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露的意外事件
夏想站起身,洗耳恭聽,態度恭謹而謙遜。他知道,曹永國肯鄭重其事地說出這幾句話,是從內心深處認同他了,將他納入了利益集團的圈子之內,算是對他能力的正式認可。
一個人年輕不要緊,沒有級別也不要緊,要緊的是他具有什麼樣的影響力,能夠影響到什麼級別的人所下的決定,有沒有領悟力,懂不懂得做人。很顯然,夏想在曹永國心目中,已經由求他辦事留在省城的大學生,成功地轉變為大有前途的有為青年了。
第二天,夏想給李丁山打了一個電話,問他有沒有事情要交代。李丁山的聲音聽起來很高興,說放他幾天假,七月十四日一早到公司找他即可。掛斷電話,夏想笑了笑,感覺李丁山好像從公司失敗的陰影中走了出來,現在的他應該正和他龐大的關係網進行溝通。他畢竟將要成為一縣的一把手,除了意氣風發之外,恐怕更多的是想如何在任內做出升遷的政績。
夏想則想在離開燕市之前,盡快將他手中有限的資源最大化,至少也要和曹永國的關係穩固下來。況且現在曹永國也正處在關鍵時期,一步走順則可能前進一步,一步失誤則會到測繪局養老,想必他也焦慮不安。
想了一想,他還是給肖佳打了個傳呼。不出幾分鍾,肖佳就回過來電話了,是個手機號。
肖佳在外麵租了一家辦公室,找了幾個暑假打工的大學生幫她抄寫信封,校對書稿,現在已經處在二校階段,再有兩個月就會正式出版。肖佳的聲音懶洋洋的,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慵懶味道,她聽了夏想說要跟隨李丁山一同前往壩縣,沉默了片刻,突然很大聲地笑了起來:“我現在才知道原來你的誌向是做官,是想做貪官還是清官?”
夏想沒回答她的問題,卻勸她說道:“隻此一次,別有下次了。你手中有了錢,憑你的頭腦肯定可以做正當生意,賺合法利潤,畢竟來日方長……”
“這還沒當上官就一副官僚的口氣跟我說話了?”肖佳咯咯地笑,“你是關心我還是擔心我?或者說,你有什麼想法不成?”
不得不說肖佳的聲音極具魅惑之力,夏想看不到肖佳的表情,但可以想象到她紅唇嬌豔,意態慵懶,媚態畢露的誘人風姿。有些女人就是天生媚骨,此話不假。
不等夏想說話,肖佳又急急說了一句:“我還有事,先掛了,你臨走之前我們見上一麵,有事對你說。”
趕到曹家時,正好上午十點,曹永國不在家,開門的是王於芬。王於芬對夏想的到來十分熱情,招呼他坐下就衝樓上喊:“黧兒,夏想來了,別睡了懶丫頭。”
出人意料的是曹殊君聽到聲音急忙從房間裏出來,穿著大褲衩,一隻腳還沒穿鞋,就興衝衝對夏想說道:“行呀夏想,沒看出來你還真有兩下子,一天就賺了兩萬塊,這樣下來一年不是要賺七百多萬?好家夥,明年你就是千萬富翁了。”
夏想對曹殊君談不上好感,但也知道他們這類人的通病是淺薄加無知,見他一臉興奮,不忍當頭潑他一頭涼水,就笑道:“賬不能這樣算,這樣的機會不是常有的,隻能是偶爾遇到。世界上哪裏有這麼多的好事降臨到一個人的身上?隻有不斷努力,才有成功的可能。”
一句話打消了曹殊君的熱情:“總要努力,多累呀,沒意思。”說完轉身坐在沙發上,再也提不起說話的興趣。夏想暗笑,他就是想讓曹殊君閉嘴。
曹殊黧睡眼蒙矓從樓上下來,穿著一件粉色睡衣,一邊走還一邊揉著右側的乳房,自言自語地說道:“怎麼總是趴著睡壓著右邊這個?時間長了,會不會一個大一個小?要是兩邊不一樣大,怎麼見人呀,太醜了。”
夏想忍住笑,這丫頭真沒形象,不過又可愛得讓人憐惜,他站起來,笑眯眯地說道:“早呀,殊黧。”
曹殊黧好像才醒過來一樣,愣了一愣,隨即大喊一聲:“臭夏想,壞蛋,色狼!”然後一轉身飛快地跑上樓去,因為動作過快,帶動裙子飛起,露出了白生生的大腿。
聽到曹殊黧的驚叫,王於芬從廚房裏跑出來,一臉驚訝:“出什麼事了?”
