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卻說魯太太看過了驪珠之後,仍由龍夫人陪到上房裏去,又複說起驪珠病情。魯太太道“論理,小姐這般一個知禮達義的人,生在這樣人家,父母又那麼鍾愛,何至於生出這種病來?
妾有一句冒昧的話,不知可說得?”龍夫人忙道:“不知有甚見教?我們既是一家親,就請魯太太說了罷。”魯太太道:“小姐是曾經讀過書,知禮守禮的。小姐年紀說小也不小了,不知向來可曾提過親?”一句話說得龍夫人恍然大悟道:“這倒向來不曾提起過。”魯太太道:“此刻何不和她提一提,衝個喜呢?薇園也是這個意思,不過這句話不便對中丞說得,所以叫妾來告訴夫人。”龍夫人道:“這真是醫者父母心,我們當真做父母的倒不曾想到這一層,真是費心了。”魯太太謙抑了幾句,龍夫人待過點心,魯太太便告辭回去不提。
且說龍夫人送過魯太太之後,便打發人到內書房裏請龍中丞。中丞正在那裏焚香,正襟念大悲咒,求小姐病好呢。聽說夫人有請,隻點了點頭,把一首大悲咒念完了,方才到上房裏去。夫人接著,把魯太太的話說一一告知。中丞聽了,不覺愕然道:“我倒向來沒有想到這著。然而她是個不出閨門的女子,何至於如此?”龍夫人道:“人大了,知識開了。又是個識宇的人,不定看了些什麼混帳書,也不定這一班妖姬恣口無忌的說了些什麼混帳話,被她聽了,都是論不定的。”龍中丞道:“薇同既然慮到這一層,我們就姑且依他說試試看,左右年紀大了,終久是要提的。”說罷,歎了一口氣,立起來,踱到花園裏去看驪珠的玻走到綠雲紅雨軒前麵,隻見一個老媽在大院子裏桃花樹下洗手巾,裏麵靜悄俏地。中丞輕輕步入鴛鴦廳,掀起簾子,隻見二姨太太和素琴、錦瑟兩個大丫頭,默默對坐,驪珠卻在床上睡著了。便輕輕跨了進去。二姨太太等連忙站起來,中丞搖搖手。走近床前一看,隻見驪珠半閉著眼,仰臥在床,氣息懨懨,麵如金紙,又不覺歎了一口氣。二姨太太輕輕道:“老爺且到外間去說一句話。”中丞聽說,又輕輕踱到外麵。二姨太太跟了出來,遞過一個細瓷小痰盂道:“小姐的病,不知怎樣?
老爺請看看這個。”中丞接過一看,隻見裏麵都是白痰,痰當中卻帶著三四條鮮紅的血絲兒。不覺吃了一驚道:“是幾時起的?”二姨太太道:“是今天才見的。早就想回,又怕冒冒失失的驚了老爺、太太。方才魯太太來替小姐診脈,正想說出這個,又怕被小姐聽見了。”中丞道:“小姐自己不知道麼?”
二姨太太道:“不知道的。”中丞點點頭道:“拿去洗了罷。不要叫她自己知道。”說罷,匆匆出了花園,仍到上房去,對著夫人跺腳道:“這是那裏說起?鬧的吐出紅的來了!可恨這濟南,枉說是個省城,要找一個好醫生都找不出來。”夫人聽說,也吃了一驚道:“這話怎講?”中丞道:“我也不知。你去問伺候的人去。”夫人聽說,也不再問,三步兩步到花園裏去了。中丞也自到簽押房裏去,叫人去請薇園。
薇園到來,中丞告知原故,薇園道:“小姐不知何故,那一點肝火總不得下去。肝火灼金,乃見咳嗽。此時是肺經受傷的很了,所以帶出點血絲來。職道實在學識淺陋,診治不好。
大帥何不叫人打聽,這濟南城裏,想來未必沒個名醫。”中丞道:“我也這麼想。但恐怕靠不祝”薇園道:“也不妨多請幾人參酌參酌,職道一個人的見識到底有限。”中丞道:“那麼請那個呢?”薇園道:“大帥隻要分付出來,倘不是好手,他們也不敢引薦得來。”中丞此時心焦如焚,聽了薇園的話,便叫人到曆城縣去,交代打聽幾名好醫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