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處處暗流(2 / 3)

好一手生財之道

草原遊可以遊玩的項目有很多,但也是隨著經濟的不斷發展才慢慢湧現出來的。比如說在草原中建造一處巨大的跑馬場,裏麵既可以跑馬,又可以射箭、燒烤以及篝火晚會,等等。再有許多蒙古包可以住宿,體驗一下草原生活。

再以後,在跑馬場周圍就可以建造一些農家小院,提供農家樂美食,接待各地遊客,逐漸地發展成好玩、好吃、好樂以及放鬆心情的度假村性質的草原遊。不過現階段最現實的還是以草原美景為由頭,大力鼓吹走近草原、親近自然的生態遊為好,其他的後續項目,會隨著遊客的增多,慢慢地自行發展起來,要是一步到位,就有可能帶來拔苗助長的不良後果。

李丁山的心情有點迫切呀。真要在壩縣做出一番成績,沒有兩三年是不可能見到成效的,夏想心中有些感慨,李丁山的缺點和優點同樣突出,遇事容易急躁,凡事愛操之過急。

“李書記,草原太大了,不一定所有的景色都能收入眼底,要想一日賞盡草原美景是不可能的,我們現在是走馬觀花。但遊客來了,不是人人都敢騎馬,大部分人來草原遊玩,還是圖個新奇,圖個熱鬧。所以我覺得一開始就先建一個草原度假村,等以後遊客多了起來,名氣響了起來,其他商人見有利可圖,不用我們主動去找投資,投資也會主動找上門。”

夏想的意思很簡單,就是在開始時,把有限的精力和資金用到一處,樹立一個樣板。隻要見了效益,以後再發展新的度假村就會事半功倍,遠勝過在困難時期找投資。

李丁山點點頭,沒說話,心裏卻讚歎不已,夏想真不簡單,看問題比他還要長遠一些,而且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不急不躁,真不知道他的腦子是怎麼長的。

前麵是一處山坡,騎上山坡,頓時覺得眼前豁然開朗,猶如一大片五顏六色的地毯掩飾在山坳之間,入眼之處,是鮮花和綠草的海洋。無數不知名的小花迎風怒放,夾雜在綠草之中,草綠花豔,五彩繽紛,令人目不暇接,好一片美不勝收的如畫風景。

李丁山高興地說道:“這麼好的地方不開發成旅遊勝地,簡直就是暴殄天物。小夏,我們今天算是來對了,不虛此行,不虛此行呀,哈哈……”

夏想也被眼前的美景所震撼,睜大了眼睛,半晌才說:“真美,真漂亮,用言語無法形容。可惜這麼漂亮的風景一直藏在深山人未識,不但是壩縣人民的遺憾,也是全國旅遊愛好者的一大損失呀!”

黃海聽出了點味道,臉上露出膽怯的神情:“你們是縣裏的官兒?”

“不是,我們是記者,想寫一篇關於草原風景的報道。”夏想隨口編了個謊話,不過他看出黃海神色不對,又問,“怎麼了,難道縣裏的官兒還常來鄉裏?”

“不常來,要是常來就壞了,非得讓他們折騰死不可。”黃海憤憤不平地說道,忽然又一臉緊張地問,“你們真是記者?可不要報道我說的話,要不我就沒好日子過了。”

“怎麼回事,說來聽聽,我們替你保密。”李丁山動了心思。

黃海還故作神秘地四下張望幾下,夏想扔給他一支煙,幾個人都下了馬,站在花草之中。

“行了,別裝了,這裏就我們四個人,你看什麼看?”夏想取笑黃海,在他肩膀上打了一拳。

黃海還就吃這一套,一臉諂笑地點上煙,點頭哈腰地說道:“我就是一個老百姓,要是說了別人什麼壞話,傳到了人家耳朵中,我哪裏還有活路?小心行得萬年船,是不是……”

聽他還要故弄玄虛,夏想伸手去搶他的煙:“不想抽煙了吧?再囉唆,一會兒沒煙給你了。”

黃海立馬老實了:“嘿嘿,別呀,我說,我現在就說。其實也不是什麼官兒常來我們這裏,是官兒的兒子常來,他一般一個星期來上一次,一來就要我們給他幹活……”