夏想一臉無辜,想解釋又覺得無從說起,隻好尷尬地說道:“剛才殊黧下樓,沒洗臉……”
王於芬不相信,一臉懷疑地又看曹殊君,曹殊君倒是出乎意料地站在了夏想一邊:“沒什麼,姐姐她說夢話,不關夏想的事情。”
王於芬還不相信,又上樓問曹殊黧去了。曹殊君向夏想邀功:“怎麼樣哥們兒,夠朋友吧?記得欠我一頓酒,什麼時候等我有空就找你。”
“沒問題。”夏想一口答應,曹殊君本質上不壞,就是人懶一點再加上目中無人,還有調教的可能。
估計王於芬也沒問出什麼,下樓後衝夏想笑了笑,又忙活什麼去了。
曹家的房子足夠大,有一間房間沒人住,就支起畫架,臨時充當了曹殊黧的工作室。夏想和曹殊黧忙碌了兩個小時,差不多完成了一半的底稿。具體到一條長椅、一棵樹甚至一盆花的位置,兩個人也要討論一二,總之工作很認真,氣氛很熱烈。
“夏想中午別走了,一起吃飯。”讓所有人吃驚的是,這一次是一向對夏想沒有好臉色的曹殊君主動提出留夏想吃飯。
午飯後,兩個人沒有休息,又繼續工作。夏想的想法奇特而天馬行空,許多設計思路聞所未聞,總能讓曹殊黧覺得無法接受的同時,又往往眼前一亮,發現了其中的微妙之處,總能給她意外之喜,體會到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奇妙感覺,讓她的設計思路獲得了空前的衝擊,又給她帶來諸多超前的收獲。
又用了一下午時間,兩個人總算完成了底稿。不得不承認,休閑廣場的底稿超出了夏想的預計,比他設想得還要好上許多。他用一些超前的想法來引導曹殊黧,而曹殊黧的領悟能力很強,又能結合具體場地將他的想法融會貫通。可以說,兩個人合作的設計就算拿到省城的規劃設計院,也算是一流的水準。
曹殊黧端詳著她的作品,臉上流露出一絲榮光,心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滿足感,讓她意識到原來自己還是一個有才華的女子,以前怎麼沒有發覺到她心中蘊含著這麼多的靈光和火花?想到自從夏想出現在她麵前之後,帶給她越來越多的驚喜,越來越多的感動,她不禁心跳得有些發慌,偷偷看了夏想一眼。
夏想也正在出神地欣賞著設計的底稿,從側麵望去,他鼻子高聳,臉上線條既硬朗又不失柔和,眉毛又濃又密,而且他的睫毛又黑又長,更襯托得眼睛格外明亮。曹殊黧沒來由地一陣慌亂,原來他長得一點也不難看,除了膚色有點黑之外。
男人長得太白就成了小白臉,誰會喜歡?夏想健康的膚色,俊朗的外表,溫和的脾氣,成熟穩重的性格,怎麼是那些輕浮衝動的大學生所能相比?曹殊黧雙眼迷離,又想起剛才下樓時被他看到揉胸的樣子,不由臉紅過耳,羞得抬不起頭。
樓下傳來有人開門的聲音,曹永國回來了。
和曹局長的關係再進一步
夏想並沒注意到曹殊黧的異常,下樓和曹永國打招呼。曹永國臉色不太好,眉宇間隱隱有一絲憂慮。
曹永國今天一上班,就聽到了要調他到測繪局當局長的傳言。雖然早先在盧部長那裏已經聽到了一點風聲,但還僅限於少數的高層知道,現在在單位裏已經有人公開議論,可見是有人故意放出的消息。無風不起浪,既然有人放出消息,一般來說,調動的事情也就八九不離十了。
盡管早已知道了調往測繪局的事情不可逆轉,盧部長也親口說了他無能為力,曹永國也就絕了心思。畢竟以他的能耐,還左右不了省裏常委會的決定,何況常委會的常委肯為他說話的也沒有幾個。而且更讓人氣餒的是,據說讓他挪動位置,是給高成鬆的人讓路。
高成鬆在燕省一言九鼎,沒有人敢反抗他的旨意,要是順從的讓路還好,要是表現出不耐煩和反對,他一怒之下,就有可能直接將其調到建委去管後勤。
測繪局?曹永國無奈苦笑,說起來和城建局是平級,但城建局下轄全省一百多家大小建築企業,實權在握,測繪局隻有一個省局,下麵沒有腿,各地市也沒有對應的機構,他幾乎就是一個光杆局長。
原本在高成鬆來之前,盧部長也做通了其他幾名常委的工作,準備要提他當建委主任,可是現在,曹永國卻被發落到了測繪局,失落的心情可想而知。
