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掃清入仕的障礙(1 / 3)

越來越接近的目標

看著李丁山氣定神閑地抽了一口煙,臉上流露出一絲別有味道的笑意,夏想不由自主地心中一跳,暗暗告誡自己,千萬不要隻看到李丁山軟弱的一麵。他畢竟身為國家級報社一省的負責人,常年周旋於省裏和市裏的領導之間,不是官場中人勝似官場中人,表麵上是媒體人,其實也是半官方的身份,能穩坐記者站站長一職五六年,也絕非尋常人物。

說好周一回來的李丁山,周二中午才和賈合一起風塵仆仆地從京城趕回。見他一臉疲憊卻掩飾不住的輕鬆,夏想知道多半是事情成了。

李丁山直接叫夏想跟他上樓,坐下之後開口就說:“報社同意放人……”

夏想大喜,剛要道賀,卻見李丁山又臉色一沉,用手指了指樓下,夏想知道他的意思,忙道:“公司沒人。”

昨天是周一,隻有他一個人來上班,其他人去了哪裏夏想並不關心,奇怪的是,肖佳不知道為什麼也沒有來。肖佳最近有點神秘,好像在暗中籌劃什麼。

李丁山放了心:“不過報社有一個條件,就是讓我先指定一個熟悉公司業務的人暫時代替總經理一職,現在公司這種情況沒有選擇,我就推薦了文揚。”

文揚不和李丁山一起上任就是萬幸,讓他留在公司也總比讓他跟在李丁山身邊強。不過夏想卻不清楚文揚在李丁山心目中到底有多重要,所以也不好說些什麼:“讓文總接手公司,也算是順理成章,難道是文總不願意?”

李丁山點頭說道:“是的,我和文揚商量時,他沒有同意,說他沒有經營公司的能力,希望能跟隨我在我身邊……”

真是個可惡的家夥,夏想心中暗罵文揚老奸巨猾,一見到跟隨李丁山下到縣裏有利可圖,竟然連公司的總經理也不要。或許他也知道公司前景一片黯淡,接到手中的不過是一個燙手的山芋罷了。

“要是李總非要讓文總當總經理呢?”夏想試探著問。

“恐怕不行,文揚也許會調回團省委。其實我擔心的是文揚不接手公司的話,報社就會猶豫到底派誰來接手,真要最後決定從總部派一個人來的話,就會多出許多周折出來,比如要交接,要審核,再有派出的人說不定還有手頭的工作要處理,等等,一拖就有可能一兩個月過去了。”

“李總,有什麼應對之法沒有?”夏想知道李丁山也不會坐以待斃。

“辦法是有,隻能是試試看了。”李丁山整個身子都倒在寬大的轉椅裏,用兩根手指輕輕敲擊額頭,“你負責勸勸文揚,盡量想辦法讓他接手公司,我直接去找宋朝度,讓他開始著手安排相關事宜,總之要盡一切可能在他下去之前,將事情敲死,隻要任命辦下來,到時哪怕和報社鬧些不快,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夏想心中一驚,看來這一切李丁山是下定了決心,他的催促是一方麵,估計在報社也是受到了什麼觸動,竟然不惜拚著和報社鬧僵也要離開。

“我盡量做通文總的工作,希望事情能圓滿解決……宣傳口對於政績還是幫助很大的,李總是媒體圈的人,這也是一道令人忌憚三分的護身符。”夏想含蓄地提醒李丁山,他出身國家級報社的身份,才是最讓人看重的地方。

李丁山滿意地笑了:“小夏,你這麼一說,倒讓我對你更有信心了。到時要跟我一直到貧困的縣城,會不會不舍得省城的繁華?”

說起來這是李丁山第一次直麵暗示他要將夏想帶在身邊,雖然一直期待這一刻,真等李丁山親口說出,他反而心裏是異常的平靜:“一個人重要的不是在哪裏,重要的是能做什麼!我相信隻要跟著李總,總有看到李總輝煌的那一天。”

李丁山骨子裏還是文人,總有一些文人做派,所以夏想的話深得他心,哈哈大笑。

夏想心中也十分高興,雖然對李丁山沒有帶他和宋朝度一起見麵而微微有些遺憾,不過他也知道有些事情急不來,畢竟宋朝度就算失勢,也是省委中的一號人物,不是誰想見就可以見到的。

