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期說於長信侯曰:“王命召相國。”長信侯曰:“王何以臣為?”支期曰:“臣不知也,王急召君。”長信侯曰:“吾內王於秦者,寧以為秦邪?吾以為魏也。”支期曰:“君無為魏計,君其自為計。且安死乎?安生乎?安窮乎?安貴乎?君其先自為計,後為魏計。”長信侯曰:“樓公將入矣,臣今從。”支期曰:“王急召君,君不行,血濺君襟矣!”
長信侯行,支期隨其後。且見王,支期先入,謂王曰:“偽病者乎而見之,臣已恐之矣。”長信侯入,見王,王曰:“病甚奈何?吾始已諾於應侯矣,意雖道死,行乎!”長信侯曰:“王毋行矣!臣能得之於應侯,願王無憂。” 華軍之戰
華軍之戰,魏不勝秦。明年,將使段幹崇割地而講。
孫臣謂魏王曰:“魏不以敗之上割,可謂善用不勝矣。而秦不以勝之上割,可謂不能用勝矣。今處期年,乃欲割,是群臣之私而王不知也!且夫欲璽者段幹子也,王因使之割地;欲地者秦也,而王因使之受璽。夫欲璽者製地,而欲地者製璽,其勢必無魏矣!且夫奸臣固皆欲以地事秦,以地事秦譬猶抱薪而救火也;薪不盡,則火不止。今王之地有盡,而秦之求無窮,是薪火之說也!”
魏王曰:“善。雖然,吾已許秦矣,不可以革也。”對曰:“王獨不見夫博者之用梟邪?欲食則食,欲握則握,今君劫於群臣而許秦,因曰‘不可革’,何用智之不若梟也?”魏王曰:“善。”乃案其行。 齊欲伐魏
齊欲伐魏。魏使人謂淳於髡曰:“齊欲伐魏,能解魏患,唯先生也!敝邑有寶璧二雙,文馬二駟,請致之先生。”淳於髡曰:“諾。”
入說齊王曰:“楚,齊之仇敵也;魏,齊之與國也。夫伐與國,使仇敵製其餘敝,名醜而實危,為王弗取也。”齊王曰:“善。”乃不伐魏。客謂齊王曰:“淳於髡言不伐魏者,受魏之璧馬也。”王以謂淳於髡曰:“聞先生受魏之璧馬,有諸?”曰:“有之。”“然則先生之為寡人計之,何如?”淳於髡曰:“伐魏之事不便,魏雖刺髡,於王何益?若誠不便,魏雖封髡,於王何損?且夫王無伐與國之誹,魏無見亡之危,百姓無被兵之患,髡有璧馬之寶,於王何傷乎?” 秦將伐魏
秦將伐魏,魏王聞之,夜見孟嚐君,告之曰:“秦且攻魏,子為寡人謀,奈何?”孟嚐君曰:“有諸侯之救,則國可存也。”王曰:“寡人願子之行也。”重為之約車百乘。
孟嚐君之趙,謂趙王曰:“文願借兵以救魏。”趙王曰:“寡人不能。”孟嚐君曰:“夫敢借兵者,以忠王也!”王曰:“可得聞乎?”孟嚐君曰:“夫趙之兵,非能強於魏之兵,魏之兵,非能弱於趙也。然而趙之地不歲危而民不歲死,而魏之地歲危而民歲死者,何也?以其西為趙蔽也。今趙不救魏,魏歃盟於秦,是趙與強秦為界也。地亦且歲危、民亦且歲死矣!此文之所以忠於大王也。”趙王許諾,為起兵十萬,車三百乘。
又北見燕王曰:“先日公子常約兩王之交矣。今秦且攻魏,願大王之救之!”燕王曰:“吾歲不熟二年矣,今又行數千裏而以助魏,且奈何?”田文曰:“夫行數千裏而救人者,此國之利也。今魏王出國門而望見軍,雖欲行數千裏而助人,可得乎?”燕王尚未許也。田文曰:“臣效便計於王,王不用臣之忠計,文請行矣。恐天下之將有大變也!”王曰:“大變可得聞乎?”曰:“秦攻魏,未能克之也,而台已燔、遊已奪矣。而燕不救魏,魏王折節割地,以國之半與秦,秦必去矣。秦已去魏,魏王悉韓、魏之兵,又西借秦兵,以因趙之眾,以四國攻燕,王且何利?利行數千裏而助人乎?利出燕南門而望見軍乎?則道裏近而輸又易矣,王何利?”燕王曰:“子行矣,寡人聽子。”乃為之起兵八萬,車二百乘,以從田文。
魏王大說,曰:“君得燕、趙之兵甚眾,且亟矣!”秦王大恐,割地請講於魏,因歸燕、趙之兵而封田文。 魏將與秦攻韓
魏將與秦攻韓,朱己謂魏王曰:“秦與戎、翟同俗,有虎狼之心,貪戾好利而無信,不識禮義德行。苟有利焉,不顧親戚兄弟,若禽獸耳。此天下之所同知也,非所施厚積德也。故太後母也,而以憂死;穰侯舅也,功莫大焉,而竟逐之;兩弟無罪,而再奪之國。此於其親戚兄弟若此,而又況於仇讎之敵國也!今大王與秦伐韓而益近秦,臣甚或之;而王弗識也,則不明矣;群臣知之而莫以此諫,則不忠矣。
“今夫韓氏,以一女子承一弱主,內有大亂,外安能支強秦、魏之兵,王以為不破乎?韓亡,秦盡有鄭,地與大梁鄰,王以為安乎?王欲得故地,而今負強秦之禍也,王以為利乎?秦非無事之國也,韓亡之後,必且便事;便事,必就易與利;就易與利,必不伐楚與趙矣。是何也?夫越山逾河,絕韓之上黨而攻強趙,則是複閼與之事也,秦必不為也。若道河內,倍鄴、朝歌,絕漳、滏之水,而以與趙兵決勝於邯鄲之郊,是受智伯之禍也,秦又不敢。伐楚,道涉而穀行三十裏,而攻危隘之塞,所行者甚遠,而所攻者甚難,秦又弗為也。若道河外,背大梁而右上蔡、召陵,以與楚兵決於陳郊,秦又不敢也。故曰:秦必不伐楚與趙矣,又不攻衛與齊矣。韓亡之後,兵出之日,非魏無攻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