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五木無靈少爺賣豬仔 一條妙計財主仗洋人(3 / 3)

正說話時,忽然外麵一個人高聲答嘴道:“做土貨最好是買地皮!”

說聲未絕,人已進來。慶雲起身招呼,一麵告訴雪畦道:“這是同鄉舒雲旃先生。”

又代雪畦通了姓名,慶雲道:“你歡喜買地皮,就不應該勸人買了。”

雲旃愕然道:“這卻為何?”

慶雲笑道:“你勸得個個都買地,把上海的地都買完了,你更向那裏去買!”

雲旃道:“莫說笑話。我有一件事來和你商量,你這裏有一個姓杜的跑街,此刻在這裏麼?”

慶雲道:“不在這裏,有甚麼事?”

雲旃道:“我前個月買了一塊地,是姓杜的,那地上本來有兩座墳。本來說過交易之後,就可以搬去的,誰知這片地是他幾房的公產,卻被一個人私賣的。此刻那幾房知道了,非但不肯搬,還要和我打官司呢。”

慶雲道:“你便怎樣?”

雲旃道:“我聽說你這裏那姓杜的跑街和他們是一家,所以特來找你,請他出來打個轉圜。”

慶雲道:“地在那裏?”

雲旃道:“在虹口相近。”

慶雲道:“是租界麼?”

雲旃道:“雖不是租界,卻是貼近的。”

慶雲道:“虧你是老內行,買地皮為甚不轉道契?轉了之後他敢說半句不搬?由外國人出麵,寫了一封信到上海縣去,一麵指控他起來,怕他不搬?”

雲旃恍然大悟道:“這幾天被那些地皮掮客來把我鬧昏了,竟想不到這一層。”

雪畦見他們有事商量,便轉身告辭出來,一路上暗想:“原來外國人的勢力如此利害,怪不得他們巴結外國人了。”

又想道:“又園住在三馬路,我何不去訪他談談?將來不要被他說話。慶雲得了意,我便找他,不得意的朋友便不理了?”

打定了主意,一路問訊,到了三馬路。卻不知他住在那一家,不住的兩旁觀看,忽見一家門首釘了一個牌子,上麵橫列著一路外國字,底下是“魏公館”三個字。雪畦雖然不識字,那朋友的姓那個字總還記得,香港最多公司招牌,所以他又識了個公字,在招工館裏鬼混了幾時,所以這館字也是認得的,然而也端了許久,方才分辨出來。心中暗想道:“莫非又園的令叔是做官的麼?不然何以稱得公館呢?”

意欲打門去問,又恐防認錯了,再三端詳,這魏字是不錯的了,又恐怕雖然同姓,卻不是又園的阿叔,胡亂打錯了人家公館的門,豈不被人家罵?想到廣東省城那些公館裏麵都是老爺何等威嚴,若是打錯了他的門,還了得麼!躊躇了半晌,隻得硬著頭皮走上前去,輕輕把門叩了兩下,裏麵便有人出來開門。雪畦聽得裏麵撥門閂的聲音,心中迄自亂跳,及至開出門來一看,那開門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要專誠拜謁的魏又園,不覺大喜。道:“又園兄,久違了。”

又園錯愕良久,仔細辨認,方才省悟道:“咦?是雪畦兄。幾時到的?發了福了。裏麵請坐。”

雪畦看了又園時,隻見他比在香港時瘦了許多,一麵彼此相讓進去,分賓主坐定,又園親自舀上一杯茶,方才敘闊。雪畦問起令叔在這裏打公館,想是做官,不知當的甚麼差事?又園不慌不忙說出來。正是:

駱駝不是馬腫背,鄉人少見自多怪。

聞諸某富翁言,若要發財,非狠心辣手不可。觀於雪畦之拐賣豬仔而先,俟其賭輸之後,既沒其財,又鬻其身,不得不謂之狠心。而買地轉道契一層,又是自己無此辣手,設法去借一隻辣手出來也。某富翁之言,雖似然觀於此,則又猶有未盡之秘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