募勇一萬,每月須費六萬金。目下岷樵統帶之楚勇、湘勇已四千矣。此間舊招新募,擬再添六千,如經費不敷,則先送四千,大抵十一月中旬乃可成行。不然,驅市人而使之戰,鮮不敗矣。

張潤農有用之才,然尚不如王璞山之結實可靠。璞山忠勇冠群,馭眾嚴明,然局量較隘,隻堪裨將。以視岷樵之智勇兼全,器局閎遠,則非其倫矣。因垂詢附及一二。

與與湘潭紳士公信鹹豐三年九月二十日

國藩移駐衡城,瞬曆半月,公私平順,足紓存注。

章門解圍,是近日一快心事。岷樵、廉訪於桂林、長沙之圍,兩次保全,皆賴其力。而江右一城,四次轟陷,居然保此金湯,活一省之生靈,全東南之大局,其為功績,尤無等量。以天心之簡在,萬民之跂望,即頒給關防,全畀兵柄,蓋亦意中之事。惟是近日之兵孱劣極矣。當其調遣之時,東抽一百,西拔五十,卒與卒不習,將與將不和,及夫與賊相逼,各懷觀望,勝則相忌,敗不相救,雖以古來之名將,用今日之尷兵,亦恐無以變其習氣。擬欲募勇萬人,精練勤訓,發交岷樵處自成一軍,以為澄清掃蕩之具。而敝邑王君璞山,因聞湘勇援江之師七月二十四日之戰,帶勇官及幫辦之紳士陣亡四人,各練勇陣亡至八十一名之多,大興義憤,馳檄邑中,欲率湘中子弟同往殺賊,以報諸友之仇而紓國家之難。璞山之與鄙人,起念雖殊,而指歸則一。茲將渠來書及仆二書抄錄呈閱,諸君子觀之,亦足以見鄙誌之所存。惟經費浩繁,庫項支絀,全仗吾鄉義士仁人捐輸助餉,庶幾興舉可集。

貴邑為商賈輻湊之區,巨室殷戶,甲於他鄉。諸君子義聲碩望,久為桑梓所推重。務望廣為勸諭,宣揚鄙意,保全天下大局,乃所以保衛湖南,乃所以保守吾輩之身家也。自諸君子而外,尚有賢聲著裏閭,忠肝貫金右,貴邑不乏傑人,有為國藩素所聞知,未通縞紵者,有並為國藩不及訪問者,務望道達微忱,助我一臂之力。其捐輸章程,已有簡明條例,茲抄一份奉呈。藩庫實收已帶來衡州行館,銀錢朝解則庫收朝發,夕解則夕發,毫無留難。刻已有劄催湘潭縣督辦,又有委員即日至潭守提。望諸君子善為辦理,俱在有餘之家,婉勸其奇零,中戶概不抑勒。書不十一。

與歐陽小岑鹹豐三年九日二十日

初七日奉手書,以繁冗久不報,幸不咎也。江西解圍,岷老得生,是一快事;然勳名日重,兵柄將歸,弟所以有募勇數千往助之議也。

勸捐一事,此間亦自有藩籬,過爾淺易,則小民有以窺朝廷之陋,而視名器為無足重輕。捐輸本非民所樂從,即奏請別樹一幟,遍劄州縣,委員守催,官樣愈多,去題愈遠;不若擇好友較多、地方較富之縣,以鄙人肫肫之意,宣布於人。精衛填海,杜鵑泣山,或者諒我寸誠,猶有一二起而應者,亦未可知。紳以通其情,官以助其勢。其並無交好,官亦隔閡之縣,則不複過而相問,非愛惜道學門麵,亦實見官樣文章之不足集事。芻狗已陳,斯民之厭棄也久矣。

李九之徒招集二十餘人,望即命之來衡,弟將以為親兵。獵戶不宜多招,但擇其精者,招一二十人來衡,以為鳥槍教師。日直二百太少.即漸次加至三百亦可。均望代借錢數十千,資遣到衡,不必先動捐款。劉石渠大令既不能來,即亦無庸相強。

“文案不宜多理”,偉論極精,即當遵辦。賊自江省退出後,由富池口竄至興國州,過通山、通城,即吾平江界矣。而岷樵之勇又聞有嘩噪四散之說。茫茫世事,未知何日始有安居!專望台從不棄,惠然過我,暢所欲言,翹企翹企!