他暗暗下定決心,總有見到宋朝度的一天,也總有得到他賞識的時候。

隻要跟在李丁山身邊一天,就總有入得了宋朝度法眼的可能。

下午的時候,接到了馮旭光的電話,說是要派人來取他的身份證,幫他辦理股份轉讓事宜。夏想想了一想,覺得他還是做一個隱身者為好,省得以後被人抓住把柄,就很認真地說道:“老哥,我的意思是就一直掛在你的名下就可以了,等到分紅的時候,你直接給我現金就成。”

馮旭光的聲音在電話中聽起來有點失真,但仍然可以聽出他的驚訝:“不是吧老弟,你不轉移到你的名下,以後要是我不認賬,你可沒有地方說理。”

夏想語氣淡淡的,卻有令人不容置疑的穿透人心的力量:“我相信你。”

短短四個字,讓電話一端沉默半天,最後馮旭光隻說了一個字:“好。”

夏想有理由相信,這樣的一個有著非常手段又有遠見的人物,不會暗中吞掉屬於他的股份。馮旭光不是這種人,就算他想要收回,也自有各式各樣的手段可用。最重要的是,夏想其實並沒有打算真要百分之十的佳家超市股份,他想留到以後在最有用的時候出手,也許會改變一些人的命運,同時也會為他帶來莫大的好處。而且他也相信,並不明白他的底細的馮旭光,見他和曹殊黧在一起,又有曹局長的專車相送,心裏也自有分寸。

下午一上班,正在等文揚出現的夏想,卻意外地等來了肖佳。

幾日不見,肖佳的俏臉瘦削了一些,白皙的臉龐曬成了麥芽色,反而讓她增添了幾分性感。夏想下意識地將肖佳與曹殊黧對比,肖佳更多嫵媚和性感,一舉一動都有誘人的味道在內,就如一壇陳酒,酒香四溢,隻要施施然當前一站,就有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效果。

相比之下,曹殊黧更多了俏皮和可愛,猶如鄰家小妹,芳香宜人,除了精靈古怪之外,舉手投足間讓人心生憐愛,不忍對她有半點傷害。當然真要說起來,還是肖佳的殺傷力大一些,畢竟肖佳的成熟和韻味還不是現在的曹殊黧所能及的。

肖佳隻是站在夏想麵前笑,笑而不語,即便是淺淺的笑,也是眼波如水,雙頰紅潤,讓夏想驀然想起上一次從大雨之中跑進屋的肖佳,腦中突然跳出一句話:雨潤紅枝嬌。

眼前的肖佳可不就像一枝得了陽光雨露的桃花嗎?

“有什麼好事,這麼高興?”夏想有點吃不消肖佳笑而不語的誘惑,她的誘惑力太過驚人。

“你猜……”肖佳雙手插在牛仔褲兜裏,身子輕輕搖晃。

“難道是和文揚有關?”夏想心中多少有些吃味,男人都一樣,見不得漂亮女人和別的男人來往過密。

肖佳臉色變了:“你能不能想點正事,就文揚那個德性,我會給他……啊,你是什麼意思?”她突然醒悟過來,夏想問的不是她和文揚之間的關係,而是文揚是不是給了她應得的五十萬元。

怎麼會突然之間想到這個?肖佳感到臉上有些發燒,低下頭,偷偷地飛了夏想一眼,卻見他正雙眼發亮地看過來,一臉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由一時氣惱,上當了,沒想到他看上去老實,原來也挺有心眼。

“猜錯了,笨蛋,繼續猜。”肖佳的聲音裏都透出甜絲絲的味道。

夏想打了個激靈,忽然想到了什麼:“你編書成功了?”

對付惡人要用惡辦法

肖佳神采飛揚,幹脆坐在夏想對麵:“答對了!我發了五千封信,現在正陸續收到回信,保守估計也要有三千人上當,不對,是三千人彙款。我好好算了一算,至少可以賺一百五十萬,發達了。”

還真讓她做成了?夏想看著肖佳喜形於色的樣子,心想一個人想賺錢不是錯,但鑽了法律的空子和公司的漏洞,至少也是經濟犯罪。本來他還心存幻想,認為他不肯幫她,她一個人也做不來這件事情,沒想到肖佳倒有主見,認定的事情決不回頭,一聲不吭地就將事情完成了。

夏想拿起一支筆,在紙上隨意地寫寫畫畫,說道:“也不知道是該恭喜你,還是該勸你收手,不過估計你一定會有始有終,我也就不多說什麼了,隻是想告訴你一句話:適可而止。”

