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解除心理病態2

換句話說,高峰體驗往往是有結果的,它們能有非常非常重要的結果。音樂和藝術在一定意義上有同樣的作用;這裏有某種程度的交迭。隻要一個人能保持他的目標端正,知道他在幹什麼,意識到他正在走向何處,高峰體驗能像心理治療一樣有助益。我們一方麵肯定能消除症狀,如陳腐思想、焦慮的消除等等;另一方麵,我們能發展自發性、勇氣、奧林匹斯山神或上帝般幽默之類的東西,以及發展感性覺知、軀體覺知等等。

最普遍發生的情況是,音樂、韻律和舞蹈是發現自我同一性的最佳途徑。我們是以這樣一種方式構成的,它能使這種類型的誘因、這種類型的刺激對我們的自主神經係統、內分泌腺、我們的情感和我們的情緒發生種種作用。實際上也的確是這樣。我們隻是還沒有足夠的生理學知識,弄不清為什麼會如此。但這是的的確確的,是我們不會弄錯的體驗。

它有點像痛楚,那也是不會弄錯的體驗。也就是說,體驗上空虛的人不知道他們自己身內正在進行著什麼事情,隻能靠鍾表、日程安排定律、常規或鄰人的暗示生活,並且通常受他人左右。音樂、韻律和舞蹈是發現自我是怎麼一回事的一種途徑。很不幸,這種人在人口中占很大部分。這裏有來自內部的信號,有內部喊出的聲音:“天啊,這多好,這是肯定無疑的!”這是一條通道——我們實現自我實現和發現自我的途徑之一。自我同一性的發現是通過衝動的聲音得到的,通過傾聽你自身內部的主要部分、傾聽它們的反應、傾聽你內部正在進行的活動得到的。這也是一種實驗的教育,假如我們有時間討論這個問題,它將引導我們進入另一平行的教育設施、另一種類型的學校。

數學也能引起高峰體驗。實際上,數學和音樂同樣美妙。自然,有一些數學教師是極力防止這種情況的。直到我30歲時,直到我讀到某些討論這個問題的著作時,我才懂得數學也可以作為一種美學來研究。從學習另一種文化的意義上講,曆史學或人類學、社會人類學、或古生物學、或科學研究也能如此。在這裏我想再提出我的論據:假如傑出的創造者、大科學家、有創造性的科學家一起工作,那麼他們的談話方式就是高峰體驗。科學家的形象必須改變,它正在讓位給一種對於有創造性的科學家的理解,這樣的科學家是靠高峰體驗生活的。他生活隻是為了迎接光榮的時刻——這時一個問題解決了,這時他通過一架顯微鏡突然間看到事物以一種非常不同的方式顯現,這是啟示、萌發、豁然開朗、理解、狂喜的時刻;這對他是至關重要的。科學家對此是非常非常羞澀和難為情的。他們在公開場合拒絕談論這方麵的感受,要采取非常非常精心的安排才能得到這方麵的資料,我曾設法完成了這一任務,現在我們已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假如一位有創造性的科學家認為他不會因為這些事情而遭遇嘲諷,他將會羞赧地承認,他確曾有過高度激動的體驗,例如,當一項關鍵的相關關係得到證實的時刻等等就是如此。他們僅僅不願談對這些事的感受,至於通常的教科書,更不會勞神討論這樣的問題。

假如我們充分意識到我們正在進行的工作所具有的重要意義,那麼,我可以毫無顧慮地斷言,我們完全有可能改善現在這種狀況。換個方式說,假如我們在哲學上也有足夠的洞察力,我們將有可能利用這些體驗,利用這些極易引起狂喜、極易使人得到啟示的體驗,使人豁然開朗、極端幸福、欣喜若狂的體驗。我們將有可能利用它們作為一種模式來重新評價曆史教學和任何其他教育工作。

最後,我在這裏想要說明的問題,而且我敢肯定地說,這對每一位從事藝術教育的人都是一個問題。這個問題就是音樂、藝術中的有效教育,要比通常的“核心課程”更為接近我這裏所談論的那種內在教育——一種以學習一個人的自我同一性為一項基本任務的教育。假如教育做不到這一點,它就如同垃圾一般無用。

