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凡勸人,他是低頭不答者,其心中必不以為然者,不可不知。
上海竟是不祥之地,可歎。
寫敗子如畫。
直到此時,還是自責。
這不得已而去,此棣華心苦矣。
棣華起身要下樓,隻覺得一陣臉紅耳熱起來,腳下便軟了,心頭小鹿亂撞,重複坐下,按一按心頭,又站起來要走,不知怎樣,隻是心跳不止。又歇了一會,方才勉強扶下樓梯,走到房門口,又是一陣心跳,好容易安定了,進得門來,又是一陣臉紅。伯和正躺在榻上,看見棣華進來,暗暗詫異,也不覺自愧起來,現於顏色,隻得起身相見,說得一聲:“姊姊請坐!”棣華倒覺得一陣陣的心跳不止,回答不出來,隻在書桌旁邊坐下。良久方說道:“許久未見賢弟,清減了許多了。”伯和低頭不答。棣華道:“自從那天失散之後,不知賢弟怎生到的上海?”伯和仍舊低頭不答。棣華道:“總是怪我過於避嫌,以致賢弟如此。往事也不必論了,此刻家父請賢弟在此暫住,倘有不到之處,不妨直說,切不可放在心裏,自己見外。”伯和聽了,頓時臉上漲的緋紅。棣華道:“家父勸賢弟戒煙,本是好意;倘戒的不很舒服,不妨慢慢的戒,也不必過於急切,致傷身體。”伯和突然說道:“我這兩口煙,一輩子也戒不掉的了!”棣華說開了頭,正要往下說去,不提防被他突然攔了這一句,不覺頓住了口,心中暗想:他從前情性,甚是溫和,何以一變至此?因又說道:“戒不掉也不要緊,不過家父最厭的是這個。賢弟縱不肯長戒,何妨暫戒幾個月,好讓家父歡喜歡喜。將來我們成過禮之後,任憑吃多少,我再也不敢攔阻。”伯和道:“就是我老子複生,我這兩口煙是性命,不能戒的。我此刻一貧如洗,拿甚麼成禮?我是打算定了,做得好便好,不好,我便當和尚去!”棣華聽了,不覺愕然,暗想為甚變成這個樣子了?正要尋話往下說時,有人在外麵叩門。丫頭開了門,卻是他父親帶著彭伴漁來看病,連忙從後麵門口回避到樓上去了。暗想:天下沒有不能感格的人,他今日何以如此,見了我隻管淡然漠然?莫不是我心還有不誠之處,以致如此?或是我不善詞令,說他不動?噯!怎能夠剖了此心,給他一看呢?默默尋思,不禁又撲簌簌的滾下淚來。過了一會,鶴亭送了彭伴漁出去,又到樓上來問道:“女兒勸得他怎樣了?”棣華正欲回答,隻見丫頭跑上來說道:“陳姑爺又出去了。”不知此去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不知從何而得小兒女此等心事、此等情形?
想此時兩張紅臉麵兒相映,甚好看也。
倒是伯和不答,奇極!
不是自己見外,實係自外生成也。
又用自責,棣華豈是情人?竟是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