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選擇健康人生3

但是不管怎樣,所有這些神話都失去作用了,代之而起的是一個新的概念,這個新概念正緩慢地在最先進的思想家和新概念的研究者心裏發展著,並很快成熟起來。這個新概念就是心理健康的人,或者具有真正靈魂的人,實際上也可稱為自然的人。德魯克提及的那些概念曾對他們的時代產生過深遠的影響,並且,這個概念將對我們的時代產生同樣深遠的影響。

我來簡要地闡述心理健康的人的實質,雖然這個新概念剛開始或許有些教條化。首先,最重要的是這樣一個強烈的信念:人類有自己的基本性質,即某種心理結構的框架,可以像對待人體結構那樣來研究、討論它;人類有由遺傳決定的需要、能力和傾向,其中一些跨越了文化的界線,體現了全人類的特性,另一些為具體的個人所獨有。一般看來,這些需要是好的或中性的,不是罪惡的。

第二,我們的新概念涉及到這樣一個觀點:完美的健康狀況以及正常的有益的發展在於實現人類的這種基本性質,在於充分發揮這些潛力,在於遵循這個暗藏的模糊不清的基本性質,在於充分發揮這些潛力,在於遵循這個暗藏的模糊不清的基本性質所控製的軌道,逐漸發展成熟,這是內在發展,而不是外界造型的過程。

第三,一般的心理病理學現象很明顯是人類的這種基本性質遭到否定、挫折或者扭曲的結果。根據這個觀點,無論什麼事物,隻要有助於向著人的內在本質的實現有益地發展,就是好的;隻要阻撓、阻擋或者否定這種基本性質,就是壞的或變態的;隻要幹擾、阻撓或者改變自我實現進程,就是心理病態。那麼,什麼是心理治療呢?或者幹脆說,什麼叫治療?無論什麼方法,隻要能夠幫助人回到自我實現的軌道上來,隻要能夠幫助人沿著他內在本質所指引的軌道發展,就是治療。

這一概念表麵上類似於亞裏士多德主義者和斯賓諾莎主義者的理想。的確,我們必須承認,這一新概念和過去的哲學有很多相同之處。但是,我們也必須指出,對於真實的性,我們遠比亞裏士多德和斯賓諾莎了解得多。總之,我們足以理解他們的錯誤和缺點是什麼。

各種流派的心理分析家,特別是弗洛伊德,發現了古代哲學家們所缺少的知識以及他們的理論中具有致命弱點的知識。我們已經特別從動力心理學家,還有動物心理學家以及其他心理學家那裏,獲得了大大擴充了的關於人的動機,特別是無意識動機的知識。其次,我們擁有非常豐富了的關於心理病理學及其起源的知識。最後,我們從心理治療家,特別是從對心理治療的目標和過程的討論中學到了許多東西。

我們可以同意亞裏士多德關於良好的生活在於按照真實的人性生活的假設,但也必須看到,他還不了解真正的人性。在描繪人性的這種基本性質或固有結構時,亞裏士多德全部能做的,就是觀察自己周圍的情況,研究人,觀察人們的表現。但是,誰要是像亞裏士多德那樣隻從表麵來觀察人,他最後就一定隻會得到靜態的人性的概念。

亞裏士多德所能做到的唯

一事情,就是描繪出一幅屬於他自己的文化和時代的良好人的圖畫。人們還記得,在亞裏士多德關於良好生活的概念中,他完全接受了奴隸製的事實,製造了致命的錯誤的假定,即,僅僅因為一個人是奴隸,這就成了他的基本性質。從而,作奴隸就是他良好的生活。這完全暴露了在建立什麼是良好人、正常人或健康人的觀念時,依據純粹表麵觀察所具有的弱點。