教育的目的就是使人學會成長,學習向哪裏成長,學習分辨好壞,學習分辨合意和不合意,學習選擇什麼和不選擇什麼。在這一內在學習、內在教導、內在教育的範圍內,我認為,藝術,特別是我曾提及的那些藝術,是非常接近我們的心理和生物的核心的,非常接近這一自我同一性、這一生物同一性的,因此,這些課程不該被認為是某種攪伴過的奶油或奢侈,而必須使它們變成教育中的基本經驗。我的意思是說,這種教育能夠成為無限和終極價值的一種閃現。這一內在教育最好能有藝術教育、音樂教育和舞蹈教育作為它的核心。

我想,把舞蹈作為第一項選擇給孩子們,對於2~4歲的孩子它最容易學的僅僅是節奏。這樣的體驗也是一種非常合適的模式或手段。如果想把其餘的學校課程從它們已經陷入的脫離價值、價值中立、無目標的無意義狀態中挽救出來,我們也許隻有這一條途徑。

解除“約拿情結”

追求自我實現的人,他們的全部基本需要(包括歸屬,情感,家,尊重和自尊)都已得到滿足。這就是說,他們有一種有所依歸感,有根基感,他們的愛情需要已經滿足,有朋友,感到為人所愛,值得被愛,他們在生活中有一定的社會地位和職責,能得到他人的敬重,並有適當的價值感和自尊。反過來說,就這些基本需要受挫的意義說,就病理學的意義說,這些追求自我實現的人不會產生任何焦慮,不覺得無保障、不安全,或者孤單、受排斥、無根底或被隔離,不覺得不被人愛、被拒絕、或不被人需要,不覺得受輕視、被人瞧不起,不覺得毫無價值,也沒有任何自卑和無價值的受傷感。

這當然也可以換種說法。例如,鑒於基本需要被認為是人類的唯一動機,因此有可能而且在某些場合也有必要說,追求自我實現的人是“無動機的”。這是把這些人歸入東方哲學的健康觀一類,認為健康是超越追求,超越欲望或需要。這一點與古羅馬的斯多葛派看法相同。

或者說追求自我實現的人是在表現而非爭取,他們是自然的、自發的和從容不迫的。這種說法還有一個好處,即符合對神經症的看法,認為神經症可以理解為一種爭取機製,是一種合理的(雖然愚蠢而可怕)努力,以求滿足更深層的、更內在的、更生物性的自我需要。

但就某些目的說,最好也能提問:“追求自我實現的動機是什麼?自我實現中的心理動力是什麼?什麼力量促使他行動和奮鬥?什麼驅策(或牽引)這樣的人?什麼吸引他?他希望得到什麼?什麼使他惱怒,使他獻身,或自我犧牲?他覺得對什麼熱心,專心?他重視什麼,企求、渴望什麼?”

顯然我們需要區分兩種動機,一種是自我實現水平以下的人的普通動機,即受基本需要所激勵的人的動機,另一種是他們所有基本需要都已充分得到滿足,因而主要不再受這些需要所激勵,而是受“高級”需要所激勵的人的動機。因此,我們最好稱追求自我實現的人的這些高級動機和需要為“超越性需要”,並在動機範疇和“超越性動機”範疇之間進行區分。

已經很清楚了,雖然這些基本需要的滿足可能是超越性動機的先決條件,但它卻不是充足條件。我有個別的研究對象,在他們那裏,顯然的基本需要滿足和“存在性神經症”、無意義狀態、無價值狀態等等是並存的。超越性動機似乎並不會在基本需要滿足以後自動到來。我們還必須說到“對超越性動機的防禦”這一補充因素。為了便於理解和理論上的成立,這意味著有必要對追求自我實現的人提出附加定義,即他不僅沒有疾病,基本需要有充分滿足,能積極運用他的能力,而且受到某些價值觀念的激勵,那是他所追求、探索並甘願為之獻出忠誠。

每一個這樣的人都獻身於號召、事業、熱愛的工作或“他們身外的”某項任務。

在對自我實現的人進行直接考察時,我發現他們毫無疑問都是忠於自己事業的人,獻身於某一“他們身外的”任務,某一事業或責任,或心愛的工作。這種獻身精神非常突出,我們能用事業、使命等過時的詞彙恰當地說明他們對“工作”的忘我而深厚的激情和熱忱。我們甚至還能沿用命運或命中注定這樣的詞彙。我有時甚至談到宗教意義上的奉獻,把自己奉獻給為某一特定任務而設的祭壇,某一自身以外而又大於自身的奮鬥目標,某一非個人的事業。