肖佳一臉愕然:“你怎麼好像一點也不高興?這麼大的成功,怎麼著也該慶祝一下。一百五十萬也有你的一半,我會分你七十五萬的。”

世人皆愛財,夏想也不能免俗,但突然之間天降七十五萬元,他膽子再大也不敢接受,“沒有出力,也沒有參與,沒有理由分錢,謝謝你的好意。”

肖佳生氣了:“膽小鬼,怕事發之後牽連到你是不是?”你放心,你隻管拿錢,真要出了事,我一個人承擔,絕對不會有你半點責任。我說分你一半就一半,你不要也得要。因為我沒有啟動資金,所有前期費用,全是因為借了你一萬元,還有你明明知道我私刻公章的事情而沒有告發,就憑這兩點,我覺得就值七十五萬。

說完,肖佳氣呼呼地轉身走了,臨走之前還扔下一句:“我已經向公司提出了辭職,以後也不會再來公司了,你有我的呼機號……”

等肖佳走了,夏想才想起他還想對她說起李丁山要離開公司一事,既然她已經辭職了,對於公司的變動也無所謂了。隻是他心中隱隱擔心,文揚和肖佳之間的矛盾還在,真要是讓文揚當了公司老總,他要是知道了肖佳私刻公章一事,要拿此事要挾她的話,她隻怕隻有就範。

四點多的時候,文揚來到了公司。他見到夏想,先是一愣,隨即不悅地說道:“夏想,你來我辦公室一下,我有事對你說。”

夏想神情自若地答道:“好,正好我也有事情要和文總商量。”

夏想從容不迫的態度讓文揚一愣,心中頓生不快。他打開門,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以居高臨下的口吻說道:“你去了佳家超市沒有?和馮旭光談了沒有?要是你不珍惜眼前的機會的話,就把表格還給我,等著去佳家超市工作的人多著呢,給你是看得起你,別不識抬舉。”

文揚眼睛一眯,形成一個三角形狀,冷冷地看著夏想。

夏想沒有絲毫退讓的意思,他沒有回答文揚的問題,反而問道:“李總想要從政,有意讓你接手公司,為什麼你不識抬舉?”

文揚大怒,拍案而起:“夏想,請注意你的身份,你這是什麼態度敢跟我這樣說話?”

夏想自顧自在坐到沙發上,順手拿起一本書,隨意翻了一下:“文總,你和李總不同,李總是一個有理想有追求同時又有原則的人,而你是一個愛財的人,為了賺錢不擇手段。你不適合官場,官場隻會害了你,讓你再無出頭之日。你今年三十六歲了,才是科級,真要下到縣裏,就算當一個局長又能有多大前途?你真要是有從政的才能,也不會在團省委混到現在也沒有出頭!其實現在你最好的選擇就是接手公司,當一把手,真要將公司經營得紅火,還能少得了你的好處?”

夏想臉上的笑容淡淡的,若有若無,還有一些意味深長的味道,漫不經心地說出句句誅心的話語,就如一把利刃,直直刺入文揚的心髒!

文揚臉上露出猙獰的表情,仿佛石化一樣動也不動,隻是一雙眼睛冒火一般死盯著夏想,似乎要將他生吞活剝。嘴巴張了幾張,半天卻說不出一句話。

夏想知道李丁山性子偏軟,尤其是對熟人總是下不了狠心,說不出狠話,所以才將說服文揚的事情交給他做。夏想心裏明白得很,文揚是一個有便宜就占的貨,隻要有好處,他就會隨勢而上,才不管什麼廉恥道義,想要說服他放棄好處,就好比讓一隻狗丟掉嘴裏的骨頭一樣難。所以他才沒有和文揚擺事實講道理,直接對他當頭一棒。

對付惡人要用惡辦法。

還有一個顧慮也讓夏想明白,絕對不能讓文揚再跟在李丁山身邊。別的不說,單是他背地裏偷偷編書一事就可以得出結論,文揚在李丁山身邊絕對是一顆定時炸彈,以他的貪婪本性,總有一天會惹出大事,肯定會將李丁山拖下水。如果宋朝度失勢,李丁山自保還要小心翼翼,再自身出一點問題,不是故意給高成鬆製造打擊報複的機會嗎?文揚必須排除在李丁山的圈子之外,這一點不容商議。

文揚氣得渾身發抖,沒想到在他眼中渺小如螞蟻的夏想居然敢當麵指責他為人不堪,揭他的短,是可忍孰不可忍。他猛地將手中的茶杯一摔,“嘩”的一聲茶水濺了一桌子,也淋濕了他的衣袖,他渾然不覺,呼地站起,用手指著夏想鼻子,惡狠狠地說道:“你憑什麼對我說三道四?在我眼裏你狗屁不是,我一句話就可以讓公司開除你,就可以讓馮旭光不用你,你還敢跟我橫,跟我囂張,看我不整死你!”