如果我來總結、比較亞裏士多德的理論和K·哥爾德斯坦、E·弗洛姆、K·霍尼、K·羅傑斯以及其他人的概念,我所要堅持的基本區別是,我們現在不僅能夠看到人是什麼,而且知道他可以成為什麼。也就是說,我們不僅能看到表麵,看到現狀,而且也看到實質。我們現在更加了解人們隱藏的情況,以及被壓抑、忽略、忽視的狀況。我們現在能夠依據一個人的可能性、潛力以及可能達到的最高發展,而不是僅僅依靠外在的觀察來判斷他的基本性質。

我們從這些動力心理學家處學得,單憑才智或理性是不能達到自我實現的,這也是我們與亞裏士多德相比的另一優點。大家都說,亞裏士多德為人的能力排列了等級,理性在其中占據首位,並且不可避免地隨之提出一個概念:與理性相對立的是人的情感和類本能的性質,它們一直在相互衝突、廝殺。

但是,通過對於心理病理學和心理治療的研究,我們必須大大改變我們對心理學意義上的有機體的看法,平等地尊重理性、感情以及我們本性中意動或者願望和驅動的一麵。

而且,對健康人的經驗研究向我們證明,這些方麵之間根本沒有衝突,不是對立的而是協作的。健康人完全是一個整體,或者說是一體化的。隻有神經病人才與自己不一致,理性與感情才發生衝突。這種分裂的後果是,感性生活和意動生活一直誤解和曲解了理性。

正如E·弗洛姆所說:“理性由於成了看守自己的囚犯——人性——的衛兵,它本身也變成了囚犯,因此人性的兩個方麵——理性和感情——都是殘缺不全的。”我們不得不讚成弗洛姆的觀點,他認為,自我實現的發生不僅依靠思想活動,而且取決於人的整個人格的實現,這個完整的人格不僅包括該人的智慧能力積極表現,而且包括他的情感和類本能的能力的積極表現。

我們如果對於人稱為好的某些條件下可能成為什麼狀態擁有很可靠的知識,並且假定,隻有當一個人實現了自我,成為他自己時,他才是快樂、寧靜、自我認可、坦蕩、身心一致的,那麼就有可能也有理由談論好與壞、對與錯、有益或有弊。

我們憑經驗就可以回答那些技術哲學家的反論,如幸福未必比不幸福更好。因為,如果我們在相當多樣的條件下觀察人,就會發現他們自己而不是觀察者,會主動地選擇幸福而非不幸,選擇舒適而非痛苦,選擇寧靜而非擔憂。一句話,在其他條件相同的情況下,人們選擇健康而非疾病(然而條件是,他們自己進行選擇,而且當時條件屬於後麵要討論的一種)。

這也解釋了眾所周知的關於手段與目的價值命題的一般哲學缺陷。如果你要達到目的X,你就應該采取手段Y。“如果想長壽,你就應該吃維生素”。我們對這個命題有一個不同的解釋。我們依照慣例也能知道人需要什麼,比如,需要愛、安全、幸福、知識、長壽、沒有痛苦等等。那麼,我們可以不說:“假如你希望幸福,那麼……”,而說:“假如你是一個健康的人,那麼……”

下麵有一些完全符合事實的經驗之談:我們隨便地說狗喜歡肉,不喜歡色拉;金魚需要清潔的水;花在陽光下開得最盛。由此我堅決認為,我們說的是描述性、科學性的話,而不是規範標準的話。

好多有哲學思想的同事們,他們對我們現實的狀況與我們應該達到的狀況加以嚴格區分。但我要說,我們能夠成為什麼與我們應該成為什麼,前者這一用語比後者要好得多。請注意,假如我們采取經驗和描述的態度,那麼應該這個詞就根本不合適。例如,如果我們問花或者動物應該成為什麼,顯然很不合適。應該一詞在這裏是什麼意思?一隻小貓應該成為什麼?對於這個問題的答案以及答案中所包含的精神也同樣適用於人類。

