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兒園教育能做些什麼來對抗死的願望,小學一年級能做些什麼來增強生的願望呢?也許它們能做的最重要的事是讓孩子得到一種成就感。兒童在幫助某一比他們自己幼弱的孩子完成某件事時能得到很大的滿足。不加管轄和約束能使兒童的創造性受到鼓勵。由於兒童模仿老師的態度,老師能受到鼓勵變成一個歡樂的、自我實現的人。父母把他們自己歪曲的行為模式傳遞給孩子,但假如教師的行為較健康、較堅強,孩子將轉而模仿教師。

如何才能實現理想式教育呢?首先,不像作為講課者、條件者、強化者和老板的教師的流行模式,道家的輔導者或教師是承受型的而非幹擾的。

我有一次曾聽說,在拳擊界有一個年輕人,他自己覺得很不錯並想當一名拳擊手,到體育館找到一位負責人說:“我希望當一名職業運動員,願列入您的門下,我願受您管教。”

在拳擊界,那時要做的事是試試他。好的經理會挑選出一位職業拳擊手並說:“領他去拳擊場,和他打幾個回合,讓我們看看他的能耐如何,讓他把他的本事全使出來。”

假如證明這位拳擊手有希望,是一個“天生的”材料,好的經理就會接收他並訓練他,看他是否能成為一位拳擊家,一位更好的拳擊家。換句話說,他認為他的風格是一種天賦,是給定的,他隻能在給定的風格上建造他的未來。他不是一切都從頭來過,他也不會讓新生忘掉他已經懂得的,完全按一種新的模式來練習,那等於說,“忘掉你的身體類型”或“忘掉你的所長”。

他承認他的現狀並依據他自己的才能把他培育成一位他有可能成為的最佳拳擊家。

我深深感覺這是能夠使很多教育界起作用的方式。假如我們要成為輔助者、顧問、教師、引導者或心理治療家,我們就必須接受有關的人並幫助他理解他已經成為何種類型的人,他的風格是什麼,他的能力傾向如何,他適於幹什麼、不適於幹什麼,我們建造的基礎是什麼,他的有價值的原材料是什麼、有價值的潛能是什麼,我們造成一種接受他的本性的氣氛,使他的壓力減弱甚至消失,使畏懼、焦慮和防禦降到最低的程度。

關鍵的問題是,我們要關心他,欣賞他和他的成長和自我實現。所有這些聽起來都很像羅傑斯派的醫師,他的“無條件的積極關懷”,他的和諧一致論,他的開放和他的照顧。的確,現在已有證據表明這能“使他顯露出來”,使他有所表現,有所動作,有所嚐試,甚至出錯;讓他自己為人所見。

在這一點上的適當反饋,如在訓練小組或基本的交朋友小組或非指示谘詢中常見的那樣,能幫助他發現他是怎樣的人。我們必須懂得珍視兒童在學校中的“鬧劇”——他的狂想、入迷,他瞠目結舌的驚訝,他如醉如癡的熱情。至少,我們以欣賞他衝淡的狂喜,他的“興趣”,他的業餘癖好,等等。這些對發展好人有很大的助益。特別是能引向艱苦作業——堅持不懈的、全神貫注的、富有成果的、有教育意義的作業。

相反,我覺得也可以設想高峰體驗、敬畏、神秘、驚奇或完美成就的體驗都是學習的目標和獎賞,既是它的開端也是它的終局。假如這對於偉大的曆史學家、數學家、科學家、音樂家、哲學家等等是真實的,我們也不應該試著把這些研究擴大為兒童的高峰體驗的來源,這顯然已沒有什麼可以懷疑的了。

我在此有必要指出一點,我所得到的支持這些提示的有限知識和經驗大都來自聰明的有創造力的兒童而不是遲鈍的或被剝奪基本權利的或病態的兒童。但我也應該說明,我在辛那儂社區中、訓練組中、Y理論企業中、伊薩冷型教育中心中、格羅夫型幻覺劑研究中、萊因型精神病患者研究中,所得到的有關這些被認為前途無望的成年人的經驗和其他這一類經驗,已經告訴我絕不要事先就把任何人一筆勾銷。