“是誰?讓你們幹什麼活兒?”李丁山一臉不解。

黃海又犯了老毛病,支吾著不說,夏想知道和他這樣的人打交道,就得連哄帶嚇,就眼睛一瞪:“利索點,給你兩盒煙,再不說,一盒也沒有了。”

黃海嘿嘿笑了:“劉縣長的兒子劉河,他每次過來都要我們給他到草原上打兔子吃,當然也不白打,給支煙抽抽什麼的。這是小事,農閑的時候大家都自己打兔子吃,都有多餘的。劉河,我們都叫他劉總,就是讓我們跑山溝裏幫他挖口蘑和蕨菜比較煩人,那東西都長在不好找的地方,東西又小,又不好挖,可累人了。”

口蘑和蕨菜可是好東西,在京城和燕市,都是高檔菜,價格不菲。尤其是野生白口蘑的營養價值達到野生食品的頂峰,被外國專家推薦為十大健康食品之一。而蕨菜又稱長壽菜,它是野生植物,素有“山菜之王”的美稱,營養豐富,口感一流。

“又是劉河?”夏想心中一動。

“他讓你們替他挖口蘑和蕨菜,給錢不?”夏想猜到了劉河的用心。

“給什麼錢?人家可是副縣長的兒子,而且還是最高的副縣長,聽人說,說話比正縣長還管用,全縣沒人敢不聽劉縣長的話。大家都說,不管是縣委書記還是縣長,都不是壩縣最大的官,壩縣最大的官其實是劉世軒。”黃海有了可得兩盒煙的保證,肆無忌憚地說了起來。

李丁山臉色不太好看,換誰作為縣裏的一把手,聽到下麵的老百姓說縣裏最大的官是一名副縣長,心裏多少也會有點不舒服。他可是縣委書記,是名正言順的全縣最大的官。

夏想想的卻不是名義上的誰大誰小之爭,而是另一個發展經濟的思路:“你們這裏口蘑和蕨菜的產量多不多?”

“多得很,漫山遍野都是。”黃海用手向東方一指,遠處除了草還是草,看不出任何不同之處,“一直向東,走上十多裏路,就有一個山溝,裏麵的口蘑和蕨菜有很多,挖不完。不過就是地兒太遠,又不好挖,沒人願意幹。這東西是不難吃,不過就是一個菜,又不能當飯吃,沒什麼人當一回事兒,也不知道劉總是圖個啥?有人問他是不是賣錢,他還說不是,說他就好這一口。淨瞎掰,他一個星期能收兩三百斤,別說他一個人,他一家人撐死也吃不完。”

幾百斤口蘑和蕨菜,又是純天然的,即使賣到章程市,每斤也要十到十五元,要賣到京城,每斤就得二十元以上。劉河沒有成本,至少能獲利幾千元,每周幾千元,一個月下來就有上萬元,好一手空手套白狼的生財之道。

牽一發而動全身

利用信息的不對稱,又利用村民對權力的畏懼,仗著他老子是副縣長,劉河幹的竟然是無本買賣。隻可惜苦了這些連煙都幾乎抽不起的貧困百姓,讓他們充當劉河的免費勞動力。

夏想想起村中那個麵容枯黃、眼神無助的小女孩,又想起老農得到一盒煙之後如獲至寶的模樣,心中不免有些憤怒。劉河也是壩縣人,為富不仁到了連父老鄉親都不放過的地步,讓他無比憤恨劉河的貪婪。

上一次縣委大院的事情過後,劉河倒也主動找過他一次,說是請他吃飯,被他委婉拒絕了。當時他也確實有事,並非刻意推脫。之後劉河也就沒有出現過,估計也是沒有把他這個小小的秘書放在眼裏,認為他出麵請他一次,不管他去不去,就已經給足了他麵子。

至於張信穎,夏想再也沒有聽到她的消息,也懶得去問杜雙林。在他看來,張信穎幼稚得如同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嬌縱得好像她就是公主一樣,也不想想要是她姑姑張淑英在壩縣真有足夠的影響力,為什麼不將她調離宣傳部,甚至直接將她調到章程市?既然都沒有從宣傳部調到縣裏其他部門,其中的原因就有點耐人尋味了。

不過說起來還真要感謝劉河的眼光,因為他的原因,夏想立刻想到一個可以短時間為老百姓帶來好處的項目,他假裝漫不經心地說道:“口蘑和蕨菜對我們城裏人來說,很少見,也想弄一些嚐嚐,我給你十塊錢,你能幫我挖多少?”