與吳甄甫製軍鹹豐三年九月二十三日

此間接得探報,田家鎮於初十日又獲勝仗。左季高書來,亦言江防尚屬可恃。重以吾師之威望,或者全楚得以鞏固,逆賊知難而退,掃數東下,亦未可知。惟興國股匪,不免窺伺二通,震我巴、平,終屬可虞。日內塔副將、王同知及鄒壽璋、陳文耀之勇,計已先後行抵平江。平江令林秀三源恩忠勇奮發,膽識俱優。去年長沙、今歲南昌被圍,該縣均在四百裏內外,加以征義堂之役,通城之變,兩年之內,四次防堵,均能綢繆展布,有備無患。所募之勇,亦俱訓練精強,緩急可用。夏間兩番具稟,自請捐資募勇,出省殺賊。就南省牧令論之,林君蓋有用之才,可與圖功業者也。以塔、王、鄒、陳之勇,濟以林令之布置,賊若竟狂竄平江千山萬險之中,守禦當可得力。惟崇陽、蒲圻亦屬密邇,南勇未必越境,北省尚有兵力分守此路否?深以為念!

國藩在衡,近尚安靜。安仁餘匪,剿捕將畢,不至再有滋蔓之虞。惟粵西群盜如毛,迄無靜宇。頃龍翰臣學士修一密折,專丁送至長沙,求駱中丞轉遞入告,自是備陳賊情,與地方大吏意見不合而為之。龍君非不曉事者,亦足以見嶺南之兵難,方興未艾也。而吾永、郴南路之防,乃一日不可以少弛。國藩在此,擬壹意練勇,大之則分送岷樵營中,助渠爪牙之選;小之則備瀟湘上遊不時剿捕之用,無效粵中舊轍,大股雖去,而餘波未息,亦足少分大吏之憂。第經費浩穰,鄙意不欲取之藩庫,以是彌覺其難。王璞山縣丞回湘招勇,已去八日耳,須再耽擱半月,乃可前來。渠以報仇興師,與國藩意指本別,然正可借其義憤之情,以作吾士卒之氣。第事不遽集,若賊於十月逼我楚疆,則此項人尚未可恃。十一月中旬以後,方有頭緒耳。

今歲援江之湘勇,管帶者如郭筠仙太史、朱石樵刺史、夏憩亭觀察、羅羅山教諭皆難得之才,比想皆至田鎮、興國等處。若至鄂中,吾師幸青眼視之。夏、朱本係屬吏;郭、羅則部下紳士,雖一介書生,實學識過人,可與諜軍事者也。視張潤農、王璞山皆迥出其上。

昨讀左季高書,似有決計還山之意,不審尚可縶維少留否。若其決然舍去,則幕中恐無名手,巨細皆藎籌躬親,尤以勞擾。

嶺東營守備周雲耀、桂陽千總楊名聲二人,皆湖南武弁第一流人也。

與朱堯階鹹豐三年九月二十三日

湘勇在外,殊得嘉譽,郴、桂一帶,多稱仁義之師。江西七月二十四之役,雖陣亡八十餘人,而勇敢之名已大震於匡廬彭蠡之間。鄙意欲於湘鄉縣城建立忠義祠,祀謝、易、兩羅之主於中,而諸勇亦得附祀予兩廂,以慰死者果毅之魂,而作生者忠奮之氣。其於扶樹風聲,激發士氣,蓋未必無小補焉。求吾兄專董其事,捐資擇地,鳩工庀材,概求大力經營,或擇一二好友襄辦,惟兄舉賢以自逸也。