去測繪局又不比城建局,曹永國決定不帶任何人上任,隻身前往。不過他用慣李潔夫了,就含蓄地征求了一下他的意見,李潔夫倒是痛快地一口答應了,願意跟他到測繪局。曹永國對李潔夫的念舊感到安慰,決定一到測繪局就幫他解決住房問題。他聽說測繪局別的沒有,倒是有不少閑置的住房。不出意外的話,他就要在測繪局養老了,不求無功但求無過,利用手中權力弄幾套房子到手,也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一回家見到夏想,曹永國心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想起了夏想背後的李丁山,李丁山背後的宋朝度,不知怎麼,他腦中閃過一個有些不切實際的想法。按說以他現在的年齡和閱曆,還有為官多年的經驗,早就過了衝動和冒險的階段,為什麼還會有不合常規的念頭?
曹永國轉身進了書房,說了一句:“夏想你進來一下。”
在曹永國的書房中藏書不多,多是建築、規劃類的圖書,布置也很簡單,一張寬大的書桌,一把沙發椅,一排真皮沙發。他坐在沙發椅上,點燃一支煙,將煙盒向前一扔,對夏想說:“抽煙自己拿。”
夏想擺手,他煙癮不大,可抽可不抽時就不抽。曹永國叫他進書房是頭一次,而且是一臉嚴肅擺出一副長談的樣子。他雖然一直期待這麼一天,不過還是有些緊張,靜默地等曹永國開口。
“夏想你走的路子是對的,比我當初的選擇強,直接跟李丁山下到基層,從基層一步步做起,基礎好,眼界高,慢慢培養大局觀念,總有一天也會有主政一方的機遇來臨。不像我,一直在行業內,視野太受局限了,平常接觸的也多是行業內的領導,想要進步也不容易……”
曹永國說的是實話,早年盧部長也曾經想幫他調到地方上當一任市長,哪怕是偏僻的窮市小市,努力了幾次,最終還是沒有成功。症結在於他沒有在地方上主政的經驗,當然也與在省裏沒有強有力的支持有關係,盧部長力挺曹永國,奈何孤掌難鳴,隻好作罷。
上一次夜談,曹永國假裝無意中提到宋朝度,盧部長也沒多問,隻是簡單說了一些宋朝度的情況。宋朝度也是燕省人,三十歲之前一直在燕市審計部門當科長,他的意外轉折就在三十歲時,直接由科長升到了燕市郊縣的縣委書記,不但連升兩級,而且還直接外放為縣委書記,跨度之大,力度之猛,讓所有人都瞠目結舌!
此後宋朝度一路官運亨通,從縣委書記當到市長,又由市長到市委書記,最後到了省委常委、省委秘書長。
盧部長也聽到了消息,說是宋朝度將要失勢,丟了常委的頭銜,改任省委農工部長。他也是隱約聽說宋朝度在京城有人,至於是誰,卻並不清楚,不是宋朝度隱藏得太深,就是他背後的人身份太過神秘。總之隻有傳聞。再有他和宋朝度關係一般,沒有深交,對宋朝度的事情所知不多也實屬正常。
事後曹永國也推測宋朝度既然京城有人,為什麼還保不住常委頭銜?思來想去,他估計要麼是宋朝度的背景不如高成鬆強硬;要麼就是宋朝度以退為進,另有打算。
曹永國所說的有關宋朝度的情況,許多是夏想以前所不知道的。夏想不敢肯定宋朝度退下來的真正內幕,隻是民間傳言是被高成鬆排擠所致,或許事情真相遠比外界流傳的更曲折更讓人無法猜測。
曹永國抽完一支煙,起身打開窗戶,凝視窗外。窗外有幾棵大樹鬱鬱蔥蔥,正好遮擋住遠處的風景,不過也換來一片難得的清靜和幽雅。此時暮色四合,輕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別有一番情調。
“李丁山和宋朝度之間的關係……怎麼樣?”曹永國的臉色淹沒在窗外的夜色之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夏想微微一怔,說道:“我一直沒有見過宋朝度,不過經常接到他打給李丁山的電話。他和李丁山、高海都是同學,但李丁山和高海在一起吃飯時,從來沒有提過宋朝度……”
夏想的言外之意曹永國自然明白,不過他仍是不太肯定地問了一句:“高海?市政府秘書長高海?”
