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篇(2 / 3)

吾婿貌亦奇陋,小雲娃以其遠行為幸,自婿往亳州,小雲娃至我家住,已數月矣。“玉娃曰:“官人,南方曾有錯配者乎?”餘曰:“三生一笑,五百年前事也。赤繩係足,月下老人主之。既有巧妻配拙夫之說,何嚐無巧夫配拙妻者。”李嫂曰:“官人言是。當時有南人沈生者,自平陽太守幕中來過此,我亦以是語問之,沈生曰:”巧妻不宜配拙夫,當思變計。‘我至今以為恨,官人言是。“二女忽相顧曰:”官人手何軟也?“即各舉餘一手示李嫂曰:”官人一雙好軟手。“餘哂曰:”小娘子手亦未嚐硬也。“李嫂曰:”孩子村氣,為官人所笑矣。“良久,洪昭來雲二馬車已至,行李亦在村口,顧見二女事餘甚勤,謂曰:”此吾輩事,乃煩小娘子耶?“二女微笑不答,李嫂遽起傾茶一甌,招洪昭出坐西向小屋款曲,似問餘為何如人,頗具賓主禮。餘戲問二女曰:”巧妻配拙夫、小娘子既不樂與之為伴,遙遙長夜不難為情乎?“玉娃曰:”吾夫歸,我即痛恨。無論其他,隻此一身泥汗熏人欲死,茲地無足與語者,床笫事,我二人非所計也。吾姑常言南方人溫柔可愛,聞其聲音,見其笑貌,即令人不忍舍。吾與小姑無由見南方人,但同小姑常禱於天,來世願生南方。今日得見官人,始知吾姑之言不謬。“餘曰:”汝姑何處得見南方人?“小雲娃曰:”吾母常為我二人言,昔有沈生,嘉興人也,乃平陽太守幕下客,自平陽至西安迷路至此,已初更矣,叩門寄宿,吾父留之,亦住此屋。沈生與吾母談頗熟,醉吾父以酒。就寢後,沈生至東楹叩戶,吾母心動,披衣啟門,見星光爛然,大悔而止。時時諭我二人以此為戒,否則喪名節矣。然吾母言此事已二十餘年,猶念沈生不置。“餘曰:”汝母既與沈生無交,胡為相念至此?“玉娃曰:”何必有交耶?即如官人,我輩亦不能忘情也。“小雲娃自坑後下啜茶,餘戲弄玉娃之乳。玉娃曰:”官人錯。“小雲娃曰:”青天白日,兩邊麵生生地何錯之有?“語畢仍至故處坐。玉娃起,吹炭令燃,餘以手拍小雲娃之股,且掣其足,則堅如鐵石,不可動。餘曰:”邂逅逢卿,豈有他念,不過以愛慕之切,聊以相戲。小娘子用神力拒我何也?“小雲娃即引雙足置餘膝上,餘遽脫其鞋。小雲娃拂然曰:”官人不畏我嗔耶!“玉娃曰:”青天白日,兩邊麵生生地何畏之有?“三人相視而嘻,餘謂小雲娃曰:”玉娘子與小娘子求生南方,果否?“小雲娃曰:”誠有之。“玉娃曰:”來世得為官人婢妾,豈不大幸?“小雲娃曰:”安敢望官人,得為官人所養之婢妾足矣。“餘曰:”老夫須發俱白,小娘子何所見而錯愛若此?“玉娃曰:”我輩遇本地人,視之如豬狗。

今日得與官人相敘,自此以後當思之不置矣。“小雲娃曰:”匪特我二人,官人去後,即吾母亦必心思之、口道之也。“李嫂進曰:”官人,日已宴矣,此非官人住處,官人病勢稍愈,何不登車而去乎?“餘曰:”然。“二女曰:”茶已盡矣,再取好水來,官人吃茶去不遲。“李嫂遂提瓦瓶貯水置爐上,玉娃隨之出。

餘見止小雲娃在側,強之同臥謔浪,無所不至。小雲娃亦放誕風流,了不拒客,惟於私處則以手捍之曰:“此斷不可,我手重,恐得罪官人。”餘曰:“汝母奈何逐我?”小雲娃附耳曰:“非逐官人也,此地旱荒充饑,頗多盜。官人有行李,若住此,恐不為官人福。吾母亦欲留官人。所以不留者,為官人計耳。”餘以靴中金贈之,小雲娃遽起以金納餘懷,曰:“吾婦人無所用之,恐為人所窺或生惡意。”撫餘曰:“官人此別,料不能再見矣。一麵亦是夙緣,幸常以小雲娃為念,庶可結再生緣。”語已,嗚咽若不勝情者。玉娃入視小雲娃曰:“小姑何為者不能舍官人耶?”小雲娃無語,玉娃愴然曰:“我頃語吾姑,欲留官人過宿。吾姑曰:”不可,萬一汝夫歸,恐有意外事。‘“餘曰:”汝夫歸則如何?“玉娃曰:”官人君子也,不妨為官人言之。吾翁故放馬盜也,吾夫亦繼其業。村中女共九人,吾家居其三。少習武事,以歲歉家貧無以糊口,有勸其追歡買笑者,吾姑約村中女伴,誓不為之。因時易丈夫衣冠,取人之財,然相戒遇南人則舍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