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區牧蕃初登寫字樓 陶慶雲引見鹹水妹(2 / 3)

阿牛聽說,頓然呆了半晌,道:“我問一位陶慶雲。”

那人道:“不知道。”

說罷掉頭不顧的去了。阿牛碰了這個釘子,搭訕著走了回店,悶悶不樂。再過了兩天,再去訪問,走到摣顛門首,隻見大門關著,靜悄悄地,沒個人影兒,方才想著今天是個禮拜,白白走了一遭,依舊垂頭喪氣回去。

過了一夜,到了次日禮拜一,心還不死。吃過早飯再走到摣顛洋行,向各處仔細觀看。忽見一處樓梯口上釘了一個黑漆牌子,牌子上麵刻著一排飛金外國字,卻不認得,那外國字底下卻橫刻著“樓字寫”三個字,心中悶悶不懂。忽然想這是外國派,右行的寫法,自然就是“寫字樓”了,再看那三個字之下還有一隻手,用手指指著樓梯一麵,暗想這一定是寫字樓了,大著膽便拾級登樓。走到樓上,看見一帶長廊,劈麵遇見一個赤腳的人,手裏拿著一本硬麵子的外國書。阿牛便問他:“陶慶雲先生在那裏?”

那人道:“我不知道。你到裏麵問別人去。”

阿牛巡著長廊轉了個彎,看見靠欄杆的一邊,放著一張杉木板桌,陶慶雲和兩三個小後生都靜悄悄的站在那裏。阿牛向前招呼道:“慶雲哥,違教了。”

慶雲抬頭一看,吃了一驚,呆了半晌,頓然省悟道:“原來是牧蕃哥,請坐,請坐。”

嘴裏說著請坐,那個所在卻並沒有一把椅子,站了半晌,慶雲道:“請到這裏來坐罷。”

遂拉著阿牛走了兩個轉彎,到了長廊的盡頭,在身邊掏出鑰匙,把一個房門開了,讓進去坐。阿牛步了進去,卻是漆黑的一所房子。深不到丈五,寬不到一丈,兩旁壁上用木板釘了八鋪床。看官們看到這裏,一定說我撒謊,這深不到丈五,寬不到一丈的房子如何容得下八鋪床?原來他那具床就和輪船上的床位一般,他那房裏兩對麵釘了四個床位,那四個床位之上卻還的四個。正應了一句《魏誌登傳》的話,叫做“上下床之間”呢。閑話少提。

且說慶雲讓阿牛到得房裏,就請他在一個床位上坐下,自己又出去了一會兒,拿了一杯茶進來。阿牛道:“慶雲哥,你不要忙。”

慶雲道:“難得你請過來,怠慢得很。”

正在說話時,忽聽得遠遠的一陣的零零的零零鈴響,慶雲便側著耳朵聽了一會,方欲開言,忽然一個人闖進來,向慶雲招手道:“叫呢。”

慶雲便連少陪也不及說一聲,飛也似的去了。阿牛獨自一個坐在房裏,出了一回神。此時入內已久,覺得房內雖是黑暗,卻還辯得出東西。隻見床前放著一隻衣箱,就將衣箱麵做了桌子,上麵亂七八遭堆了些茶壺茶碗洋燈之類,又放著幾本書。拿起來一看,都是些《粉妝樓》、《五虎平西》之類。

內中卻有一本外國書,翻開來一看,一些也不懂。那外國字底下都注了中國字,雖是認得那兩個中國字,卻又不成句法。看了一會,一些也不懂,依舊放下去。不料碰翻了一個洋鐵罐,撒了一地東西,連忙低頭用手摸索拾起,仍舊放在罐內。拿來仔細一看,原來都是吃剩半寸來長的呂宋煙頭。又俄延了一會,慶雲才推門進來,道:“對不住得很。”

一語未完,又是一個赤腳的人跟了進來。慶雲把手裏拿的一本外國書夾著兩封信,交給那赤腳人去了,然後問阿牛道:“牧蕃兄,難得請過來,必定有甚見教?”

阿牛道:“沒有甚麼事,不過仰慕陶兄來談談罷了。陶兄此刻有事,我們改天再談罷。”

說罷,起身要走,慶雲也不邀留,一同出了黑房。慶雲反手鎖了門,一同巡著長廊彎彎曲曲的出去。走過一個門口,猛然聽得門裏麵又是淅零零的一陣鈴兒響,慶雲便立住了腳,說道:“恕不送了。”

說聲未絕,便推門進去了。阿牛獨自一個走了下樓,自行回去,心中也莫名其妙呆呆的,在店裏坐了一天。

到了下午五點之後,慶雲忽然走來,對阿牛道:“回候,回候。”

阿牛連忙讓座。學徒送上茶來,阿牛又親自送上水煙。

慶雲口中本銜著半段呂宋煙,接過火來,吸著了。阿牛道:“我因為欽羨陶兄的外國話說得好,今天特去請教。不料陶兄事忙,是以不敢多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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