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50來歲的河南籍農民工眼裏布滿血絲,愁眉苦臉地說:“一家老小都靠我這雙手吃飯,辛苦大半年,一分錢也沒拿到,回家可怎麼交待呀?”
一位30餘歲的湖北籍農民工憤憤不平地說:“三天了,也沒見人出來說半句暖心話,有誰拿咱農民工當人看?”
一位年僅20歲的湖北男孩說:“一來就沒發過工資,連每月100元的
零花錢也不給。家裏都眼睜睜地等著用錢,想盡孝也沒有能力。“男孩很健談,他告訴記者,“爸爸媽媽雙雙生病,一家5口人僅有一畝多口糧田,蓋房又欠下幾萬元外債,真沒想到第一次出門打工就碰到這種事,我真是太失望了。”
記者又問另一位四川籍農民工:“你是否知道該向誰討工資?”
這個看上去老實巴交的中年男人竟然條理清晰地回答:“大河有水小河才會有水,開發商拖欠建築商的工程款,建築商又拖欠各個包工頭的工程款,包工頭就沒錢給我們發工資了。同樣道理,我也沒錢拿給老婆孩子,根子還是在開發商那裏。我長這麼大了,見到的烏鴉都是黑的,從沒見過白色的烏鴉。”
雖然四川話大多很相象,但各地口音也是不同的。他說的話正是我的家鄉口音,他剛一說完,我趕忙拉住他的衣袖,急切地問:“我是槐樹坪的楊海燕,請問你認識楊戰強嗎?”
中年男人看了看我,驚喜地說:“海燕,我是你小舅啊,你堂弟海鷹的舅舅,你不記得我了嗎?”
麵前這個是海鷹舅舅?我差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晴!年輕時的海鷹舅舅在我們那個鎮也是個人物,整天穿著可以掃大街的喇叭褲、手上提著錄音機,人送外號“假洋鬼子”。沒想到,曾經的“假洋鬼子”怎麼變成現在這副邋塌模樣?但我沒有心情追究,急切地問:“我二叔呢?”
小舅苦笑道:“自從你爸出事後,他膽子變得比雞毛還小。我們這幾天討薪,他一直不敢來。不過他每天都會給我們做飯,等下回去你就能見到他了。”
我望著和小舅蹲在一圈的另外十幾個民工,疑惑地問:“二嬸說同來的有幾十個人呢,怎麼還剩你們十幾個了?”
小舅說:“我們給這家財大氣粗的房地產公司幹了整整一年,但僅拿到三個月工資,另外的錢就再也不給了。公司不給工頭錢,李忠沒錢發給工人,於是就慫恿工人闖進鎮政府討薪,遭到不明來路的一夥人追打,有六七個人受了傷,李忠傷得最重,因為這邊醫藥費太貴,隻好回老家治療。還有些人看討不到錢,都去投親戚朋友了,剩下這些是無路可走的。你二叔人老實,怕把你二嬸嚇出病來,一直沒敢告訴家裏。”
自從我爸出事,二嬸一遇到事情就全身發抖。不要說二嬸,現在聽到這些事,我都感到害怕。
小舅身旁的另一個老鄉插嘴說:“我們跟著李忠起五更、睡半夜地幹活,到年底卻沒拿到錢。他現在回家了,我們的錢卻不能不要。”
在警察和消防官兵的勸解下,中午12時30分,抱著孩子跳樓的那個男人終於放棄了“跳樓”的念頭,將孩子交給老婆,有氣無力地癱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