夏想穩坐不動,甚至還蹺起了二郎腿,臉上波瀾不驚,對文揚的威脅和張狂視而不見。對一個淺薄而沒有水平的人來說,無視他比任何還擊都有力,果然文揚再一次被激怒了:“夏想,你,你滾出我的辦公室,馬上收拾好你的東西滾蛋……”

夏想慢慢站起身子,還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衣服,然後不動聲色地說道:“我走不走要由李總說了算,佳家超市那裏也是由馮總說了算,所以我勸你別白費心機了,消消氣,我的文總,氣大傷身!”

文揚被夏想懶洋洋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氣得暴跳如雷,一把抓住他,幾乎是怒吼說道:“小子,你有種別走,我現在就給馮旭光打電話……你等著!”

文揚幾乎氣炸了肺,一撥通馮旭光的電話就大聲說道:“旭光,我是文揚,我上次給你介紹的夏想你有沒有決定用他?聽我說,那個小子惹火了我,他不是個東西,在我麵前沒大沒小,還敢威脅我,你立即開除了他,還有告訴你的所有生意上的朋友,誰也不要聘用夏想,他就是一個渾蛋……”

文揚唾沫星子亂飛,對著電話大叫大嚷,看得夏想在一旁暗暗搖頭,就以他這種素質這種水準,真要跟李丁山下到縣裏,不是一個地道的土匪惡霸又能是什麼?有他在身邊,李丁山的仕途之路隻會更加坎坷,文揚除了會添亂會增加不穩定因素之外,百無一用。

當初李丁山創辦公司初期,怎麼就看上了這麼一個人?被他幾句話就氣成這樣,沒有一點城府沒有一點涵養,怪不得在團省委一直混得不得誌。話說回來,就他這樣的脾氣和性格,不管是商場還是官場,能混得好才叫見鬼。

將公司這樣的一個爛攤子交給他,給他設一個圈套讓他跳進去,本來夏想一開始還多少有些不忍,不過見識了文揚這副德性,心中原有的一絲同情也全部消失不見,他索性將胳膊抱在胸前,看他還能玩出什麼花樣。

文揚一口氣說了半天,餘怒未消,一臉獰笑看著夏想,得意地說道:“得罪了我,我讓你痛不欲生。”

夏想點了點頭:“我等著呢,聽聽馮總說些什麼。”

文揚將電話從左耳換右耳,可以看出他左耳上留下一個紅紅的痕跡,顯然是話筒過於用力壓迫的原因。他不再說話,臉上的表情由開始的憤怒和囂張慢慢變成了愕然和難以置信,突然,他一把將話筒狠狠地放回到電話上,嘩啦一聲,電話連同桌子上一些文件被他甩在了地上,他又一腳踹在椅子上,罵道:“什麼玩意兒,跟我打哈哈,說什麼朋友是朋友,生意歸生意,兩碼事!”

夏想再能隱忍,也受不了文揚沒什麼本事卻又不可一世的德性,臉色陰沉地說道:“文揚,別怪我沒有提醒你,你接手公司對你來說是其實是天大的好事,正好可以掩蓋你以前做過的非法的事情,否則的話,你要是離開公司或是讓別人接手,真要翻舊賬的話,小心你擦不幹淨!”

凡事要多點小心為好

既然撕破了臉皮,索性就一拍兩散,對於文揚這種小人,隻有打到他痛,打到他怕,拿住他的把柄,才能將他製服。夏想不顧文揚滿臉的挫敗和驚恐,聲音冷冷地直刺他的內心:“還有以後少打肖佳的主意,隻要我們都按照規矩做事,肯定相安無事,否則的話……”

從文揚的辦公室出來,夏想深呼吸幾下,還是覺得剛才多少衝動了一些,差點要和文揚吵上一通。和他這種人還真不值得大動肝火,看來以後要多注意一些,收斂一下性格,最厲害的殺招不在於大喊大叫,在於背後的較量。要不是他暗中掌握文揚編書一事,早和馮旭光成了莫逆之交,又得到了李丁山的充分信任,文揚真想收拾一個初入社會的大學生,還是能給他造成不小的傷害。

