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 武承業罪定奸僧 薛敖曹夜行穢事(2 / 2)

不說武承業與懷義私下議論,單表狄公來至書房,做了一道奏稿,次日五鼓上朝,好奏明武後。誰知武承業見眾人散去,心雖放下,渾身已為眾人摔得寸骨寸傷,動彈不得。向著懷義哭道:“下官為汝之事,幾乎送了性命,現在如何是好?狄仁傑不比得他人,明日早朝,定有一番辨論,叫我如何袒護?他已將口供案件全行帶去。”懷義已知難活,不禁哭道:“現在惟有請大人私往宮中,請聖上設法,總求他看昔日之情,留我一命。”武承業忙道:“你這話豈不送我性命。日間因送你入宮,為百姓半途揪獲。我此時出去,設若再為他們碰見,黑夜之間打個半死,有誰救我?我現在吃苦已經非淺,若再痛打,便頃刻嗚呼。”懷義急道:“武皇親,你我非一日之義,今日我死活操之你手,除得聖上解救,更有何人挽回?你不肯去,如何是好?”武承業也是著急,隻得問武三思說:“此事還是哥哥進宮一趟,將細情奏明聖上,請他設法。隻要將狄仁傑一人阻止,餘下便可無事。”武三思總因懷義是武後的寵人,恐怕傷了情麵,當時說道:“愚兄此時姑作回衙之說,徑入宮中。今夜卻不能來回信,好歹總求武後為力便了。”隨即乘轎出來,故意命轎夫說道:“汝等閑人讓開,武大人回衙。”說罷,如飛而去。

由後宰門進去到了裏麵,小太監連忙止住道:“武後現在宮中,與如意君飲酒呢,連我們皆不許進去,請皇親在此稍待罷。”武三思知薛敖曹在裏幹事,隻得站在紗窗外麵等候。耳邊但聽薛敖曹籲籲呼呼的,武後也是那種沉吟的聲音,把個武三思聽得忍耐不住,隻得移步走遠過去。停一會再來,仍然如此神情。如是兩三次,方聽武後說道:“我封你這‘如意君’三字,實是令我如意。可憐懷義昨日受狄仁傑一頓惡打,兩腿六十板,打得皮開肉綻。今日交我侄兒審訊,不知如何了結。”武三思在外聽見,知他們事情完畢,故意咳了一聲,裏麵武後問道:“是誰在此?”早有小太監走去,說是武三思在簾外立候多時了。武後道:“我道是誰,他還無礙,且聽他進來。”武三思聽了此言,隨即進去,與薛敖曹見禮坐下,並將武承業如何送懷義,如何百姓哄鬧,如何請狄仁傑定罪的話,說了一遍。武後吃驚道:“這事還當了得!狄仁傑是鐵麵禦史,如此一來,豈得更改?端端的好懷義,將他送了性命,使孤家心下何忍?”武三思道:“臣等也無法可想。懷義特命臣連夜進宮,求陛下看昔日的恩情,傳旨開赦。不然,便難見陛下之麵了。”武後躊躇了半會,乃道:“孤家早朝也隻好順著狄仁傑的言語,如此這般發落,或可活命。汝且前去,命他安心便了。”武三思見武後應允,隻得出宮而去,回轉轅門。

到了五鼓入朝,早見狄仁傑坐在朝房裏麵,見他進來,連忙問道:“昨日之事乃是貴皇親眾目所睹,本院乃事外之人,反又濫予其間了。”當時聽景陽鍾響,文武大臣一齊入朝。山呼已畢,狄公出班奏道:“昨日武承業激成民變,陛下可曾知道麼?”武後見他用這重大的話啟奏,忙道:“寡人深處宮中,又未得大臣啟奏,哪裏知道?”狄公道:“陛下既然不知,且請將武承業斬首,以免釀成大禍,然後再將懷義所擬的罪名,照律施行。武承業乃是承審的人員,竟將欽犯徇私釋放,致為百姓在半途攔截,送入臣衙,哄鬧刑部。若非武三思同眾大臣議,將臣請去壓服,幾乎京畿重地倏起釁端。求陛下宸衷獨斷,將徇私枉法之武承業治罪,於國家實有裨益。”武後道:“百姓哄鬧法堂,此乃頑民不知王法,理該調兵剿斬,於武承業何涉?”狄公道:“陛下且不必問臣,茲有憑字並各人手押,以及將懷義所擬定的罪名,謄錄在此,請陛下閱後便知。”說罷,將奏折遞了上去。武後展開,細閱了一遍,欲想批駁,實無一處破綻,隻得假意怒道:“外間有如此大變,武承業並不奏聞,若非卿家啟奏,朕從何處得悉?私釋欽犯,該當何罪?本應斬首,姑念皇親國戚,加恩開缺,從嚴議處。懷義擬定斬監候罪名,著照所請,交刑部監禁。俟秋審之候,梟首示眾。王毓書之媳婦節烈可嘉,準其旌表。”狄公複又奏道:“白馬寺雖是敕建地方,既為懷義所汙,神人共怒。此種穢屑之所,諒陛下隨後也未必前去,請傳旨將廳院地窖一律拆毀,佛殿齋堂一並封禁。所有寺中田產,著充公永為善舉。”武後見他如此辦理,雖恨他過於嚴刻,隻是說不出口,也就準奏退朝。狄公回轅,分別措置,百姓自是感激不盡。

誰知武後進宮之後,薛敖曹上前奏道:“陛下今日升殿,懷義之事究竟如何?”武後見問,悶悶不樂,乃道:“寡人與汝恩同夫婦,無事不可言說。自從早年在興隆庵與懷義結識,至今一二十年,雲雨之恩不可勝數。今為狄仁傑擬定斬監候罪名,雖俟秋間施刑,此仍是掩耳盜鈴之意。隨後傳一道旨意,便可釋放。惟恐他不知寡人的用意,反怨寡人無情,豈不可恨。”薛敖曹道:“這事他豈不知道,可以不必過慮。惟是狄仁傑如此作對,我等何能安處!現有一計與陛下相商,不知陛下可能準奏。”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