聞南門節孝坊旁有戶書張廷營大宅,已籍沒入官矣,即以此地改作最好。至勸捐助費,弟先出錢二百千以為之倡,賀石農錢百千,業經麵定。此外嵐暄、膏如諸兄,皆須捐助,求兄代致鄙意。惟每寫一家,須從五十千起,太少則不必寫,恐奇零過多,難於刊碑。工程大約需錢千串,其祭祀久遠之謀,尚不與焉。規模仿河街潘氏祠:門外為牌坊之狀,彼所謂“紫岩第”者。此刻“忠義祠”三字,將來錢多,尚須建一石坊,以壯觀瞻。其內建一大廳,如廟宇正殿,兩廂如兩廡,以宏敞堅實為主。如錢實不敷,弟再添捐,屢添不宜,一添可也。同邑諸義士仁人,煩兄為我致意,不必多請首士,不必寫立捐簿,但憑一諾而事已集矣。並懇代告蘋洲父台,督成此舉。石樵兄雖已遠出,亦須捐錢百千,先代借去,請渠歸款。木石各料,不可草簡。監工者,尤須擇一廉明賢幹者為之,務祈兄慎選也。

與劉韞齋鹹豐三年九月二十四日

江西圍解,逆賊上竄田鎮,江防聞已被賊攻毀。連日北風不息,鄂中情事,殆不可問。甄甫先生為當世賢者,時勢太迫,倉皇失措,如何,如何!由鄂至湘,一湖僅隔,溯流南竄,亦意中事。所幸長沙近日餉項差裕,油鹽煤米,亦有儲備。內兵外勇,尚可湊聚萬餘,堅守會垣,或足自固。惟外府州縣、恐效江西故轍,仍有分竄四裂之患。眷言桑梓,可勝長慮。閣下偉畫碩謀,久深欽企。為今之計,應如何阻截江路,俾此賊縱來會城,而沿江上下,吾尚有以禦之,不能任其單舸疊艑,往來自如?賊既以船為巢,則湘潭、常德必其所垂涎之地,應如何先為布置,保此二處?務期鴻籌密慮,開我不逮,至幸至望!

與江忠源鹹豐三年九月二十四日

國藩現添募湘、寶二勇,擬認真訓練,大之則發交湖北,備左右之前驅;小之則留存吾鄉,剿南路之土匪。特經費不敷,藩庫既無可提用,勸捐又百無一應,以是遷延瞻顧,不得放手一辦,真所謂局促類轅下駒者也。

逆匪由富池口竄入興國州,未免窺伺二通,震我巴、平。比已派塔將帶寶勇八百,王初田同知帶道標等勇四百,又有湘勇五百,益以林秀三自帶之平勇,賊若由城來犯,守禦當可得力。田鎮江防,聞尚嚴密可恃,惟由通山竄入崇陽、鹹寧一帶,為北省拊背之患,不知曾否分兵防禦?幸分股未多,未足深慮耳。賊即不擾湖北,足下帶兵東下,亦鮮可用之兵。且今日將弁習氣,自守備以上,即已驕蹇散漫,難可使用。足下威日隆,倚畀日重,不能不常與此輩相接對,縱不惜詘身抑誌,委曲求全,而滅賊之具,一無可恃。犬羊爛漫,南北四布,何日果可掃蕩而廓清也?每一念及,太息無已。

與王璞山鹹豐三年九月二十四日

新招之勇未經訓練,斷不可用。今年六月援江之師,即前車之鑒矣。足下或在大吏前言明此層,至少亦須訓練一個月。以即日帶來衡城,大練同訓為要。即十分緊急不能來衡,亦宜在本邑訓練。縱使湖北有失守之信,亦不可以不練之卒,倉皇出而應敵也。練至一月以後,即舉旗長征矣。

與駱龠門中丞鹹豐三年九月二十四日

嶽州來稟,田鎮已破,鄂省十分急迫,我省也十分吃緊。然兵力既薄,將弁又怯,不如專守省城,猶有幾分把握。若再分兵禦嶽州、臨湘一帶,則我兵尚未到防,逆賊恐已上竄,陸路即能堵禦,江路仍是空虛,徒有禦賊門外之名,恐蹈內外兩失之實。再四思維,隻忍心置嶽州於不顧。