得到夏想肯定的回答之後,曹永國更加肯定了他的判斷,宋朝度對李丁山比較欣賞,對高海則保持一定的距離。要說宋朝度失勢之後,想要培植勢力,高海遠比李丁山有優勢,為什麼他偏偏要選擇沒有從政經驗的李丁山,難道僅僅是因為李丁山有在國家級報社工作的經曆?會不會是李丁山還有不為人所知的背景?
不知不覺,曹永國就有意無意地認為,他已經有了可以和李丁山認識進而和宋朝度接觸的橋梁,而這個關鍵的橋梁,就是眼前坐著的夏想。但僅僅在不久之前,夏想在他眼中,不過是一個初入社會的大學生,還帶著青澀和靦腆,甚至還有點自卑,比起現在的他可謂有天淵之別。現在的夏想成熟穩重,思路清晰,為人處世非常沉穩,不但搭上了李丁山這條線,受到了李丁山的器重,而且聽他的口氣,還和高海有過來往。
曹永國還是有些不太相信夏想所做的一切,尤其是昨天晚上曹殊黧回家之後,告訴他夏想從楚子高手中賺到的設計費用是三萬元時,他更是震驚莫名。夏想雖然是建築學院的學生,但他畢業後並沒有從事建築行業,一個酒樓老板怎麼會出到三萬元的高價,請一個既非專家又非專業的人來設計休閑廣場的效果圖?而且聽曹殊黧話裏話外的意思,楚子高明顯有討好夏想的意思。
高幹也是平常人
曹永國想不通夏想憑什麼大受歡迎和器重,要是他知道李丁山棄商從政也是受了夏想的鼓吹,楚子高之所以請夏想設計效果圖,也是看重了夏想的潛力和得到了高海的暗示,也不知道他會是怎麼樣一副驚訝的表情。
曹永國二十三歲時,還在工地上當一名普通的技術員,一直幹到三十歲才提為項目經理。當然他心中不解歸不解,對夏想除了好奇之外,更多的是想和他建立一種密切的合作關係。
自然身為局長的曹永國,不可能直接提出讓夏想介紹他和李丁山認識,他關上窗戶,坐在夏想的對麵,下意識一伸手,夏想見狀急忙將煙遞了過去,笑著說:“曹伯伯還是少抽點煙好……”
夏想不但沉穩,還十分機靈,曹永國心中對他的喜愛又多了一分,哈哈一笑說道:“戒不了了,抽了幾十年,一是上癮,二是成了一種習慣,人的習慣最難改掉……”抓過一支煙點燃,深吸一口,“夏想,我可能要到測繪局去了。要是還在城建局,或許還可以到壩縣看一看,看看有沒有可以合作的城建項目,到測繪局就難說了,恐怕隻有等重新繪製地圖的,才有可能到壩縣看你嘍!”