內在教育的另一個重要目的要看到兒童的基本心理需要得到滿足。如果兒童的安全、歸屬、愛和尊重等需要得不到滿足,他是不能達到自我實現的。用心理學的術語來講,兒童這時沒有焦慮,因為他覺得自己是可愛的,知道他屬於這個世界,有人尊重他,需要他。在辛那儂的大部分吸毒者都曾提到,他們經曆過一種幾乎缺乏任何需要滿足的生活。辛那儂社區裏能創造一種氣氛使他們覺得似乎自己是4歲的孩子,然後讓他們慢慢地在這種氣氛中長大,在那裏他們的基本需要能夠一一得到滿足。

教育的另一個目的是使意識保持清新,使我們能不斷地覺察到生活的美妙無窮。在傳統的教育文化中,我們往往變得失去敏感,以致對許多事情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勞拉·赫胥黎有一個小巧的立方形放大鏡,你能插入一朵小花,然後觀看立方鏡各邊的光線在花朵上的變化。注視片刻以後,觀察者能忘懷一切並由此引起幻覺體驗,似乎在觀看一件東西的絕對具體的方麵和它存在的美妙。

保持日常體驗清新的極佳方法是想象你就要死去,或和你朝夕相處的別的什麼人就要死去。

假如死亡真正威脅到你,你會以不同的方式觀察事物,比你平常更密切地注意一切。假如你知道某人就要死了,你決不會不帶我們經驗中常有的那種漫不經心的專斷本質去看他,你會更集中注意且更親切地看他。你必須向定型傾向作戰,絕不要讓你自己以慣例態度對待任何事情。

從根本上說,不論是曆史、數學或哲學課,最好的教育方法都在於讓學生意識到其中的美。

我們有必要教我們的孩子領會統一與和諧,領會禪宗的體驗,能夠同時看到短暫和永恒,能夠在同一個對象中看到聖潔和褻瀆。

再一次強調,控製我們的衝動是很有必要的。弗洛伊德治療過分壓抑者的日子早已過去,我們麵臨的問題恰好相反,是每一種衝動都迫不急待地表現出來。但請注意,這裏的控製並不是指過分壓抑或無限度地壓抑。達到自我實現的人有一套阿波羅式的控製係統,使控製和滿足在一起發生作用,使滿足帶來更大的愉快。例如,他們知道,假如你坐在一張擺滿美食的整潔桌前吃東西那將更為愜意,盡管準備烹調和收拾桌子要有更多的控製。在性欲方麵,也有類似的問題。

理想教育的任務之一是超越虛假問題,並力求解決嚴肅的存在生活問題。一切神經症問題都是虛假問題,邪惡和痛苦的問題才是最真實的。每一個人或遲或早都必須正視,是否有可能通過受苦達到高峰體驗呢?我們曾發現,高峰體驗含有兩種成分,一種是感情的歡樂,一種是理智的啟示。兩者並不一定要同時出現。例如,性高潮在情感上可以是極為滿意的,但不會以任何方式給人以啟發。麵臨痛苦和死亡時,可以產生一種非歡樂的啟示,如瑪加尼塔·拉斯基的著作《歡樂》中所指出的那樣。我們有大量研究資料討論死亡心理,而且我們也確實從中發現,有些人臨近死亡時確能體驗到啟示,得到哲學的卓識。赫胥黎在他的著作《島》中,舉例闡明一個人如何帶著和解和承受的心情死去,而不是以一種不莊嚴的方式被人世拋棄。

學習如何能成為一個好的選擇者是內在教育的另一個側麵,你能教你自己進行選擇。你麵前放著兩杯葡萄酒,一杯廉價的,一杯昂貴的,看你喜歡哪一杯。你是否能閉上眼睛分辨兩種牌子的香煙有何不同。假如你不能分辨,也就沒有什麼不同了。我曾發現我能分辨好壞葡萄酒,因此我寧願多花錢買好葡萄酒。另一方麵,我分不出鬆子酒的優劣,因此我總是愛買便宜的鬆子酒。既然分不出優劣,你何必再分呢?

所謂的自我實現是什麼?我們希望理想的教育製度造就的心理特征是什麼呢?達到自我實現的人有良好的心理健康狀態,他的基本需要已經得到滿足,那麼,是什麼動機驅使他變成如此忙碌而勝任的人呢?一個原因是,所有自我實現者都有一個他們信仰的事業,另外一個原因是他們為之獻身的使命。當他們說“我的工作”時,指的就是他們生活中的使命。

假如你問一位自我實現的律師他為什麼進入法律界,什麼東西能補償那許多繁瑣事務的勞累,他最終會這樣向你訴說:“原因很簡單,我一看見有什麼人捉弄另一個人,氣就不打一處來,那是不公平的。”公平對於他是終極價值,他說不出他如此重視公平的原因,正像一位藝術家說不出他為什麼珍貴美一樣。

