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什麼總是往我這邊看?”
“別去管那些。”查普曼將今日的議題遞到了羅拉手邊,自己向對麵使了個眼色,將子爵那無禮的目光頂了回去。
聽說,除了出走的長子,新一代羅思柴爾德中沒有一個能具備貴族必要的儀態。
查普曼心想。
不,估計連那位長子也失去了貴族的優雅,畢竟他已經與平民混居太久,多半把自己也當成平民了吧。這個血管裏充滿銅臭的家族終於墮落得連表麵文章都不願做了。
待查普曼轉頭與女公爵商討今日的議案,萊昂的目光又肆無忌憚的在羅拉的曲線上打轉。
老公爵瞥了他一眼,“收斂一點,不是所有的錯誤都能用錢解決。”
“我隻是在想,”萊昂帶著戲謔的笑容說,“如果一切都很順利的話,也許很快埃利奧特小姐就會變得不那麼高不可攀了。”
老公爵斜著眼睛看自己的兒子,緩慢地說:“不要告訴我你又和‘那個’埃利奧特‘偶然’遇見了。”
“您應該對我的記憶力有信心。您告戒過的事情我不會忘。”
羅思柴爾德公爵轉過頭,看著他說:“給我牢牢記住,既然我們有中立的資本,既然現在形勢並不明朗,就別和任何一方攪在一起。永遠不要在看不清結果的時候進行重大投資。”
“我覺得形勢已經很明朗了。元帥閣下的補給情況還不如他遠征的時候。帝國軍隊的強項卻變成了弱項。如果這也能贏,中新人也太沒用了。”
公爵不以為然地輕哼了一聲,“我早就說過,你們這幾個年輕人,太年輕、太簡單、有時候還有些天真。那個也姓埃利奧特的傻瓜昨天晚上的小把戲,最後還不是把自己安插在傳媒界的棋子損失殆盡。他居然還指望用這種手段就傷到他的姐姐。——補給的問題,你以為元帥在開戰前根本就沒有想到麼?”
如果不是每個家族坐席周圍都有單向隔音係統,公爵的聲音怕是要傳到埃利奧特家族那邊了。
“就算在這件事上他們失手了。”公爵看著對麵優雅靜坐著的女公爵,麵色冷峻地說,“隻要元帥還在,誰又敢公然指控他們呢?誰敢免掉元帥的職位麼?誰敢碰中央軍的人事任命麼?”
來自正宗羅梅洛家族的元老院主席宣讀完埃利奧特提交的關於增加軍費的提案。元老們開始就議案發言。五大選帝侯通常並不親自發表演說,這些與帝國一樣古老的家族都有自己的代理人來完成這一類並不算優雅的勞動。
一開始羅拉還聽得津津有味,不過她很快就注意到身旁的兩人根本沒有把意思注意力放在那些慷慨陳詞的元老身上,反而在用暗語討論著什麼。再看其他選帝侯,也沒有人在聽。當她擴大了觀察範圍才發現,隻有那些坐在角落裏的無關緊要的元老才會注意發言者在說什麼。
查普曼低聲說:“今天要去看望一下麼?”
“反而更令人生疑。”伊莎貝爾說,“讓五號盯好,盡一切努力。——我們還需要多久?”
“‘優勢’已經上路了。如果‘場地’布置順利,也許還要一周。”
“那麼時間就比較緊了。”
“即便我們的時間耗盡了,反對派也沒有足夠的反應時間。”
“可萬一……”女公爵欲言又止,“我們回去再談吧。”
雙方發言已接近尾聲,元老院主席站起身,開始準備投票。鬥爭的雙方似乎對投票過程並不感興趣,誰都沒有提議進行一個人接一個人表態的“點名投票”。
羅拉緊盯著那不斷跳動的統計數字,滿心盼望著最後的決議能夠支持在前線作戰的父親。紅色的否決數和綠色的讚成數在三秒內已經互相趕超了四五次。看起來雙方的實力非常均等。但是綠色的上漲速度迅速下降,十五秒時間耗盡之時,紅色比綠色多了三分之一。
她一時還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懊惱地向母親看去,仿佛要找出失敗的緣由。然而,女公爵似乎從點完投票按鈕就在沒有關心過那些,而是隨意地與查普曼聊起家族今年葡萄酒的供應情況。羅拉盯著她看了好久,伊莎貝爾這才向計票欄掃了一眼,然後帶著輕描淡寫的笑容,把本次下發的文件丟給隨從,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會場。
羅拉看著母親的背影,顯得有點不知所措,完全不明白到底這都是怎麼回事。查普曼向她傾過來,說:“看起來小姐沒有認真學過呢。”
“什……學什麼?”
在羅拉的注視下,查普曼輕聲笑著,也離開了坐席。
他緊趕幾步,與女公爵並肩走向大廈出口。
“這樣好麼?”
“她隻有自己來問,才記得住。”
查普曼幹笑了一聲。
伊莎貝爾輕歎一聲,“比起您的兒子來,她實在差得太遠了。”
“您過獎了。克裏斯不過是有一些雜務上的經驗而已。”
“聽說他把一個持不同政見者的組織瓦解掉了?”
“一個尚未成形的反戰小組織而已。一大半還是歸功於都鐸公爵那邊的不重視。何況這是在埃利奧特家的領地上。如果他這都做不到,就要被別家的同行恥笑了。”
“不必過謙。”伊莎貝爾嘴角浮現一絲微笑,“我最欣賞的是,他總是能把這種事情打扮得像內鬥。——看來讓他負責最重要的那件事是正確的。”
查普曼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
走到那輛畫著黃金獅子和鳶形盾徽章的專車旁,伊莎貝爾忽然又說:“如果羅拉能有他一半能力……”
“小姐恐怕不會是下一位埃利奧特公爵,並不需要這方麵的能力。而且她必然會成為其他家族的成員。”
公爵回頭看著和侍從一起走來的羅拉,喃喃地說:“不一定。這總比隻能用在政治婚姻裏的花瓶好。”
在女公爵並未注意的時候,查普曼臉上閃過無奈的笑容,轉瞬即逝。
伊莎貝爾走入客廳的時候,羅拉正在看書——更準確地說,正在裝作看書。女公爵從未見過女兒在晚飯後還會安心坐下來讀點什麼,反倒是她自己有這個習慣。
女公爵在女兒對麵的沙發坐下,將手裏的書隨意放在盤邊的茶幾上,好整以暇地看著羅拉。年輕的子爵,立時明白自己的企圖已經被看穿,臉頰不由微微發紅。她便也把書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