“我倒是好說,李總以後到了壩縣,他職責在身,不能常回燕市,但和燕市的聯係不能斷,我估計少不了來回跑腿。不過李總在燕市也有根基,他也常會回來看看的。李總是文人出身,有儒雅之氣,曹伯伯是學者型領導,和李總應該能有共同語言,一見如故也說不定。”
隻要結識了李丁山,就有了結交宋朝度的可能,曹永國雖然有些遺憾時機不對,宋朝度也將要失勢,就算他肯幫他,也是力度不大。不過宋朝度畢竟還是省委農工部部長,最主要的是他還年輕,在官場上,年輕就是最大的資本。
“夏想,好好幹,踏踏實實做出實事來,不可因為領導的信任而放縱自己,也不可因為領導的冷落而放任自己,時刻要戒驕戒躁,腳踏實地,最終你會有成功的一天。隻要曹伯伯還在,就一定會盡最大可能幫助你。不過醜話可要說到前頭,有人幫是一方麵,最主要還是要靠自己的真本事。”曹永國將煙在煙灰缸裏摁滅,背著手,十分嚴肅地說出了這番話。
夏想站起身,洗耳恭聽,態度恭謹而謙遜。他知道,曹永國肯鄭重其事地說出這幾句話,是從內心深處認同他了,將他納入了利益集團的圈子之內,算是對他能力的正式認可。
一個人年輕不要緊,沒有級別也不要緊,要緊的是他具有什麼樣的影響力,能夠影響到什麼級別的人所下的決定,有沒有領悟力,懂不懂得做人。很顯然,夏想在曹永國心目中,已經由求他辦事留在省城的大學生,成功地轉變為大有前途的有為青年了。
也許在外人眼中,曹永國是高高在上的一局之長,是廳級高幹,至少在夏想剛剛接觸他的時候,也被局長的光環刺得晃眼。當初求他幫忙要留在省城時,幾次登門拜訪,他都不敢正視曹永國。經過一段時間的接觸下來,又是直接在家中見麵,少了在局裏機關時的壓抑,多了在家中的隨意,在他麵前也慢慢褪去了局長的權威,讓他真切地感到,人前人後風光威風的高官,在家裏也不過是一個普通長輩,一個有著喜怒哀樂的老人,一個活生生的、有憂愁有開心的、有血有肉的人。
夏想晚上又在曹家吃了一頓晚飯,王於芬的熱情好客讓他感到不好意思,曹殊黧卻大呼王於芬偏心,都把好菜給了夏想吃,曹永國則在一旁笑吟吟地不說話。
走的時候,曹永國主動提出讓曹殊黧送夏想下樓,讓他頗有受寵若驚的感覺。曹殊黧和夏想約好後天見麵,明天她利用一天時間給效果圖塗色。正好塗色也不是夏想的專長,他就偷懶休息了一天。
說是休息,哪裏有休息的時間?夏想整整用一天時間整理和消化壩縣的資料,雖說不敢百分之百地記住所有資料,但至少也要做到記住一個大概。李丁山說是給他放假,他卻沒有時間給自己放假。壩縣的貧困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但壩縣的官場之水到底有多深,怕是李丁山心中也沒有底,他是直接由省城空降到壩縣當縣委書記,看似風光,其實空降過去之後,在當地沒有任何根基。如果沒有一些手段,別說做出政績,三年之內能不能打開局麵還得兩說。
夏想有一個問題一直想問李丁山,卻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也不知道宋朝度是如何具體操作的。從省裏向壩縣空降縣委書記,肯定要通過章程市委和章程市委組織部,能夠強力直接安排一個縣委書記下去,宋朝度對章程市的影響也是不小,依夏想猜測,不是市委書記就是市長,二人之中必有其一是宋朝度的人。
他又抽空給馮旭光打了一個電話,先是感謝他送的手機,少不了客套幾句,然後又旁敲側擊地問了一下現在的工程進展情況,有沒有新的股東加入,等等。
佳家超市的工程因為趙紅江的主動和熱情,保質保量地提前一個月主體封頂,現在正室內裝修,兩個月內就可以開張營業。上次夏想提出的預售超市主要位置使用權的想法,經過馮旭光的運作落到了實處,結果大大出乎馮旭光意外的是,他竟然在短短時間內就拿到了三百萬元的資金。可以說,預售的效果遠超設想,著實讓他大喜,同時又對夏想多了幾分佩服和好奇,他怎麼就想出這麼一個絕妙的點子,問題是眾多廠家還十分認可這種預售。
馮旭光興奮之意通過電話傳過來,仍然能讓夏想真切地感受到他發自內心的高興。夏想笑著說道:“馮哥,你太容易滿足了吧?你以後是做大事業的人,怎麼能獲得一點點成功就沾沾自喜,這不是你馮旭光舉重若輕的大將之風呀?”
“得,你別埋汰我了,先告個罪,老哥我這些天實在是忙得腳不離地,事太多,一直沒顧著跟你說預售使用權的事情,你要是覺得老哥怠慢了你,那是你多想了,不能怪我,哈哈。”馮旭光先扣了一頂大帽子給夏想,然後才問,“老弟,你問新股東是什麼個意思?是想拿你手中的百分之十股份套現,還是有別的想法?”