用一種更有力的方式來表達同一個意思:我們有可能在某一時刻區分一個人目前是什麼和他有可能是什麼。我們都知道,人的性格分為不同的層次或者不同的深度。無意識與有意識的東西並存,盡管它們可能會發生矛盾。一個目前存在(在某一意義上),另一個目前也存在(在另一較深層的意義上)並且有一天將有可能上升到表麵,成為有意識的東西,於是便在那個意義上存在。

如果這麼考慮,大家也不妨認為,性格深處蘊藏著愛的人卻可能有行為上的劣跡。假如他們努力實現了這種泛人類的潛能,就變成比過去健康的人,並且在這個特殊意義上,變得更正常了。

人與其他生物的重要區別在於:人的需要、偏好和本能有著微弱的、含糊的殘餘,有懷疑、猶豫、衝突的餘地;它們極容易被扼殺在文化、學習以及他人的愛好之中,進而消失得無影無蹤。許多世紀以來我們一直慣於將本能看成單義的、明確的、牢固的和強大的(如同動物的本能一樣),以至我們從未看到弱本能的可能性。

我們的確有一種類本能的傾向和能力的朦朧的骨架結構和性質。但是卻很難從我們身上認清它,做到自然、自發、了解自己的本質、了解自己真正的需要,這是一個罕有的高境界,它雖然極少出現,但卻伴隨著巨大的財富,並且需要巨大的勇氣和長期的艱苦奮鬥。

使本性得以顯露的良好條件

總體來看,我們已經肯定,人的內在本質,似乎並不隻是他的解剖構造,還要包括他最基本的需要、欲望以及心理能力。其次,這種內在本質通常並不是表麵上的,它被掩蓋起來,尚未實現,脆弱而不強大。

之所以說這些需要和素質上的潛力是固有趨勢,是因為我發現了十二個獨立的證據和發現方法,以最重要的四個為例。第一,這些需要若遭受挫折,就會導致心理疾病。第二,這些需要若得到滿足則能培養健康性格(導致良好的心理狀態),而神經病需要的滿足就不會產生這種結果。這就是說,它能使人變得更好更健康。第三,在自由的狀況下,它們自然地作為人的偏好而表現出來。第四,在相對健康的人那裏可以直接觀察到它們。

我們不能光靠對有意識需要的內省或者對無意識需要的描述來區分基本與非基本。因為,從現象學上看,人對神經病的需要與內在固有的需要的感覺極其相似。它們同樣地要求滿足,要求壟斷意識。它們的內省特性之間的差異並不明顯得足以使反省者能夠區分它們,除非人在彌留之際追溯往事(就像托爾斯泰筆下的伊凡·伊裏奇),或在某些特殊的頓悟時刻也許有這種可能。

但是,我們需要有某種不同的客觀變量能夠與之聯係,與之協調。實際上,這種不同的變量一直就是神經病、健康連續統一體。我們確信,惡劣的進攻性行為其實不是基本的,而是反應性的;是結果,不是起因。因為,當一個品行惡劣的人在心理治療中逐漸變得健康時,他的惡意也逐漸減少;而一個較健康的人逐漸變得病態時,他的敵意、惡毒、卑劣就增加了。

給予基本的內在需要以滿足可以滋生健康,但給予神經病需要以滿足卻不會產生這種效果。給予一個有能力的神經病追求者以所有他想要的能力的滿足並不能減少他的神經病。而且要充分滿足他對能力的需要也是不可能的。不管供給他多少,他仍然會感到不滿足。神經病需要是得到滿足還是受到阻撓,對於基本健康,幾乎沒什麼兩樣。

但與此相反的是類似於安全、愛的需要。它們是可以滿足的,它們的滿足的確會滋生健康,它們的挫折的確會導致疾病。

與此類似的是對於如智力或活動的強烈傾向這類個人的潛力。我們這裏僅有的資料是臨床的資料。這種傾向的作用如同一種內驅力,它要求得到實現。一旦滿足它,人就會發展良好;如果使它受到阻礙和挫折,尚不被我們十分了解的各種微妙的麻煩立即就會發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