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三重門(1)(3 / 3)

◎周莊之行定在周日,時限緊迫,所以社員們都興奮難抑,那些剛剛退社的後悔不已,紛紛成為壞馬,要吃回頭草。不幸壞馬吃回頭草這類事情和精神戀愛一樣,講究雙方麵的意願;壞馬欲吃,草興許還不願意呢。馬德保對那些回心轉意的人毫不手軟,乘機出口惡氣說要進來可以,周莊不許去。那些學生到了一定的年紀,就會認識到錢的價值。以前小學裏出遊,總要帶許多東西一點錢;現在學生已經懂得中國的政局穩定,絕無把人民幣換成貨品以保值的必要,所以都帶一點東西許多錢。

◎晴空無雲,一片碧藍,好得可以引天文學家流口水。林雨翔不愛天文,望著天沒有流口水的義務;隻是見到麵包車,胃一陣抽搐。這才想到沒吃早飯。

◎羅天誠歎道:“錢有什麼意思。一個人到死的時候,什麼名,什麼利,什麼悲,什麼喜,什麼愛,什麼恨,都隻是棺木上的一縷塵埃,為了一縷塵埃而辛苦一生,值嗎?”語氣裏好像已經死過好幾回。

羅天誠被自己的問題反嗆一口,看窗外景物不說話,由大雅變成大啞。

林雨翔暗吃一驚,想難怪這人不是大雅不是大俗,原來乃是大笨。

◎“肝炎有什麼大不了的——”為了要闡明自己的凜然,恨不得要說“你肝沒了我都不怕”,轉念一想羅天誠真要肝沒了自己的確不會害怕被染上,反會激起他的傷心,便改口說,“我爸都患肝炎呢。”

林雨翔把自己的父親憑空栽上肝炎病史後,前仆後繼道:“我的爺爺也是肝炎呢!”說完發現牛皮吹歪了,爺爺無辜變成病魔。輕聲訂正,“也患過肝炎呢!”

◎車到大觀園旁的澱山湖,車裏的人興奮得大叫。上海的湖泊大多沾染了上海人的小氣和狹隘。造物主仿佛是在創世第六天才趕到上海挖湖,無奈體力不支,象征性地鑿幾個洞來安民。

◎車出上海,公路像得了腳癬,坑窪不斷,讓一車人跳得反胃。餘秋雨曾說去周莊的最好辦法就是租船走水路,原因興許是水麵不會患腳癬,但潛台詞肯定是陸路走不得。馬德保是不聽勸誡的人,情願自己跳死或車子跳死也要堅持己見。跳到周莊,已近九點。

◎前幾天秋雨不絕,停車場的地幹後其狀慘烈,是地球剛形成時受許多行星撞擊的再現。一路上各式各樣的顛都在這裏彙總溫故知新一遍。

◎那女孩是林雨翔班上的語文課代表,叫沈溪兒。她和林雨翔關係不太好,因為她常提防著林雨翔借著豐厚的古文知識來奪她的課代表之位——她小時候是林雨翔的鄰居的鄰居,深知林雨翔當年的厲害。可林雨翔向來對女子過目就忘,一點也記不起有過這麼一個鄰居。其實林雨翔對語文課代表的興趣似乎就是他對女孩子的興趣,一點都沒有的,隻是有一回失言,說語文課代表非他莫屬,嚇得沈溪兒拚命討好原來的語文老師,防盜工作做得萬無一失。

◎對男子而言,最難過的事就是旅行途中二男一女,這樣內部永遠團結不了;所幸沈溪兒的相貌還不足以讓男同胞自相殘殺,天底下多一些這樣的女孩子,男人就和平多了。

◎周莊的大門口停滿了各式各樣的公車,可見我國政府對提高官員的藝術修養是十分注重的。

◎沈溪兒高興得不得了,牽著林雨翔的手要他快走,林雨翔每次都是縮手已晚,被仇人當狗一樣帶著散步。

◎不漂亮的女孩子撒嬌成功率其實比漂亮女孩子要高,因為漂亮女孩子撒嬌時男的會忍不住要多看一會兒,再在心裏表決是否值得;不漂亮的女孩子撒的嬌,則像我國文人學成的西方作家的寫作手法,總有走樣的感覺,看她們撒嬌,會有一種罪惡感,所以男的都會忙不迭答應,以製止其撒嬌不止。

◎那頭長發耀眼無比,能亮徹人的心扉,讓女的看了都會自卑得要去削發,男的看了恨自己的手沒有地方貪官的魔掌那麼長,隻能用眼神去愛撫。

“美女以臉對人,醜女以背對人。”

◎船又近一點,沈溪兒喃喃著:“是她,是Su-Su-”看來她和船上那女孩認識,不敢確定,隻念她英文名字的前兩個字母,錯了也好有退路。船夫(Poler)該感到慶幸,讓沈溪兒一眼認出來了,否則難說她會不會嘴裏胡謅說“Po-Po(尿壺)”呢。

◎林雨翔怔住,杜甫的《佳人》第一個被喚醒,腦子裏幽幽念著“絕代有佳人,絕代有佳人”。第二個蘇醒的是曹植的《美女賦》,“美女妖且閑”,這個念頭隻是閃過。馬上又變成《西廂記》裏張生初見崔鶯鶯的情景,“隻叫人眼花繚亂口難言,魂靈兒飛在半天”。然後變性,油然而生《紅樓夢》裏林黛玉第一次見賈寶玉的感受:“好生奇怪,倒像在哪裏見過的,何等眼熟!”

◎“你沒聽說過?外國有個加拿大,中國隻有大家拿!”

◎林雨翔表裏一致,走在Susan身邊,大加讚賞:“哇,你的頭發是用什麼洗發水洗的?”

沈溪兒攔截並摧毀這句話:“你是誰,要你管三管四幹什麼?”

“喂,我問的是Susan,你是誰,要你管三管四幹什麼?”罵人時最痛苦的莫過於別人用你的話來回罵你,分量也會猛增許多。沈溪兒充分領教了自己的厲害,恨自己還沒這話的解藥,隻好認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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