夏想到樓上才發現,李丁山和賈合都在。兩個人一見夏想,都忍不住笑了。李丁山沒好意思取笑夏想,賈合卻誇張地攬住夏想肩膀:“行呀哥們兒,把文揚氣得上躥下跳,沒想到他還被你收拾了。李總就說了,他和文揚認識太久了,一直不好意思說他,就你能讓他服帖,別說李總還真有眼光,還真說對了。”

看著李丁山氣定神閑地抽了一口煙,臉上流露出一絲別有味道的笑意,夏想不由自主地心中一跳,暗暗告誡自己,千萬不要隻看到李丁山軟弱的一麵。他畢竟身為國家級報社一省的負責人,常年周旋於省裏和市裏的領導之間,不是官場中人勝似官場中人,表麵上是媒體人,其實也是半官方的身份,能穩坐記者站站長一職五六年,也絕非尋常人物。

既然以後要將自身前途與李丁山綁在一起,在他麵前,保持必要的恭謹和謙遜還是非常有必要的,就算他再有能力,再有遠見卓識,也要一切以李丁山為主,一切為李丁山的利益考慮,否則在羽翼未豐之前,被李丁山嫌棄的話,那才是天大的笑話,辛苦所做的一切,全都成了笑談。

不能說李丁山讓他說服文揚是有意利用他,但至少也是一種試探,對他應變能力的試探和對他辦事能力的考驗。至於李丁山有沒有別有用意他不得而知,不過他卻是多了幾分小心,大家是有共同利益不假,但身為下屬,要時刻牢記誰才是真正大權在握之人。

夏想推了賈合一把,笑嗬嗬地說道:“別笑話我了,要不是李總眼光犀利,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內,我怎麼可能敢和文揚頂撞?再說了,有些小事就得由我們出麵來做,要是事事都要由李總出麵,要我們這些手下有什麼用?”

賈合哈哈大笑:“就衝你這一句話,晚上我請你吃飯。”

李丁山的頭十分滿意地向後一揚,顯然夏想的話十分順耳,讓他大為放心,看向夏想的目光就越來越多讚賞。他示意賈合關上辦公室的門,站起身來坐到沙發上,又讓夏想和賈合坐在他的對麵,以一種平等的姿態鄭重其事地說道:“夏想,賈合,事情差不多定了下來,不出意外的話,兩個月之內,我將會前往章程市壩縣就任縣委書記。書記上任可以帶幾個人過去,我信得過的就你們兩個人,賈合還是做司機,夏想就跟在我身邊先以秘書的身份做日常工作。夏想你是大學畢業,賈合雖然沒有學曆,但你們跟著我都不會吃虧,半年之內爭取給賈合解決幹部編製,至於夏想,最少也要一步跨入副科級的門檻。”

這是李丁山第一次許諾,他一臉堅定,身上散發出一股不容置疑的氣勢,夏想點點頭,首先表態:“感謝李總的信任,我一定會竭盡全力,替李總解決一些細枝末節的瑣碎小事。”言外之意是,大事當然要李丁山做主。

賈合隨便慣了,還不習慣李丁山突然威嚴的做派,不過他還是一臉嚴肅地說道:“我跟了李總好幾年了,以後的路還長,看我的行動就行了。”

李丁山站起來,拿起水壺去澆他的秋海棠,笑道:“可惜了我養了兩年的秋海棠,我一走,恐怕就沒有人精心照顧它了。”他轉身對夏想說道,“夏想,你認為文揚會不會接手公司?”

“應該會。”夏想知道他最後拋出的炸彈肯定讓文揚心驚肉跳,為了不被人發覺他的違法之事,接手公司是最佳的選擇,他無路可退。

“不是應該,是肯定會。”李丁山放下水壺,拿起毛巾擦了擦手,又點上一支煙,“他編了一套書,賺了不少錢,我不怪他。跟著我沒有得到任何利益,他心中不滿也很正常,我就放他一馬。不過既然敢私自盜用公司的名義,還打著報社的名號編書,敢做就要敢承擔責任,所以將公司交給他,讓他也嚐嚐焦頭爛額的滋味,對他來說也不算什麼懲罰,比起坐牢可算寬大太多了……”

什麼?夏想心中湧起驚濤駭浪,原來李丁山早就知道文揚暗中編書的事情,一直隱而不發,看似寬容,實際上一直在等待最佳時機。相比之下,文揚的張揚和自以為是才讓人覺得可憐加可笑。

李丁山坐回到辦公桌後麵,身子陷在寬大的老板椅中,下午的陽光不太明亮,煙霧繚繞中,顯得他的麵容有些模糊不清。他繼續說道:“夏想你最近和肖佳走得比較近,知道文揚編書的事情也很正常……”

夏想的心猛地提了起來,難道李丁山已經知道了肖佳也私自編書的事情?

