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帝國主義麻醉下的種族成見(3 / 3)

我未往美領事署辦護照手續以前,先往通濟隆公司定艙位,據說有美國船名叫門赫吞號(Manhattan)於今年五月九日由倫敦開往紐約,有空餘艙位,我便定了一個“旅客艙”(依例買有折扣的通票至少須乘“旅客艙”)。到美領署辦護照時,照例要說明乘什麼船赴美,這船到美的日期等等,美領事在通知美國移民局的公文中都須一一詳細注明。不料我的護照手續已經辦好,美領署的公文已寄往紐約移民局之後,通濟隆忽由電話告訴我,說美國船艙位已滿,隻得請我改乘五月十一日開行的德國船歐羅巴號走。我定艙位時,該公司很無疑地答應有,何以忽然說已滿,我已不懂。但時日已迫,來不及先往該公司辦交涉,而且也沒有想到這所謂“已滿”是另有其特別原因(見後),所以就趕往美領署叫他們再替我向移民局去一道公文,因為倘若船名不符,船到美的日期不符,雖有護照,移民局還是不準登岸,要把你捉到實際等於牢獄的“天使島”(“Angel Island”)上去吃苦頭的。那位美副領事聽說我要改乘他船,又須改船期,麵孔頓時放下來,大不高興說:“我們的公文已發寄了,你是太嚕囌了!”我說這不是我的嚕囌,是通濟隆的嚕囌。他不相信,立刻拿起電話機,問那個美國船公司,回話說艙位並未滿。他聽了更不高興,叫我自己再往通濟隆接洽。我以時日已迫,叫他立刻打電話向通濟隆一問究竟。後來他在電話裏聽該公司的職員講了許久的話,才把態度換過來,對我說門赫吞號的艙位有沒有,一時說不定,隻得讓我乘德國船走,他們隻得另去一道公文給美國移民局。這樣一來,這件事總算解決了,但卻使我如陷入五裏霧中:通濟隆在先很不躊躇地說一定有艙位,何以忽然說已滿?美副領事在先聽我要改船及船期,很不高興,形諸辭色,後來經電話裏的一頓嘰哩咕嚕,忽然又改換態度?我終覺不懂,所以又跑到通濟隆去問個明白。該公司的那位職員,因我屢次由英國赴歐洲大陸遊曆,來往車票的事都由他辦理,所以我們兩人因漸漸相熟而有了相當的友誼,經我究問原因之後,他竟侷促囁嚅,現出不便解釋的樣子,隻說“美國船公司對於中國人另有他們的規則,我們雖覺得沒有道理,隻得照辦……”我說我不會怪你,卻要聽聽所謂“規則”究竟是什麼,他說:“如你不見怪的話,我可以告訴你。”經他說明之後,才知道美國船向例把“材納門”隔離,不許和白種人同艙房;所以要末有單獨一人的艙房,不妨住一個“材納門”,要末有幾個“材納門”一同住入一個幾人的艙房。這次門赫吞號的單獨一人的艙位已沒有餘剩,所剩的隻有數人同住的艙房,其先他們未注意我是“材納門”,後來忽而發覺,所以把已答應的艙位臨時取消。這個職員大概因為和我有了相當的友誼,說明之後,頗表現替我難過或不平的神情,連說“沒有道理”。

以上隨意談到的是帝國主義麻醉下的種族成見的幾個例子,諸如此類的事實當然不少,我相信在海外旅行過的我國人,如肯靜心默察,當有同感。

平心而論,我們對於這種族成見,如作進一步的分析,明白它的來源,對於有這樣成見的一般人的本身,卻也用不著怪他們,因為他們隻是受了長時期的帝國主義的麻醉作用。帝國主義者利用他們所直接間接控製的教育,書報,電影,以及其他種種方式的宣傳機關,把被壓迫的民族——尤其是“材納門”——形容得如何如何的卑鄙,齷齪,野蠻!同時可以反映出他們自己的“文明”,以“證實”他們的“優越民族”確有侵略剝削“劣等民族”的當然權利,使久受他們麻醉的本國民眾俯首帖耳做他們的侵略剝削的工具。關於這類事實,舉不勝舉。像英國的小學裏,教師對小學生談到“材納門”,還是灌輸婦女纏腳,溺女孩,抽大煙的印象。像美國在新聞界占很大勢力的赫斯特報紙(Hearst newspaper)就利用他分布全國的數十種日報和刊物,盡量糟蹋“材納門”,把中國人寫成卑劣不堪的該死的民族。又像我國有一部分人所崇拜的希特勒,在他所著的傳播很廣的《我的奮鬥》一書的原文裏,就把中國人和“黑奴”連在一起,盡情醜詆。

但是世界向著光明的新運動是一天一天地向前猛進著,已有一部分的人們不再受帝國主義的麻醉作用而醒悟,向著剝削階層進攻了!民族成見的消除,和光明的新運動成正比例,是必然的趨勢。所以我們徒然懷恨或怨懟是無益的,要知道努力奮鬥的正確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