“真給我十塊錢?”黃海雙眼放光,好像狼見了兔子一樣,“不帶騙人的,十塊錢可是大數,先拿出來看看。”

夏想不忍再取笑他,連十元錢也當成大錢的人,怪不得會為了一盒煙而帶上幾匹馬來陪人,他拿出十元錢一把塞到黃海手中:“錢先給你。”

黃海看了看手中的錢真是十元,摸了又摸,急忙裝起來,唯恐夏想反悔:“你想要多少我給你挖多少!”

回到賈寨村的時候,時候還早,李丁山就想在村中四處轉轉,等黃海回來。黃海一個人快馬加鞭去挖野菜,夏想也沒有過多解釋,李丁山還真以為他一時嘴饞,想要嚐鮮,也沒多想其他。他心中氣憤的是,劉世軒竟然縱容劉河為害鄉裏,讓老百姓給他當免費勞力。

隻不過這件事情可大可小,劉河真要一口咬定他和鄉親們關係好,是人情來往,鄉親們是自願幫他挖野菜。到時他再買通幾個村民統一口徑,李丁山也拿他沒有辦法,這就是本地派官員的最大優勢,可以充分利用他們和本地鄉親的熟悉關係。

李丁山沒有想到的是,夏想已經想好了整治劉河的計策。

對於整個壩縣的形勢,李丁山在和夏想幾次商議之後,他也算看得比較透徹。先不提強勢的本地派代表劉世軒如何躲在背後,準備隨時出手,就是態度不明的石堡壘就已經足夠讓他頭疼了,更不用提隻求自保的中間派,即使是力求上進的外地派,也是對壩縣的現狀束手無策,拿不出一個可行的可以改變貧窮麵貌的好辦法。可以說,壩縣是一盤散沙,表麵上的和諧掩飾不了內部四分五裂的真相。而且讓人擔憂的是,真要是推行旅遊發展大計,他根本不知道會遇到什麼樣的阻力。

隻是當他在村中轉了幾轉,發現除了沿路兩側可見磚房之外,村裏到處是低矮的土坯房後,李丁山背著手,眉頭緊鎖,心中始終有一個聲音在響:為官一任,造福一方,隻要能改變這裏的貧窮和落後,哪怕讓他用一些非常手段也在所不惜。

夏想並不知道李丁山的急躁性格竟然讓他有了破釜沉舟的決心,要是他知道,他肯定會勸李丁山改變主意。官場也好,商場也好,最要不得的就是在沒有絕對把握時,背水一戰,尤其是對想做出一番作為的人來說。有時候必須選擇一種表麵的妥協,采取迂回之計,看似退讓,其實以退為進,而不是硬碰硬最後落個兩敗俱傷。

夏想三人等了將近一個小時,也沒有等來黃海,眼見天近正午,就到賈寨村唯一的一家鄉村飯店吃飯。飯店雖然簡陋,不過收拾得還算幹淨。幾個人要了一鍋燉兔子肉,一盤山野菜,一碟蠶豆。

飯菜品相不好,不過用柴火燉出來的肉,與城裏用燃氣燉肉的味道截然不同。前者更香更嫩,山野菜和蠶豆味道也不錯,讓夏想幾個人吃個大呼過癮。賈合一個人就吃掉多半隻兔子,後來又要了一隻才算夠吃。李丁山也是胃口大開,吃得津津有味。

燉肉之中就放著口蘑,李丁山吃了幾口,讚道:“味道是不錯,比起燕市的好吃多了。這東西不便宜,原來是因為不好采摘。”

夏想沒有將他的下一步想法告訴李丁山,是因為不想讓他分心,讓他先安心做好旅遊度假村的事情,其他事情要一步步來,貪多反而誤事。他見李丁山臉上不快,以為他還在擔心劉河的事情,說道:“其實像劉河這種人,什麼地方都有,隻不過在壩縣表現得更過分一些罷了。因為這裏民風純樸,他軟硬兼施,騙老百姓為他免費出力確實有些不地道。這事倒也不必非要和他計較,隻要度假村的事情成功,附近的百姓慢慢眼界寬了,知道了幹活能賺錢之後,他再想隨便壓榨就不可能了……李書記,最近燕市有什麼消息沒有?”