夏想開玩笑說:“我身為股東,有權知道公司的重大決策,對不對?再說我也擔心你不認賬,乘機吞沒了我股份,我可就後悔得撞牆了。”
馮旭光又笑了一通:“現在資金都占用了,還真沒大錢給你。老弟,你用錢的話說一聲,十幾萬還是擠得出來的。”
他相信馮旭光說的是實話,這個人,何時真何時假,拿捏得非常有分寸。雖然馮旭光說話嘻嘻哈哈,但他清楚,隻要真有股東變動時,馮旭光一定會及時通知他。
剛剛掛斷馮旭光的電話,夏想又意外地收到了文揚的傳呼,說有急事。
從天而降的千萬投資
文揚不知道夏想的手機號碼,所以直接打他傳呼,好像唯恐他不回電話一樣,還特意加重口氣,說是有特別緊急的事情。
文揚找我能有什麼特別緊急的事情?夏想不以為然地搖搖頭,想了一想,還是回了一個電話。
“夏想,我是文揚,你有沒有時間來公司一下?”文揚的聲音聽起來很著急。
“有什麼事情就在電話裏說吧,文總!”夏想淡淡地說道。
“也好,是這樣的夏想,液晶大屏幕項目的地皮批了下來,不過我又接到市裏的通知,說是火車站廣場事關燕市的形象,我們設計的基建部分被市裏否決了,市裏提出了幾個修改意見,我覺得你是建築學院的高才生,重新設計基礎部分的方案就交給你來做,如何?當然公司也不會虧待你,設計費用五萬元。”文揚的口氣迫切而且急促,說到最後五萬元的時候,似乎又有意無意地提高了聲調。
夏想聽後卻嗤之以鼻。
不是他不想賺錢,也不是他因為討厭文揚的為人而非要和錢過不去,而是現在公司的財務狀況他也是心裏有數的,賬麵上別說五萬元,連三萬元都拿不出來。真要是賬上有個幾十萬的話,文揚當初也不會不願意接手公司。現在還拿五萬元的設計費用來騙他,文揚還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對不起文總,我真的沒有時間來做這件事情,你可以直接找設計院的專家,他們經驗豐富,能充分領會市裏的意圖……我還有事,先掛了。”懶得跟他多說,夏想就想直接掛了電話。
“等等,等一下!”文揚急了,差點喊起來,“夏想你先別掛,聽我說,聽我說……我找到資金了,有一家大型財團願意出資一千萬和公司合作,條件也很優厚,公司現在有錢了,區區五萬元的設計費用,不在話下。”
夏想驚得目瞪口呆,在他成功說服李丁山放棄公司走向仕途之後,公司轉移到文揚手中,竟然意外地出現了驚人的偏差。失去了銀行貸款支持的公司,居然在文揚手中起死回生,找到了新的投資!
在燕市,能夠一次性拿出一千萬資金的大型企業並不多,文揚他真有本領拉來一千萬的投資?夏想甚至不無惡意地猜測文揚不過是拿他開玩笑,但文揚的聲音還源源不斷地從話筒中傳來,清晰可聞。
“夏想,你有沒有在聽?是真的,是南方一家控股公司主動聯係的我……”後麵的話夏想沒有細聽,不是不想聽,而是覺得沒有必要。最初的震驚和驚愕過後,他也就釋然了,就算文揚真拉來了資金,他還是不看好液晶大屏幕項目的前景。
轉念一想,文揚有了資金,更應該是理直氣壯、不可一世的囂張態度,怎麼會如此有耐心向他解釋這麼多,他應該恨不得將自己一腳踢開才解氣。文揚現在卻又主動找他,態度還好得出奇,要送錢給他,中間肯定有什麼貓膩。
夏想打斷文揚喋喋不休的話,直截了當地問道:“文總,說實話你有了錢,更應該是財大氣粗的口氣,而不是非要求我這個無權無勢的小人物。再說我又不是什麼設計專家,說說看,你找我的真實目的是什麼?”
文揚的話被打斷,有些不高興,但想起事情的輕重緩急,還是強壓心中的怒火,問道:“小夏,你認識高秘書長?”
夏想恍然大悟!