也就是說,自我實現的人之所以會做他們所做的事,似乎是為了終極價值的原故才那樣做,這些終極價值似乎又是為了捍衛一些具有內有價值的原則。他們保護並熱愛這些價值,假如這些價值受到威脅,會惹得他們惱怒,激發他們行動,並往往做出自我犧牲。這些價值對於自我實現的人不是抽象的;它們是自我實現的人的一部分,正如他們的骨骼和血管一樣。永恒的真實、存在價值、純真和完美不斷地激勵著自我實現的人。他們越過了兩極,力圖看到潛伏的渾一,他們力圖整合一切,使它的內容更豐富。

接下來要問的一個問題:這些價值是類似本能的嗎?是生命體中固有的嗎,就像對愛的需要或對維生素D的需要是生命體中固有的那樣?假如你從你的食譜中排除所有的維生素D,你身體的機能將因此而減弱、甚至會導致死亡。

依此推斷,我們也可以說愛也是一種需要。假如你剝奪了你的孩子們的所有的愛,那會殺死他們。醫護人員已經懂得,得不到愛的嬰兒會由於感冒而夭折。我們對真理的需要也是如此嗎?我發現假如我被剝奪了真理,我會得一種古怪病——我好似患妄想狂一樣,不相信任何人,懷疑每一件事,尋求每一事件的暗含意義。這種頑固的不信任肯定是一種心理疾病。因此,真理的剝奪會導致一種病態——一種超越性病態。超越性病態是由於一種存在價值被剝奪而引起的疾病。

美的剝奪也能引起疾病。審美方麵非常敏感的人在醜的環境中會變得抑鬱不安。那很可能會導致很多不良症狀,例如,頭痛、精神低落等等。

我做過一係列實驗證明美的和醜的環境對人的影響。當被試者在一間醜陋的屋子裏判斷所看到的人麵照片時,他們會認為這些人是精神病、妄想狂患者或危險人物,這表明在醜的環境中人的麵孔並由此推及人本身看起來也不好。當然,醜對你的影響有多大,依賴於你的敏感和你能不能較容易地使注意力從令人不快的刺激物轉移開。進一步看,生活在一種不合意的環境中和齷齪的人在一起是一種致病的因素。假如你與美的和正派的人相處,你會發現你的精神較好,自己也隨著提高。

公正是另一種存在價值。曆史曾提出大量事例說明,當人們長期被剝奪了公正時會發生什麼事。在海地,人們弄得對每一件事都懷疑,人與人之間彼此都不互相信任,認為一切的背後都隱匿著陰謀。

我對虛無的超越性病態非常感興趣。我曾遇見過許多年輕人,他們的基本需要已經得到滿足,他們正在有效地運用他們的能力,而且他們沒有任何明顯的心理病兆,所有條件顯示他們能達到自我實現。但他們受到了破壞和幹擾。他們懷疑任何存在價值,包括人過三十都會擁護的一切價值,並認為真理、善良、熱愛等一類字眼完全是空洞的陳詞濫調,甚至他們對於自己是否有能力麵對未來的世界喪失了信念,於是,他們能夠做的一切僅限於以一種毫無意義和破壞的方式表示抗議而已。假如你沒有價值生命,你可能不致成為神經症患者,但因為你和實在的關係在一定程度上受到歪曲和擾亂,所以你會受到認識病和心靈病的侵襲。

假如存在價值像維生素和愛一樣不可缺少,又假如它們的缺失能使你生病,那麼,人們談論了幾千年的宗教的或柏拉圖式的或理性的生活似乎便成為人性的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人是由許多層次的需要構成的,層次係統的基部是生物性需要,頂部是精神性需要。和生物性需要不同,存在價值本身以及它們彼此之間是沒有高低層次的。一種存在價值和另一種是同樣重要的,每一種都能依據其他各種予以說明。例如,真必須是完善的、美的、內容豐富的,而且是十分奇特;在奧林匹斯山神傳說的意義上,它還必須是愛開玩笑的。美必須是真的、善的、內容豐富的,等等。

假如存在價值能依據彼此的概念互相說明,我們將能依據因素分析原理得知,有某種一般因素在所有這些存在價值的背後——用統計術語說,有一個G因素。存在價值不是一堆互相分離的碎玻璃,而是一塊寶石的不同側麵。獻身於真理的科學家和獻身於公正的律師兩者都是獻身於同一使命,他們每一位都已經發現,一般價值中最適合他的那一側麵就是在他的終身事業中所利用的那一麵。