有了新號碼之後,夏想也給馮旭光打過一次電話,知道他的超市大體上已經竣工,正在緊張地裝修之中,差不多再有一個月就可以正式開張營業,除此之外,一切正常。

在他的設想之中,高建遠要是能在三個月之內浮出水麵,插足佳家超市,便能讓他順利地進行下一步計劃,要是不在預定時間內出現,以前所有精心設計的策略恐怕會付之東流。

高海為人具體如何,夏想還不敢輕易下結論,不過從兩次幫他的細節來看,也是聞弦歌而知雅意之人,而且他既然和李丁山關係較好,自然有他的可交之處,值得一幫。

杜村事件和南方一建

“目前倒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高海還在全力協助陳風推行城中村的改造,嗬!他現在深得陳風的重用,陳市長許多事情都找他商議,問他意見,不過好像城中村改造遇到了難題……對了,高海還問起你,說要是你回燕市,一定要見他一麵。”

夏想有高海的電話號碼,來壩縣之前也給他打過電話,對他的照顧表示了感謝,也將設計圖紙的事情告訴了李丁山。李丁山是樂觀其成的態度,心裏也沒有什麼想法,他也知道高海為什麼要對夏想高看一眼,就是因為上一次夏想在酒桌上的“酒後戲言”。

城中村的改造遇到了難題。

杜村中有二十多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手持菜刀、鐵鍁,站成人牆,就是不讓推土機過去。陳風帶領上百名警察,身著便衣,假裝成圍觀的群眾,他以市長之尊隻身來到人牆麵前,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麵對明晃晃的菜刀和鐵鍁,他沒有表現出一點畏懼和退縮,鎮靜自若地和領頭人談判,結果對方就是死不讓步,非要在原有的補償基礎上再加三倍,否則寧死不讓。

陳風一連和對方談了兩個小時,對方就是不改口。陳風最後拍拍對方的肩膀說道:“小夥子,我對你已經是仁至義盡了,接下來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在和對方談判的過程中,一百多名警察已經完成了對他們的包圍。陳風轉身一走,警察就一哄而上,將二十多人全部控製住。

事情到此並沒有結束,要推倒的房屋中還有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他大聲嚷嚷著,說是誰推倒他的房屋,誰就是殺人凶手,他就是死也要死在老屋裏,絕對不邁出門口一步。陳風大步走進屋裏,先聊了一些家常讓老人放鬆警惕,然後對他說:“我是市長,老人家,你說說看,要是這片房子不推倒,該怎麼樣保留才好?”

老人信以為真,以為陳風身為市長,一言九鼎,真的改變了主意要保留老宅,他正有一肚子話要說,就跟隨陳風來到院中,對周圍的一片房屋指指點點,說出了自己的看法。陳風一邊聽一邊煞有介事地拿出本子記錄,他陪老人越走越遠,等離開房屋幾百米遠後,衝身後一揮手:“拆!”

老人又氣又急,大罵陳風身為市長說話也像放屁,陳風始終罵不還口,還伸出手讓老人打,“老人家,城市的發展必須要有一部分人做出犧牲,也必須有人出來當罪人,被人指著後背罵祖宗十八代。如果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能為燕市的發展做出一點事情,就算被人罵被人打也值了,就算當罪人,我也認了。”

這件事情在燕市流傳甚廣,不但沒人指責陳風霸道蠻橫,反而顯得他真實可愛,不再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官僚形象,成了一個有血有肉的人,拉近了他和普通市民之間的距離。幾乎所有的人提起陳風的名字時,都不由自主地伸出拇指讚道:“咱們陳市長真是好樣的,是個爺們兒。”