“按說這種事情我不該勸你,畢竟這算是個人私事,不過你以後要跟著我,又遠離燕市,肖佳這個女孩子性子太活絡了一些,和你的沉穩正好相反,估計在一起也不會有滿意的結果。我是過來人,就以一個長輩的身份勸你一勸,肖佳不太適合你。”

夏想暗暗舒了一口氣,原來李丁山是擔心他會和肖佳談戀愛,怕他受不了肖佳的誘惑。

“李總不用擔心,我和肖佳是正常來往,沒有談戀愛。”夏想見賈合在一旁笑得有些古怪,就知道是賈合暗中傳話,就笑罵說道,“賈合你是不是看上肖佳了?”

賈合急忙擺手:“別扯我,肖佳太漂亮了,我可不敢看上她。就算她真的看上我,我也不敢娶。這樣漂亮的老婆放在哪裏都不放心,折壽呀。”

李丁山也笑了起來:“賈合還沒有合適的對象吧?跟著我這麼多年,倒是耽誤了你的婚姻大事。過段時間一定幫你張羅張羅。”

賈合叫道:“怎麼又扯我身上了,還是說夏想好,我看他和肖佳眉來眼去,估計兩個人都有點意思。”

今年二十七歲的賈合一直單身,一提出給他介紹女朋友就緊張得不行,有時還有些不好意思,讓夏想懷疑他沒準還是處男。

夏想是一個正常的男人,正常的男人對一個美女有點正常的想法,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不過有想法不證明就有行動,夏想心知肚明,他現在正在走鋼絲,本來就走得心驚肉跳,步步險棋,再和肖佳發生一點什麼,就相當於又增加了一道旋風,指不定就能將他卷進去之後再也無法跳出來。

賈合開他的玩笑,再看李丁山也是一臉輕鬆的笑意,夏想一顆心落到了實處,他們應該還不知道肖佳的所作所為。

突然傳來的腳步聲讓三個人不約而同地都靜了下來,片刻之間,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文揚推門進來。

本來嬉笑輕鬆的場麵,因為文揚的到來突然變得微妙起來,文揚神情有些尷尬,陰狠的目光從夏想身上一閃而過,隨即擠出一絲笑容,對李丁山說道:“李總,我考慮好了,決定接手公司,謝謝報社領導和李總的信任,我一定不辜負領導的期望,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將公司的效益再創新高。”

文揚坐也沒坐,說完話就轉身下樓。

李丁山從抽屜中拿出一份資料,遞給夏想:“地皮批下來了,既然文揚勇挑重擔,總要送他一份大禮不是……小夏,批文就由你交給文揚。”

對於當一次好人的機會夏想沒什麼興趣,也不認為有必要和文揚改善關係,不過既然李丁山有意如此安排,他也不好說什麼。

下樓的時候,李丁山突然說了一句:“晚上一起去和高海吃飯,他下一步要扶正了。”

與市政府副秘書長的初次會麵

李丁山看著夏想下樓的背影,心中感慨萬千。

夏想穩重老成,雖然年輕,但做事沉穩,一心為他運作,又不失恭謹和謹慎,讓他實在挑不出毛病。要說非要挑剔一點放大他缺點的話,讓李丁山唯一感到不足的是,夏想的處事和應變能力,過於老成持重,簡直就如一個在官場沉浮多年的老人,哪裏像一名朝氣蓬勃的年輕人!

不過這個缺點也可以當成優點來看,真正投身到官場之中,反而更有優勢。李丁山甚至有些慶幸有夏想跟在他的身邊,能說出遠離省城到偏僻窮縣任職的想法,以躲避高成鬆的鋒芒,這麼成熟而具有政治智慧的策略怎麼可能出自一個僅僅二十三歲的年輕人之口?