現在省中守城之兵,尚有四千餘,銀米煤鹽,俱用敷三月及半年不等,火藥軍械猶為富饒。城外無民房、樹木遮蔽,槍炮等具易以攻防。其理其勢,俱可堅守,較之去年之長沙,今年之南昌,初基蓋有過之。至於外間援應之兵,侍在此有舍弟一營,及招回之新化勇一營,益以周鳳山、儲玫躬之勇,侍俱可帶往,共為一枝。王璞山近日回湘添募壯勇數千,可以立集。渠頃有信來,言日內走省謁見台端,其添募之多寡,軍械之立辦,赴省之遲速,想老前輩已熟商而麵諭之矣。此外兵之又一枝也。塔、王、鄒、陳之勇,現赴平江,防分股之入竄。若賊果直犯省垣,可星速召回,此又一枝也。夏、朱、郭、羅之湘勇,侍當專使往催,竟可不奉江省之令回湘赴急。即使岷樵不克分身,約計外兵亦近萬人,可將此賊痛剿一番。細籌全局,似不至遽形坐困。老前輩曾經閱曆,當益有成竹也。

田家鎮有兵勇五千,綢繆四月之久,尚不足恃,則嶽州此時競可忍心置之,不必為無益之防禦,並力守省,猶較穩實耳。事即緊急,塔、王自可即留省門,紮營城外,以保靖、永定兵,合二滕之道標勇紮一營;塔之寶勇紮一營。其營盤基址、有三處最要緊;一為蔡公墳前,鄒壽璋營址也;一為北門外東邊高坡菜園前,寶勇營址也,一為妙高峰前,舍弟營址也。此三處占住,他處無甚足慮。

招某紳耆書鹹豐三年九月二十四日

啟者:

國藩奉命幫辦團防,查拿土匪,受任以來,夙夜憂懼,恐見聞不廣,思慮不周,孳孳勤求,冀得鄉邦賢士,不我遐棄,肯辱惠臨,藉以博采周谘,用匡不逮。故或奉書促駕,或倒屣迎賓,延攬英豪,谘諏善道,耿耿此心,想蒙諒也。有自某處來者,具道大兄之為人公正老成,鄉閭共式。國藩心焉慕之,道裏寥遠,末由親晤,快領麈談,我勞如何。方今賊氛浸急,江波不靖,鯨鯢穴於金陵,蛇豕突於楚境,普天民庶,莫不發指訾裂,此正誌士慷慨擊楫之秋,賢者仗策行籌之會也。

國藩不肖,妄欲招勇數千,親加訓練,整飭戎伍,掃蕩群凶,上以紓聖主宵旰之憂,下以拯生靈塗炭之苦。而軍餉不繼,籌畫維艱。現今移駐衡州,一應事宜,尚未就緒。意欲借茅茹之彙征,為梓桑之保障。大廈非一木所支,宏業以眾智而成。苟其群賢畢集,肝膽共明,雖金石而可穿,夫何艱之不濟?伏望足下即日束裝來衡,藉慰渴思,兼資商榷,幸勿以國藩為不足與道,裹足不前也。時艱孔急,翹企良殷。

與嚴仙舫鹹豐三年九月二十五日

頃奉賜函,藉悉夏杪由間道旋桂,興居康吉,調衛增綏,至以為頌!

逆賊穴踞秣陵,兼巢鎮、揚,負隅之勢,不遽棄去,凡在有識,皆所共料。獨怪其分股四出,西圍章門,北竄豫晉,連檣三千艘,飆馳二千裏,眾不為不多,力不為不強。精銳既分,則江南三城,宜益寡弱。聞諸人言,見諸奏牘,皆雲南京之賊,僅存數百;揚州之賊,食盡援絕。而向、琦二帥,卒不能設法收複,此誠不可解者也。