不過杜村事件是個隱患,後來陳風也被政敵攻擊,說他是野蠻市長、暴力市長、騙子市長,等等,總之將他批駁得一無是處。其實燕市人民都清楚,城中村問題是老大難,阻礙了城市的發展。大部分城中村被包圍在高樓大廈之間,設施陳舊,有些甚至排水和排汙都沒有,一下雨就臭氣衝天,嚴重影響燕市的形象。而且還造成許多丁字路、斷頭路,甚至有些城中村私自在穿村而過的道路上設立收費點,建立城中村的王國。城中村存在的弊端太多,必須改造,否則還會有嚴重的治安問題。

這二十多個年輕人之所以氣勢洶洶地敢和市長公開叫板,是因為有人在幕後指使,指使者就是南方一建。

南方一建是省委書記高成鬆的老婆景曉影的禦用建築公司。

提起南方一建,燕市乃至燕省所有的建築公司,不管大小,對它都是咬牙切齒,恨之入骨。

南方一建開始時本來是一家名不見經傳的小建築公司,因為沒有實力,在南方當地混不下去,後來不知道托了誰的關係,認識了景曉影。結果得了好處的景曉影就利用手中的權力,幾乎將燕市所有的政府投資的工程全部交給南方一建施工。後來又發展到整個燕省,最後導致燕省大小百餘家建築公司倒閉破產或者被收購,就是夏想最初分配到的省三建也被南方一建擠垮。

“什麼難題?”夏想想了一想,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了出來。

再見楊貝的烏龍事件

“不清楚,具體沒說。”李丁山有些奇怪地看了夏想一眼,心道燕市的事情遠在天邊,你操的什麼心?

“李書記,你方便的話給高秘書長打個電話,問問他具體遇到了什麼難題?要是再和上一次北大街改造相似的例子,我或許還有新的思路……”夏想盡量說得含蓄一些,上一次的事情李丁山也知道具體的始末。

“也對,怪不得當時高海主動提了一提他工作上的事情,原來在這裏打著埋伏,我這就問問他,小夏你學的是建築專業,對於規劃方麵倒是觸類旁通。”李丁山沒有多想,拿出手機就打電話,卻發現沒有信號,隻好無奈地一笑。

夏想拿出他的手機,發現也沒有信號,看來是通信的基站在貧困山區的覆蓋範圍不廣。他站起身,心想怎麼黃海還沒有回來,向李丁山點了一下頭,掀開門簾準備到外麵透一透氣,正低頭將手機裝到兜裏,也沒留神腳下,被門口的門檻絆了一下。

夏想猛然向前一衝,隻聽“咚”的一聲,他和一個人撞了個頭對頭。雖然力度不大,不過頭與頭相碰還是挺疼,他疼得吸了一口涼氣,就見對方“哎喲”一聲雙手捂頭,眼中含滿淚水,睜著大大的眼睛,似委屈,似驚訝,又似見到了世界上最難以置信的事情,怔怔地看著他……

夏想揉揉頭,還沒站穩身子,就覺得眼冒金星,好像無數火花在眼前閃動,又如同往事的煙花一時間全部綻放,在他眼前呈現出一幅至美至純又令人不可思議的畫麵。眼前的女孩身穿淡紫色上衣,天藍色牛仔褲,頭上隨意束了一個馬尾辮,既有學生的清純和亮麗,又有脫離了學生稚氣的成熟之美。她的圓臉俏皮而生動,像月牙一樣的眼睛格外迷人,尤其是她的嘴角總是微微翹起,很有一種頑皮可愛的味道。

楊貝……夏想從心底深處發出一聲呻吟般的呼喚,真是楊貝,竟然會在這裏與她相逢,而且還是以這種古怪而可笑的方式見麵。他甚至還沒有來得及真的張口叫出她的名字,就聽到身旁傳來一聲怒吼:“瞎了你的狗眼,敢撞我的女朋友,不想活了是不是?”