就連宋朝度聽了這個想法,也是大加讚賞,認為此法可行,現在是非常時刻,合理的退讓是政治上成熟的表現。宋朝度甚至也動了要見一見夏想的念頭,李丁山急忙推諉過去,他唯恐宋朝度一見之下,就會向他開口提出讓夏想過去幫他,以眼下的局勢,李丁山可不想讓夏想離開他的身邊。賈合當當司機還可以,卻沒有半點政治頭腦,不堪大用,文揚又不可信,他隻身一人下去,身邊沒有得利的助手,就太淒涼了。真要找一個可當大用又值得信任之人,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李丁山決定短時間內不讓宋朝度和夏想見麵,要將夏想牢牢掌握在他的手中,為他所用。不過讓他見見高海還是可以的,他以後不能常來省城,到時省城有什麼事情,可以讓夏想直接和高海會麵。

夏想並沒有立刻將批文交給文揚,反正晾他一晾也沒什麼。他回到座位上,出神地望向窗外,幾天工夫,窗外的葡萄已經由米粒大小成長為枸杞大小,一粒粒掛滿枝頭,甚是喜人。

葡萄是楊貝最愛吃的水果,同時她也長著一雙像葡萄一樣的眼睛,眨動之間,滴溜溜轉個不停,一笑起來雙眼就彎成月牙,再加上圓圓的臉蛋無比可愛喜人,一上大學就吸引了夏想的目光。經過一番追逐,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眾多的追求者中脫穎而出,成功抱得美人歸。

現在再想起楊貝,夏想心中還是隱隱作痛,因為分別之時,楊貝信誓旦旦地告訴他她要等他三年,夏想也發誓奮鬥三年,打下一片江山之後,再將她從壩縣接回,然後在燕市成家立業。可惜昨日誓言猶在耳邊,佳人已經投入他人懷抱,隻留下一句輕飄飄的再見。

第一場戀愛夏想幾乎投入了全部的感情,曾經以為可以天長地久,誰料想隻不過分開半年,曾經的愛情就敵不過一百八十天的光陰和五百多公裏的距離。

更沒有料到的是,他將要隨同李丁山一起前往壩縣,前往楊貝的家鄉。

突然響起的呼機的“嘀嘀”聲驚醒了夏想,他搖搖頭驅趕走腦中的胡思亂想,發現是馮旭光呼他。

回過電話一問,不出所料,是關於文揚打電話的事情。馮旭光也沒有多說,隻是讓他不要在意文揚的態度:“過了,他和我以前就是同事,今天的話他說得過了,別說咱們哥兒倆現在關係密切,就是普通的朋友關係,也不會因為他一句話就解雇我的員工,朋友相交也要有個界限……對了夏想,我給你買了個手機,你要沒空的話,我派人給你送去。沒手機太不方便了,別說什麼客氣話,生分了就顯得疏遠了……”

要是馮旭光大罵文揚一通,反而會讓夏想看輕,結果馮旭光隻是輕描淡寫將這事揭了過去,既表示了立場,又送他一部手機來說明兩個人之間關係的親近,這種說話辦事的水平和文揚相比,高下立判。

一部手機少說也要三四千元,算是一份不輕的禮。不過夏想也沒有多想,不說他給馮旭光的策劃,就是憑曹殊黧狐假虎威讓趙紅江立馬開工一事,馮旭光要是沒有有所表示,才顯得他不會做人。

手機他得了就行了,反正以後還有回報曹永國的時候,夏想對曹永國懷有深深的感激,正是因為曹永國的幫忙,他才得以留在省城燕市,而曹永國甚至沒有收禮。

基本上每個城市都會有一家國際大酒店,晚上和高海的會餐就定在國際大酒店十樓的靜心閣雅間。夏想本來以為隻有高海一人,不想高海還另外帶了一名客人。

高海長得又矮又胖,和李丁山站在一起,足足矮了一頭。或許是因為和李丁山太熟的緣故,他臉上的笑容倒也有幾分真切,握住夏想的手說道:“夏想,不錯的名字,聽丁山說人也不錯,好,年輕有為。”

因為是私人場合,賈合也入座作陪。高海的朋友一看就是南方人,個子倒是不低,就是臉型偏瘦,顯得鼻子和眼睛都小,透露著一股子冷峻的精明。經介紹得知,他叫楚子高,是楚風樓的老板。

眾人坐定之後,楚子高忙前忙後,又是發煙,又是小意殷勤地問每個人的喜好。夏想看了出來,原來楚子高是埋單的人,想想也對,李丁山好歹也是國家級報社駐燕省的記者站站長,高海是堂堂的市政府副秘書長,他兩個人吃飯,總會有人主動前來埋單。

酒過三巡,氣氛開始熱烈起來,高海也不避諱楚子高在場,端起酒杯敬了李丁山一杯,說道:“關鍵時刻還是老同學的關係牢靠,這一次扶正,多虧了老同學指點,好聽的話我就不多說了,盡在酒中。”說完,一飲而盡。

