不敢下手。“我一直像哥哥一樣疼你。”他語氣平和,臉上幹淨地像一張白紙,一如她剛認識他的那個晚上,沒有一點色彩。“你是疼我,從精神上到肉體上都疼,就差疼到床上去了。”簡捷走到他臉前陰森森地盯著他,她的臉上帶著笑意。“我以為那樣你會開心一點。”他的呼吸已經近在咫尺。“那你讓你的妹妹更開心一點可好?”簡捷把手探進他的T恤,陸皓林從來不缺少鍛煉,少年的體魄就像是裹著奶油的鋼鐵,柔軟又剛硬,現在就在簡捷的手下。“哥哥,你不是最疼妹妹嗎?那你怎麼不吻我?”簡捷仰著頭看著他,臉上說不出是絕望還是無奈。“簡捷。”陸皓林痛苦地**了一聲,卻終究沒能抗拒簡捷貼上來的嘴唇。簡捷從他臉上輕輕刷過,她遠離的時候,陸皓林隻覺得心裏像是有螞蟻在咬噬,他的心,現在就在她的手下,揉著,搓著,她稍一用力就能整個攥住,把它揉皺了,捏碎了。陸皓林不害怕,他願意把心交給她,哪怕她要把他的心煮了,炸了。他說他疼她,隻是疼她,簡捷說的對,他心裏有一隻鬼,整天盯著她,她的睡衣真是鬆垮,他稍一用力,就可以撩起她的裙擺。簡捷看到陸皓林臉上籠罩著一種真空中空氣被抽離的絕望,她不知道這樣下去他會不會憋死,可是男人心裏想的,大抵都是差不多。“哥哥,”簡捷好心提醒他,“哥哥都是對妹妹這樣**嗎?”她永遠也不會忘記,粘合著陸皓林唾液的嚼碎了的飯菜,一點點從他嘴裏抵到自己的味蕾上。他說他不愛她,簡捷打死也不相信。“你怎麼不說話我的好哥哥?”簡捷用指甲輕輕摳著他微微揚起的下巴,“你想不想解開我上衣的扣子?”陸皓林用他獨有的熱度堵上了簡捷喋喋不休的嘴巴,他瘋狂地與她糾纏在一起,仿佛要收回自己之前的論述,哪怕麵前是自己的親妹妹他也顧不了那麼多了。興奮之中,陸皓林隻覺得舌尖一陣劇痛,然後兩個人都嚐到了血的腥甜。簡捷滿臉笑容地伸出她那條嫩紅的舌頭,那上麵沾著陸皓林不算滾燙的血液,簡捷知道,那份溫熱是她給的,陸皓林終究是個冷血動物。陸皓林用牙齒抵著舌尖,沒有憤怒,沒有痛苦,隻是任由那殷紅的血液一點點從她咬破的小口子上滲出來,一點一點,源源不斷,簡捷望見他順著臉頰流出來的唾液都變了顏色。簡捷是一隻嗜血的豹子,吃慣了生肉,嚼慣了骨頭,最喜歡那血的顏色,殷紅殷紅的,真好看。她抬起手臂想要去沾染一點他舌尖上的味道,陸皓林把頭扭向一側,臉上盡是扭曲的痛苦,簡捷看見他的眼角滲出兩滴豆粒大的淚珠,他痛了嗎?痛的都哭出眼淚了。簡捷也許該為自己的行為感到愧疚,為他的痛苦感到抱歉,可是她沒有。傷口總會有愈合的那一天,哪怕留下醜陋的疤痕,至少還可以活著,可是如果心死了,心裏的血液被凍僵了,人也就成了一副走肉,就如同她一樣。她看著陸皓林那充滿魅力的麵龐,她深愛著的男人總是那樣英俊帥氣,隻是簡捷不知道那幽深的看不見盡頭的黑洞一樣的眼睛裏,為什麼充滿了她不熟悉的恐懼,就像是世界末日來臨前的絕望。簡捷張了張嘴,她多想問一聲,我親愛的小林林,你是為了什麼事情嚇成這個樣子?她張開了臂膀,想要學著他的樣子去保護他,給他所有的溫暖和關愛。沒過多久簡捷就明白過來,雖然暈眩地分不清東西,可是她清楚地感覺到,從那潔白的紗布覆蓋著的傷口下,一股暖流沿著她的臉頰流了出來。還有什麼值得遺憾的,他為她恐懼到了極點,他疼她疼到了心窩裏,從他最後的眼神裏,簡捷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簡捷隻覺得無邊的滿足,她成百上千個日子裏眷戀的,不過是他溫暖的目光。“簡捷,”他張了張嘴,輕輕拂上她的臉,新鮮的熱血順著她的指縫蔓延。簡捷輕輕撕下額頭上的紗布,“我床頭上有消毒的,換紗布這樣的動作你總會做吧?”“你確定不用去醫院?”陸皓林狐疑地看著她。“要不我自己去。”簡捷把他的手拿開轉頭要走。“哎,你別折騰了,就在這老老實實坐著。”他生氣地把她摁坐到沙發上,不一會兒便從她房間裏拿來紗布和棉簽。“要是疼你就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