欣老既負重名,許公亦夙嫻韜略,而半年相守,一籌莫展。揆諸事理,尤所難明。江西本無先事之備,又乏軍旅之材。岷樵先日入城,粵逆次日繼至。安危之機,冥冥者若有預為安排。頃已於二十二日解圍,岷老勳名日隆,物望攸歸,帝簡亦屬,即特頒關防,全畀兵柄,蓋亦意中之事。鄙意欲募勇萬人,勤加訓練,發交岷樵,以為掃蕩澄清之具,而變孱兵劣弁之習。愚計粗定,方擬號召健卒,興辦軍械,而連日下遊消息,益無佳語。賊自南昌竄出,即據九江。金陵之賊,又分數千攻陷安慶,進舟裕溪,窺伺廬郡、新省,九江之賊,亦分千艘,由富池口入陽辛河,攻陷興國、通山、通城,及吾省之臨湘,巴,平皆為震動矣。尤可傷者,鄂省自五月以來,即於廣濟之田家鎮,嚴設江防,編木為排,橫截中流,旁列油簍,壘石為牆,上留炮眼,以施槍炮。兩岸紮營以防,陸路屯兵勇五千人以為重鎮。文武賢幹,多萃於茲,以為禦賊門外之道,冀固南北二省之防。自三十、初一、初十等日,屢次獲勝,賊多損傷,至十三日卯刻,竟被群賊攻毀,焚燒營盤,兵勇衝散,徐道、張道不知下落,岷樵及唐子方廉訪已兼程回護鄂城。

北省以全力防禦田鎮,此險一失,省城兵力極單,餉項支絀,居民及在官人役遷徙一空。張製軍以十六日赴山東任,新督吳甄甫先生初七自長沙起行,十四始抵鄂城。人地極生,撫藩又不足與謀。鄂之為鄂,豈堪設想!不特鄂也,湘之去漢,一湖僅隔,北風若利,三日可到。國藩日內既慮北省,為甄翁及岷樵憂;又慮南省,恐吾鄉複尋去秋之盟也。幸六月以來,守備粗具,餉銀足支三月,煤米等項足支半年。城內各兵四千有奇,練勇分布各處者,尚有三千餘人。省垣有警,弟即帶勇入援。湘中尚可撐持,較北省差有把握耳。所慮水路無兵,逆艇實多,沿江上下,往來自由。或以一股擾我省會,牽我大兵,而以分股旁竄近水郡縣,如江西瑞州、饒州近事,掠其民而蹂其地,披其枝者傷其心,生民塗炭,力難兼顧,此其可為長慮者也。閣下偉略匡時,遠軼儕輩,枌榆之急,諒所憤切。倘有深謀秘計,足紓目前之難,望無惜飛書詳告,開我愚蒙,望切禱切!

與彭筱房鹹豐三年九月二十六日

自弟發書不數日,局勢又大變矣。湖北田家鎮之江防,已於十三日被賊攻破。武昌事急,長沙警報日至。萬一省披複如去秋之事,弟仍當前往援應。

操演之口糧,以勤惰為增減,容當試行。帶勇之人,誠如來示“不苛求乎全材,宜因量以器使”,然血性為主,廉明為用。三者缺一,若失,終不能行一步也。

與駱龠門中丞鹹豐三年九月二十七日

侍二十四夜複書,言嶽州竟宜忍心置之不顧。前此奉寄之書,亦屢言鄒壽璋、陳文耀數百之勇,不足以堵大股數萬之賊,徒教之奔潰,而挫我聲威,是以派往平江,防山隘分股之賊較有把握。頃來示,已改派往嶽。鄙意以眾寡太懸,恐其必逃無疑,求老前輩仍令回省城,紮營城外,與寶勇相聯絡,或者猶可收其用。侍非私於鄒、陳之勇,即道標之勇,保靖、永定之兵,侍昨信亦言其不可往嶽,即塔、王同去,亦尚單薄,必致衝散。陸立翁九江之堵,張石翁田鎮之防,皆前車之鑒。明知其無益而姑試之,似不必也。

鄙意為今之計,內則堅守一城,雖賊臨城下,而必有可保全之具;外則籌兵往援,與之決戰,一麵設法水戰,以防此賊分船擄掠近水府縣。拙計大局如此,望老前輩與諸君子熟商見示。