李丁山在市裏麵還有關係?印象中,好像市裏和他關係最密切就是高海一人,否則也不會批個地皮也會拖上這麼久。夏想有些疑惑地看了李丁山一眼。

李丁山也爽快地喝了一杯,擺擺手說道:“高海你跟我還客氣什麼,見外了不是?你是身在局中,反而不如我旁觀者清。陳風上任以來,大刀闊斧地整理燕市的交通,現在打通了許多斷頭路,修路既然告一個段落了,接下來要做什麼自然不難猜測,是房產,這也順應了國家要大力發展房地產的大方向,所以……”

李丁山借上京城之機,在報社高層的辦公室中,看到一份關於今後宣傳方向的高級別的內參,心中對國家政策有了底,再結合燕市的具體情況,還有宋朝度稍微透露的一點省裏的工作重點,他開口指點高海幾句,高海順勢而上,寫成一份材料交給了陳風,結果陳風大加讚賞,力挺高海。

酒後吐真言

夏想看了高海一眼,他和李丁山不知道正在談論什麼,兩個人一臉嚴肅,臉上都有深思之色,談的應該是一些比較內幕的話題。

他猜測楚子高是想從高海口中打探關於市政府今明兩年的工作重點中,有沒有改造朋友北大街的計劃。不過看樣子,高海還沒有向他透露絲毫有用的信息。

夏想和楚子高輕輕碰了一下杯,盡管他不太喜歡茅台濃鬱的香氣,總讓他上頭,不過出於禮貌,他還是一飲而盡。

“楚風樓後麵的垃圾站應該會很快整體搬遷,否則不符合整個城市的發展規劃。垃圾站搬遷一旦立項成功,楚總有什麼想法?”夏想拋出一個誘餌。

楚子高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最主要的還是市裏的政策支持,能將北麵的丁字路口打通,必然可以引來車流和人流,北大街這一段的商業價值就會升高,就可以盤活這一段的所有飯店和商店……”能說出這番話,應該也是得自於高海透露的風聲,這也是市裏對北大街路段改造的基本思路。

“拓展丁字路,將北大街與北麵的北二環打通雖然可行,不過需要花費的代價太大,也耗時太久。市裏估計一時難以下定決心,真要等到市裏決心動手的時候,至少也要到二〇〇〇年。因為現在市裏的主要精力放在城中村的改造方麵上,一時還顧不上北大街這段短短五百米的路段。真要等上兩年的話,楚總還有沒有這個耐心?”

楚子高苦著臉,眼神飄忽飛向高海,無奈地說道:“我們是做小本生意的,哪裏有這麼多的資金和這麼長的耐心,就怕是想堅持到底,也賠不起。”

夏想暗笑,楚子高牽上高海這條線,指望高海給他提前透露一些市裏的政策還行,但要他去影響市長做出提前改造的決定,是癡人說夢。這無關高海的影響力,即便是陳風也不會輕易改變多方論證的決定,說起來政府是一個大管家,要從方方麵麵綜合考慮,哪裏急迫哪裏利益攸關,才是重點關照的對象。

“我學的是建築專業,平常就愛琢磨事,有一個很不成熟的想法,可以說給楚總聽聽,反正是酒桌上的話,若說得不對,就當是酒話醉話……”夏想先定了一個調子,他不想讓李丁山和高海認為他為人狂妄,不過既要低調又要顯露出胸中丘壑還真不好拿捏,“其實整個北大街路段的關鍵就是一處垃圾站,隻要垃圾站搬走,就可以盤活整條北大街。打通丁字路口雖然對緩解燕市的南北交通有莫大的好處,但從長遠來看,其又並無必要,因為以燕市現在的城市格局,將來必然要發展高架橋……”

一句話未說完,高海就臉色一變,中止了和李丁山的談話,饒有興趣地看向夏想並說:“想法很新奇,小夏,接著說。”

夏想也沒想到高海耳朵這麼靈,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不過是隨便說說,怎麼敢入高秘書長之耳!高秘書長就不要欺負我了,我就是想和楚總隨便聊聊,萬一他聽了高興,給我一個打折卡,我就心滿意足了,可不敢在你麵前亂說。”

高海摸了摸肚子:“難道丁山長得儒雅,你就覺得他有才?我長得肥頭大耳,就是碌碌無為之人,小夏,不要以貌取人,我可是虛心聆聽你的高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