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初冬(2 / 2)

高老大見此,再不言語,重重的揮了揮手,掉頭而去。

“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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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江初冬第一天的深夜已至淩晨,之前零星飄落的小雪此時也已逐漸大起來。與之俱來的,就是更加凜寒的低溫。

舊街口散落的路燈僅僅隻剩下幾個還能勉強發出些許暗淡燈光,餘下的不是經久未修一片漆黑就是閃爍的忽明忽暗。而在幾個舊街口壞掉的路燈之下,站著十來個高矮胖瘦參差不齊的青年,穿著與凜冽初冬時節不合的單薄外套,從年紀來看也不過十七八九歲。

燈光照不到的黑暗中,高老大摸著一包皺巴巴的香煙給十來個麵色緊張的青年發著煙。緊接著就是零星卻不絕的火機“喀嚓”聲,隨後在原本的黑暗中亮起了十幾個香煙點燃發出的細小光點。

高老大深深的吸了幾口香煙,輕輕示意十幾個人靠緊,低聲說道:“現在肥鼠應該就在房子裏,可能房裏還有幾個他的人,”隨後伸手指了指對麵的一棟破舊老式居民樓二樓,“燈還亮著,等會兒吳子你先去敲門,肥鼠見過你幾次,應該會給你開門,我們蹲在門外麵,隻要門一開馬上衝進去。記住肥鼠是首要目標,完事兒之後馬上跑,分開跑!舊街口都是肥鼠的人,別讓他們反應過來,不然完蛋的就是我們!”

吳子凝重的點點頭,駝著消瘦的背一言不發,臉上緊繃。

不止是他,所有人都是如此表現。風險之大,每個人都知道。但生活在昏暗底層中的人身邊總是伴隨著風險的,這點他們更加明白。

待高老大交代完了,十來個青年便開始向那棟居民樓輕聲走去。

他們在寒冬中呼出的氣息剛離開腹腔便結成了凝霜。

他們沒有選擇。

周舟吸完了最後一口香煙,亦抬步緊隨。

行走在昏暗的路燈下,身邊的零星雪片已經逐漸變成了漫天大雪,他嚐試伸手接住幾片雪花,卻發現那些雪花竟都像故意避開似的從他的指尖擦之而去,沒有絲毫落在手心。周舟笑了笑,也不再想其他。逐漸的距離那棟破舊居民樓越來越近,他緩緩將右手伸進了外套中握住了冰涼的刀柄。

可他此時緊握刀柄的手竟開始有些顫抖,這讓他感到很詫異。從六年前遇到高老大入夥之後到現在,一向冷血的自己從不曾出現過緊張的感覺。

就算壞事幹盡,就算他的生活死亡相伴,也從沒有過害怕和緊張。

而初冬的第一天,不過比往常多了一些風險,自己竟然會開始緊張了?周舟還在皺眉不解時,突然感到肩膀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往旁一看,不知什麼時候高老大已經走在了自己的身旁。

周舟的身材有些矮小,跟高大的高老大並排而行隻能微微抬頭看他。

“怎麼了?”周舟抬頭笑問。

“你待會兒往後麵站點。”高老大也不看周舟,隻是低聲語。

周舟有些疑惑為什麼高老大要特意跟他說這句反常的話,便問:“為什麼要往後站?”

高老大壓低聲音,語氣略顯凝重:“這回跟往常不一樣。”隨後又低了低聲,“前幾個進房裏的肯定就出不來了,這片兒都是肥鼠的人,待後麵點,事一辦完,你立馬就向外跑。天殺的蛇頭叫我們做這事兒就是要逼死我們。”

周舟愣了愣神,剛想說點什麼,卻見高老大已經大步朝人群前麵走去了。他想說的話還未出口,卡在咽喉,輕感微澀。

他知道高老大一直以來對自己相對更為照顧。除了自己身材在這一幫子人中最瘦小之外,還因為自己總是不惜命般的衝在前頭,到頭落下一身傷,讓人看的揪心。無論是高老大,還是江胖子和吳子,以及其他人的關心,他都默記於心,這些年來無處感受不到來自身邊的關心和照顧。

黑暗中的底層人群,雖然危險和窘迫常伴,但高老大多年聚起的這些無家可歸的少年之間始終如同至親。失去了一切的人,都對好不容易得到的東西十分珍惜。

所以他們擔憂周舟那樣不惜命的表現。靈魂天賜,身體源於父母,這些都是需要珍惜的東西。

多年來周舟早已把他們當做親人,他自認這世上沒有什麼被自己所牽掛,除了這十來個青年外,再無其他。

所以對於高老大的勸告,他感激,卻不會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