與省城司道書鹹豐三年九月二十七日

奉到二十五日公函,囑弟帶勇晉省,懇摯盛意,敢不敬從。惟弟將此事規劃大局,已盡布於連日寄中丞各書矣。茲複陳區區,求諸君子籌之焉。

省城餉項及煤米等具,尚可支持數月,城內守垛之兵及遊擊之兵,亦經早為籌備。賊匪若來,似尚可堅守無虞。弟所慮者,不難於堅守一二月,而難於驅之使去;不難於城外與之相持,而難於河下有以攻其船而奪其所恃。賊此次來湘,必於近河安紮營盤,與河下之船聯為一氣,緩則乘便進攻,急則退居水次,以舟為巢,間分數百號船遊奕沿湘上下,湘潭、常德、衡州等處,皆將分股擄掠。城外之兵勇,縱使援師日集,求與之一戰而不可得,不過三月,城內乏餉,即成坐困之勢。鄙意未曾被圍之前,先謀解圍之法,須籌其所以攻毀其船者,無使其揚帆鼓楫,來往自如,而後可冀其逐去也。刻擬趕造木排與之水戰,其法編杉為排,寬約七尺,長約丈有五尺;剡其兩頭,以便劈水疾行;前後安放兩輪,如翻水車;旁施兩槳,頭尾置柁,順逆皆可駛行;置大鐵釘於頭,以便衝擊逆船;上置帳房一架,如京師所謂西洋房子者,頂及四圍皆用夾布,每日三次澆水,以禦槍炮;彼船高仰,我排貼水,槍炮仰攻則遠而勁,俯放則子易落,其利一也。排身吃水既透、帳房亦極漬濕,賊之火彈、火球,燒我不能燃烈。我之火箭、火球,近船即可焚放,其利二也。我勇在排,退則落水;賊若登排,不得不盡力死戰,可救奔潰之積習,其利三也。每排之費不過二十兩,造排百架,工不滿一月,費不過二千,工價俱省,其利四也。每排僅雇一舵師,二槳手,餘皆用尋常兵勇,蓋排身穩實,不慮蕩搖,不必習慣之舟師,而可驅之於水戰,其利五也。

弟日來籌思,專在此事。誠使咄嗟辦此,可用火箭、火球燒其船,可用抬槍、大炮擊其人,可以轟翻小船,可以衝穿大船,但能擊破賊船數百號,彼失其恃,或可少免近水州縣四出擄船之患,省城亦有解圍之日。愚見若此,伏求各位大公祖深思熟計,如其利一而害十,則不必興辦,即候詳示。倘或害少而利多,則求迅速示複,俾得星夜趕辦。一月以內,弟可統領此師順流而下,必且與此酋鏖戰一場也。造辦此事,須由省中取銀三千兩,取炮六十尊,抬槍八十門,火藥一萬斤,大小槍炮子萬斤,火繩一萬盤,火罐、火箭、火球各二千件,均須於三日內運解出城。不然,恐賊到不能運送也。去年猶有外援可望,今年若來,則外省無一援兵,全恃本省之人自戰、自守、自備。陸路自備,水路自保,省城自顧,外縣皆須一一籌及。若俟賊到之後,頭痛衛頭,足痛治足,臨時枝被節節而為之,則不特茫然無措,而省城亦終有坐困之道,此國藩所深思而長慮者也。

現在塔、王、鄒、陳之勇,保靖、永定之兵,諒已次第回省。王璞山在省,想中丞已麵諭其帶勇晉省矣。此外,又有所謂張崡屏、楊承義三廳之勇者,又有所謂戚少雲新招新寧之勇者,又有朱石樵援江之勇二千,弟已專差調其回湘矣,又有張潤農處,中丞亦劄令另招千人,合之儲、周及衡之勇,蓋已不下萬人。弟所慮者,不在外援之太少,而在糧餉之難繼;不慮新勇之不集,而在烏合之易潰。諸大公祖智勇深沉,未知以鄙言有當萬一否也?如其可采,則各勇到省,尚須留其精銳,汰其浮弱,乃稍可用。養勇之難,尤甚於兵,非一言之可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