存在價值的一個有趣的現象是能超越許多二歧式,如自私和不自私,靈與肉,宗教和世俗,等等。假如你在做你所熱愛的工作,獻身於你最崇尚的價值,你會成為盡可能“自私的”而同時又成為不自私和利他的。假如你已經把真理作為你內心最珍貴的價值,就像它是你的血液一樣成為你的一部分,那麼,假如你聽到世界上任何地方有一種謊言流傳,你就會如芒刺在背非要弄個水落石出不可。從這種意義上講,你自身的邊界將遠遠超出你個人私利的範圍而包容整個世界。

接著我們討論“宗教”和“世俗”的二歧式。我在童年接受的宗教儀式似乎非常可笑,它使我對宗教完全失去興趣並毫無“尋找上帝”的念頭。但我的宗教界朋友,至少那些已經超越類似把上帝看成又有皮膚又有胡須那種認識水平的人,卻像我談論存在價值一樣談論上帝。超越的神學家認為頭等重要的問題已經成為這樣的問題——如宇宙的意義,宇宙是否有一個發展的方向,等等。宗教傳統的本質是追求完善,揭示價值信奉。許多宗教團體開始公開宣稱,宗教的外部裝飾和標誌,如禮拜五不吃肉等等,是不重要的,甚至有害,因為這會混淆視聽,使人忽略宗教的真諦。

由於享受並獻身於存在價值的人使他們基本需要的滿足成為神聖的,因此他們也更能享受這種滿足。對於那些能從存在價值的角度也如從需要滿足的角度一樣彼此相待的愛侶,性交也能變成一種神聖的儀式。要體驗精神生活,無須在高山上打坐10年。隻要能在一定程度上認知存在價值,就能使肉體和它的一切欲望成為神聖的。

如果我們認為教育的首要目的是實現和喚醒存在價值,我們將會有一種新型的巨大發展。人會變得更堅強、更健康,並在很大程度上掌握他們自己的命運。對自己的生活承擔更大的責任,有一套合理的價值指導自己的選擇,人會主動地改造他們在其中生活的社會。趨向心理健康的運動也是趨向精神安寧和社會和諧的運動。

成長為豐滿人性的人

假如你隨意挑出一本討論學習心理學的教科書,據我看,它的大半內容都會不切“人本主義”主題。大部分這樣的書都會說學習是聯想的獲得,是技巧和能力的獲得;對於人的性格,那是外部的而不是內在固有的東西,對於人的人格和人自身也是如此。揀起錢幣或鑰匙或財物或諸如此類的什麼東西,也像揀起強化物和條件反射一樣,那在某種很深刻的意義上看是很容易消耗掉的。你獲得了一種條件反射,那又有什麼關係;假如我對一個蜂音器的響聲的反應是流口水然後這又消失了,事實上對於我什麼也沒有發生;我沒有喪失任何重要的東西,不論什麼。我們幾乎可以說,這些大本的討論學習心理學的書沒有多少重要性,至少對於人的核心、人的靈魂、人的本質說是如此。

受到這一新的人本主義哲學的啟發,產生了一種新的學習、教導和教育概念。簡要地說,這樣的概念堅持認為,教育的功能,教育的目的——人的目的,人本主義的目的,與人有關的目的,在根本上就是人的“自我實現”——人形成豐滿的人性,人種能夠達到的或個人能夠達到的最高度的境界。說得淺顯一些就是幫助人達到他能夠達到的最佳狀態。

在教授學習心理學課程時,這樣的目的要求我們必須做出非常認真的轉移。它將不是一個聯合性的學習。一般來說,聯合性學習一般說肯定是有用的,特別是對於學習那些沒有根本意義的事情或學習那些最終可以調換的手段或方法來說是極為有效的。我們必須學會的許多事情都是這樣的。假如一個人需要記住某一外語的詞彙,他將通過死記硬背學會它。聯合的定律在這裏是有幫助的。或者,假如一個人要養成駕駛中的各種自動的習慣,例如對紅綠燈的反應之類,條件作用就顯得格外重要。特別是在一個技術化的社會中,它是重要的、有用的。但是,就成長為一個更好的人說,就自我發展和自我完成說,或就“成長為豐滿人性的人”說,這些最高的學習經驗是非常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