夏想畢竟是有點身手的人,感覺不對,下意識地向後麵一跳,勉強躲過了頭上的一拳,卻沒有躲過對方踢來了的一腳,“撲通”一聲坐在地上。

對方不肯善罷甘休,還要上前動手,冷不防賈合從屋裏跳了出來,一腳就踹在他的後背上,將他踢了個狗啃泥。

夏想雖然挨了一腳,卻絲毫感覺不到痛。他原本以為,壩縣之大,就算楊貝身在其中,想要和她相遇,也和大海撈針一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雖然也有楊貝的電話,卻一直忍著沒打,也不知道是逃避還是不願意麵對過去的往事。

他坐在地上,想站卻沒有站起來,心思恍惚,心裏升起一種滄桑之感。

楊貝也已經忘記了疼痛,呆呆地站立原地,不敢相信地盯著坐在地上的夏想,臉上的神情迷茫之中又有苦澀:“夏想,怎麼是你?真的是你?”

“夏想?就是你上大學時搞的對象?貝貝,到底怎麼回事,他怎麼追到這裏來了,媽媽不是告訴你了,和他分手,堅決和他分手,不許再和他有一丁點關係。”一個胖胖的女人突然出現在麵前,她個子不高,腰寬背厚,滿臉是肉,尤其是一雙不大的三角眼斜著看人,眼神裏全是輕蔑,“一個窮小子有什麼好的,留在燕市就了不起了?還不一樣是個小人物。”

她來到夏想麵前,不屑地“哼”了一聲:“夏想,你怎麼還不死心,大老遠地追到壩縣,也真是有心了。不過你別想拐跑我的閨女,實話告訴你,我女兒要嫁也嫁給高官子弟。你長得還算說得過去,不過男人長得好看沒用,有錢有權才行。最好盡快滾出壩縣,否則的話……”

她眼睛一瞥,才看到倒在地上的人。也許是賈合用力過大,被踹的人趴在地上半天沒有起來。胖臉女人一見,頓時驚叫起來:“誰下的毒手?誰敢打劉河?誰不要命了敢打縣長的兒子?”

又回頭一看一臉驚訝的楊貝,她突然大叫一聲:“貝貝,你還傻站著幹什麼?還不快扶劉河起來?有人打你男朋友,你不幫忙替他打回去,總得知道到外麵叫人來幫忙不是?快去叫人。”

她將劉河從地上扶起來,雙手叉腰又來到夏想麵前,一臉神氣地說道:“你知道他是誰?你知道我是誰?告訴你臭小子,他是劉縣長的兒子,我是文化局的局長,今天的事情別想有完,你等著,一會兒就會來人收拾你……”

每個人都有底線

劉河站起來,一隻手扶著腰,臉色陰沉,眼神不善地盯著夏想:“夏想,你和我還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沒想到……沒想到楊貝以前的男朋友竟然是你……這麼說來,你和我之間是永遠沒有可能成為好朋友了?”

楊貝看看她媽媽,又看看夏想,突然眼淚湧了出來:“夏想,你這又是何必呢?何必非要來壩縣找我?”

夏想心潮翻滾,強壓下衝動的心思,理也沒理劉河,說道:“你錯了,楊貝,我來壩縣不是專門找你的,我是來工作的。”

“工作?真是笑話,在燕市混不下去了,居然會跑到壩縣來工作。壩縣雖然窮,也不缺你這樣沒用的人來工作。你說說你在哪個局上班,我找你們局長去,讓他開除你。”楊貝母親氣勢洶洶地說道。

“伯母,您剛才好像說您是文化局的局長,應該管不到別的局吧?”夏想突然一臉微笑,彬彬有禮地問道。

楊貝的母親先是一愣,隨即又道:“我是管不著,可是劉河的爸爸管得著,他爸爸是縣長。”

“好像是副縣長吧?我聽說縣長姓石,不姓劉。”夏想看了劉河一眼,見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臉上還有恨恨的神色,心中知道和他之間已經是水火不相容了。更何況,他居然會是楊貝的男朋友,讓他心中說不出來是悲涼還是厭惡。他又看了楊貝一眼,見她雙眼含淚,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楚楚可憐,心中想起以前對她的柔情,以及她對他的溫存。現在心中卻始終提不起絲毫心疼和憐憫,隻留下冷漠和漠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