肯定是高海插手了液晶屏項目,向文揚暗示了可以由他來做設計。高海雖然出自好心,是想回報夏想當初提供給他的思路,當然也不排除他有更深一層的想法。但他也確實有些操心過度熱情過頭了,讓夏想心中感激的同時,又有點哭笑不得。
“我和高秘書長有一麵之緣,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還記得我。”夏想實話實說,以他目前的身份,高海說認識他是抬舉他,他要是說認識高海,別人多半會笑他自吹自擂。
不過聽在文揚耳中卻變了味道,好像夏想是在故意炫耀他和高海的關係多親密一樣,文揚想起高海對夏想的稱讚,心中就非常不是滋味,夏想有什麼本事?不過是一個不得誌的大學生罷了,也不知道走了什麼狗屎運被高海看上,居然對他讚不絕口,讓他心中恨得冒火卻又無可奈何。
地皮是借高海之手批下來的,身為市政府秘書長的同時,高海還兼任市政府辦公室主任,主持市政府辦公室的全麵工作,分管著好幾個要害部門,得罪不起。所以當高海暗示夏想的設計才能一流時,文揚身為多年的團省委幹事,沒有這點領悟領導精神的本事,以後官場商場就都不要混了,幹脆回家算了。他盡管不情不願,也不得不急忙給夏想打電話,還要裝出真誠無比的態度懇請夏想幫他設計新的圖紙。
夏想最後還是婉拒了文揚,不過話也沒有說死,說有可能的話會介紹一個比他還要出色的設計師給文揚,一定能夠設計出讓市裏滿意的方案。夏想也知道文揚不是看重他的才能,而是在意他的設計可以確保讓市裏滿意,也就是說,讓高海滿意,隻有他點頭認可了,才能正式開工。
前思後想一番,夏想還是給李丁山打了個電話,含蓄地說了一下高海的舉動,希望他能轉告高海,他非常感謝秘書長對他的照顧,一定不會辜負秘書長的重托,圓滿地完成任務,同時還要努力做出新的成績給秘書長看。
李丁山連說幾個“好”,聽上去也是心情不錯:“高海看重你,對你照顧,你就要做得漂亮一些,不要讓他難堪才行。記得有什麼好的想法要及時和他溝通,臨走之前,我安排你們再見一個麵。”
作為李丁山的心腹,現在的夏想已經有了李丁山所有的聯係方式,也經過了李丁山的允許,可以隨時聯係他。
李丁山對高海和夏想的互動也是樂見其成,作為他最信任的兩個人,夏想和高海關係融洽正是他所要見到的結果。讓他欣慰和驚訝的是,本來他以為夏想要過一段才會被高海接受,沒想到,隻見了一麵,高海就對他印象那麼好,倒是讓他省了不少心。
當然,如果夏想不主動打電話告訴高海背後的動作,高海也沒有早早就跟李丁山說過他要適當對夏想表示一下,而是通過第三方知道夏想和高海暗中來往過密,李丁山也會很不高興。還好,夏想也好,高海也好,都向他明說了此事,讓他心情格外愉悅。
又想起夏想既能幹又忠心,在公司落魄時候不離開他,在成功勸說他從政後又謙虛謹慎,這樣好的手下簡直就是他邁向成功第一步的基石。李丁山一方麵感覺自己眼光不錯,運氣很好,成功地從三建調來了夏想;另一方麵也暗下決心,隻要夏想盡心輔助他,隻要他在位一天,就一定給他安排一個遠大的前程。
解決曹家最後一個麻煩
今天已經七月十日了,離離開燕市隻有幾天時間了,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千頭萬緒也要從頭做起,夏想也覺得有些頭疼。想了一下,他還是決定今天再去一趟曹家。
夏想的到來讓曹殊黧既意外又驚喜,她差不多已經畫完了效果圖,正要做最後的收尾,正好夏想來了,就讓他給她挑挑毛病。
夏想簡單地將液晶屏項目的基建事情一說,他打算讓曹殊黧接手設計,因為有他以前全程參與的基礎,隻需要在他設計的基礎之上稍微做一些改正即可,並不需要太大的修改。因為建築結構是經過嚴格計算的,真要更改的話,會非常麻煩,現在改動的隻是外觀和裝修部分。他也理解高海的意思,並不是簡單的挑刺,而是要讓基建部分既符合承重的實用要求,又要注重形象。畢竟位於火車站廣場,建築物太難看的話,確實影響城市形象。
以前的設計因為考慮到資金問題,在基建上要求以實用為主,並沒有太多考慮美觀和形象,高海的挑剔也在情理之中。
“啊……五萬元的設計費,我開了學才是大二學生,一個人可挑不起這麼重的擔子,沒有你的幫助和指點,我真的做不來。”曹殊黧雖然是局長的千金,但也知道五萬元是一筆不小的數目,而且她學的是規劃,對土建工程的設計並不拿手,要說讓她做效果圖,設計一下裝修還是她的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