關於命運的概念,用這一詞彙來表達某一印象其實並不恰當,當你傾聽追求自我實現的人談到他們的工作或任務時,你會得到這樣的印象,你會覺得那是一項心愛的工作,而且,似乎他“生來”就是為了幹這件事的,對於這件事他是那樣的適合,似乎這件事正是為他準備的。你很容易會感到那好象是一種先天設定的和諧,或者,像是完善的愛情或友誼,雙方誰也離不開誰,你為了我,我想著你,在最美滿的情況下,他和他的工作就像一把鑰匙和一把鎖那樣彼此吻合相依相隨,或者像唱出的一個音符和鋼琴健盤上彈出的某一曲調交響共振。

以上所論述的一切對女性研究對象來說,甚至在一種不同的意義上也似乎適用。我至少有一位婦女被試完全獻身於盡母親、妻子、家庭主婦之責。她的事業,你可以直接稱之為養育孩子、侍奉丈夫、維護親友。這方麵她做得非常好,而且就我所知,她是以此為樂的。她全心全意地愛她的命運,從不想別的什麼事情,並能竭盡全力去做。另一些婦女研究對象對家庭生活和職業工作曾做出種種結合的安排,給人以同樣的獻身於某事的印象,似乎這件事情既是可愛的,又是重要的,值得去做的。有些婦女也曾使我不禁認為,他們會把“要一個孩子”這件事本身當作最充分的自我實現,至少那段時間內是這樣,但我也承認,我也對婦女中的自我實現持保距態度。

在理想的情況下,內部的要求和外部的要求配合得很好,“我需要”和“我必須”一致。

我往往有一種感覺,在這樣的情境中,似乎我能把這一由兩重性創造出統一性的交互關係(或合鑄,或整合,或化學反應)的兩類決定因素拆開,而這兩類決定因素能各自獨立變化並且在真實地改變著。其一可以說是個人內在的反應,如“我愛孩子(或繪畫,或研究工作,或政治權力)勝過一切。我瘋狂地愛……我難以控製,我需要……”。我們可以稱這為“內部的要求”,它的感受是自我沉迷而不是責任。它和“外部的要求”不同而且是分隔開的。後者寧可說是對環境、情境、問題、外界要求於個人的東西的一種反應,就像一場火災“要求”撲滅,或一個無助的嬰兒需要人照顧,或某個明顯的不公正要求糾正一樣。在此,人感到的簡直可以說是責任或義務或職責所在,無可奈何地被迫做出反應,不論他原先的計劃如何,想做些什麼。這寧可說是“我必須,我不得不,我被迫如此”,而不是“我要如何”。

多虧有那麼多的美妙時刻提供出理想境界,把“我要”和我“必須”統一起來。內部要求和外部要求配合得很好。這時,觀察者會由於他所見到的強迫性、不可抗拒性、先天性、必然性、和諧性等等所達的程度而吃驚。而且,觀察者(正如有關的人一樣)會覺得不僅“它不得不如此”,而且“它應該如此,那是正確的、合理的、恰當的”。我常常感到這兩方麵相互依存,這種“二合一”有格式塔(完形)的性質。

很難判定是否可以把這些僅僅稱為“意向”。因為那可能表示,它的發生僅僅是出於意願、目的、決斷或計算,而並不充分著重麵對潮流而寧願順從命運,同時愉快地擁抱命運的主觀感情。理想的情況是,人也努力去發現自己的命運;命運不僅是做出的、構成的、或判定的,它是認識到的,仿佛一個人始終不由自主地等待著它。也許更好的說法是“斯賓諾莎式的”或者“道家的”抉擇或決斷或目的——甚至意誌。

最形象的描述方式是用“陷入情網”來比喻將這些情感傳遞給那些不能直覺地、直接地理解的人,這顯然不同於盡責,或做合理的或合邏輯的事。至於“意誌”,說起來也隻能用於非常特殊的意義。而當兩個人彼此十分相愛時,雙方就都會懂得磁鐵是怎麼回事,鐵屑是怎麼回事,同時兩者結合又如何?

這一理想情境能引起幸運感,也引起矛盾心理和自卑感。

而那些無法用語言表達的感受也可以用這些比喻來傳遞,即他們的幸運感,巧遇感,感恩之情,敬畏心,慶幸這一奇跡的發生,驚喜他們的入選,感到有一種驕傲和惶恐的奇特混合,以及對不幸者的同情勝過了沾沾自喜,那是人人都能在愛侶中發現的。

當然,幸運和成功的可能也會使各式各樣的神經症畏懼、慚愧感、逆反價值、約拿(《聖經·舊約全書》中的先知,比喻帶來不幸的人)綜合症等等都進入活動狀態。隻有克服了這些對我們最高可能性的防禦,才能全身心地追求最高價值的實現。

這種水平已經超越了工作和娛樂的二歧化,必須放在更高水平上來對報酬、其餘愛好、休假等加以說明。

他是他自己那樣的人,或他就是他自己,或他在實現他的真我,這是對這樣的人的最高有意義的評估。一個抽象的說法,從這樣的觀察向終極而完善的理想的推論大致是這樣的:這個人是世上最適合這一工作的人,而這一特定工作是世上最適合這一特定人的工作,最適合他的才華、能力和愛好。他是為它準備的,它也是為他準備的。

我們承認這一點並有所感受後,便會自然進入存在和超越的話題範圍。現在我們隻能以存在語言進行富有意義的談話了(“存在語言”,神秘水平的交往,等等)。例如,在這樣的人那裏,很明顯,工作和娛樂之間通常或習慣的脫離已經完全被超越。那就是說,對於這樣的人在這樣的情況下,工作和娛樂之間肯定已無區別。他的工作就是他的娛樂,他的娛樂就是他的工作。假如一個人熱愛他的工作並從中得到的享受勝過世上任何其他活動,假如他在工作的任何中斷以後都熱切希望再重返崗位,回到它那裏去,那麼,我們就不能說一個人被強迫去做他所不願做的事並稱之為“勞動”。

例如,關於“休假”一詞在這種特殊環境下的意義。在這樣的人那裏,常可觀察到,在他們的假期中,在他們完全有自由選擇他們願意做什麼的時期中,在他們對於任何其他的人都沒有承擔什麼外部的義務時,恰恰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愉快地並積極地獻身於他們的“工作”。或者,“想得到某種樂趣”,尋求某種消遣,這時又意味著什麼呢?什麼是他的“責任”、職責、義務呢?什麼是他的“業餘癖好”?

金錢或報酬或薪水在這種情況下又有什麼意義?顯然,最美好的命運,對每個人而言的最大幸運,莫過於因為做了他熱愛的事而得到報酬了。這正是或幾乎完全是我的許多(大多數?)研究對象所遇到的情境。自然,金錢是受人喜愛的,也是被人們所需要的。但它肯定不是最終的需要,不是目的,也不是終極的目標(存在水平上的工作),由於它自身固有的獎賞價值,使金錢或薪金支票轉變為一種副產品、一種副現象。這自然和大多數人的情況不一樣,大多數人是為賺錢養家糊口而從事他們並不情願去幹的業務。存在領域中錢的作用肯定和缺失與基本需要領域中錢的作用有所不同。

對這些問題如果在猴子和類人猿中已做出調查研究,將有助於理解我的論點,即這是用科學的方法進行調查研究的科學問題。最明顯的例子自然是關於猴子好奇心的大量研究文獻,和關於人類對真理的渴望與滿足的其他先驅研究。但在原理上同樣容易做到的是探索猿猴和其他動物的審美選擇,不論是否在馴化的條件下,試驗的對象選樣是否健康,或者是在較好或較次的條件下進行選擇,等等。對於其他存在價值如秩序、統一、公正、合法、完全等也一樣,在動物和兒童中,這些都應該是有可能進行探討的。

但很顯然,“最高”的往往被認為是“最弱”的、可有可無的,而且不是迫切的,也最少自覺、最容易被壓抑。基本需要,由於占優勢,可以說是推進到行列之首,因為它們對生命本身更必需,對肉體健康與生存更不可少。不過,超越性需要也確實存在於自然世界和普通人中。在這一理論中並不需要超自然的幹預,也沒有必要任意發明存在價值,它們並不是由經驗所得,也不是邏輯的產物,或意誌行為的結果。其實任何人都能夠揭示或發現存在價值,隻要他願意並能夠重複這樣做。許多這樣的命題能夠公開處理或演示,即同時由兩位或更多的研究者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