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嘶風馳電 雪豔馬蹄塵 冷月昏燈 霜騰龍股劍(2)(3 / 3)

老者忙又稱謝,隨了兩個主人入內。掀起暖簾,見室中燒著暖炕,炕頭還放著一個沙泥砌成的方火爐,爐台上燉著兩個白沙壺,壺中水已大開,壺蓋被熱氣衝得“叭叭”直響。桌椅用具一切齊全,爐火熊熊,滿室生春,紙窗如雪,纖塵不到,便連那具火爐也是用沙泥砌成之後用米湯澆上去,再經樹脂打磨,平勻光滑,真個潔淨已極。休說三人雪中得此無異登仙,就是這數月來奔走逃亡投宿時,在甘、涼道上,也曾遇見過兒處大家豪富、貴族王公與那江湖上朋友的家宅,似這等雅潔舒適之所,還是頭一次涉足呢。

老者見室中並無江湖氣,又寬心了許多,先扶了少年上炕去臥倒,問他想吃喝什麼。

少年口裏隻含糊應了兩聲,又自沉沉睡去。老者愁思無計,隻得回身先請教主人姓名。

中年人道:“愚兄弟姓周,二位尊兄想已知道。愚下周敏,此是舍弟周謙,俱是單名無字。那姓田的老兄弟名叫田振漢,自幼相隨愚兄弟一處長大,人極忠誠,隻人性直,比愚兄弟魯莽些。還沒請教二兄大名?”

老者原不姓李,因劉莽先前對人既說了假姓,自己本也不願說出真姓名,以防露了行藏,便答道:“在下李懷石,病人是舍侄小石,這是義弟張思魯,因赴迪化投親經商過此,不想遇到大雪,幸而錯走了路,得蒙三位賢主人留住,如此盛意殷勤,真叫人感激不盡呢!”

說時,周謙忽然含笑起立道:“大哥,二位客人跋涉勞苦,又有病人,我們讓他們自在歇息,有什話等少時酒飯後再談吧。”

周敏起立,指著爐上水壺道:“這兩壺雪水已是沸開,那旁已備好盥具茶碗腳盆等類,二位可隨便在一炕上歇歇,喝一碗熱茶,等身上稍微溫和些,再與病人燙一燙腳。舍下尚有兩個長工,俱在鄰家有事,適才已命他們回來料理酒飯。你我天涯一家,勿須客氣,用什麼隻管說,愚兄弟暫且告退,等酒飯後再設法延醫如何?”

老者和劉莽忙起身稱謝,二周兄弟告辭出去。

老者正想用水給病人洗洗手腳,便命劉莽把屋角茶具腳盆取過,先倒了些熱水在盆裏涼著,然後揭開茶壺一看,上好茶葉已然下在裏麵。剛把水衝下去,便聽周謙在後屋哈哈大笑。過去一摸少年,周身發燒,手足冰涼,試好了水,忙和劉莽將他喚醒,扶起坐在炕沿,身上圍了被子,代他脫去鞋襪,把雙足放在盆裏泡著。劉莽又倒了一杯熱茶遞向少年口邊,強勸著喝了兩口。少年迷迷沉沉地喊道:“金三叔!我們到了三道嶺麼?怎不見我舅舅?”

老者正俯身替他洗腳,聞言吃了一驚,也不顧手濕,忙一抬身用手們著少年的嘴,輕輕向耳邊道:“我的小爺,我們此刻還未到三道嶺哩。路上遇見大雪,好容易才尋到一個生人家中投宿。我同劉莽俱改了假姓,他姓張,我姓李,假稱是你叔叔。如今雪還未住,等明早天一放晴,當日便可趕到地頭。仇人耳目甚多,這兩個主人看去豪爽有俠氣,畢竟初會,也不知他們用心來曆,我們千萬不可露出本來姓名麵目,以免不測。你病好些想用什東西,你隻管叫我叔叔,不要提姓才好。”

少年似醒不醒地點了點頭,眼中含淚,歎了口氣道:“適才我夢見爹爹被一夥狗黨捉去,我還殺了好些人,醒來渾身發冷,到處酸痛。多會下的雪呢?”

劉莽道:“你在車上睡了一路,雪也下了一路,如今怕有三尺厚了。要沒這家好心主人,我們三個不困死在雪地裏才怪呢!”

說時,老者早輕腳輕手走向門前,微掀門簾一望,見外麵無什人走過,隻聞二周兄弟在後麵屋內笑語之聲隱隱傳來。且喜少年言語沒被外人聽去,才放了心,回來攔道:“你這病都是長途悲苦勞頓加上風寒所致,說話勞神,最好不要開口,凡事由我二人料理,洗完腳仍自上床睡著靜養去,就著這個爐火,把我備的發汗藥先吃一副,出點汗,索性餓它一餓,睡到夜裏再起來吃點稀粥,明早自會好的。”

言還未了,少年已神倦身軟得支持不住,臥倒在劉莽的懷裏昏沉睡去,臉上氣色比先還要難看,牙齒捉對兒廝戰,身上也不住發抖。老者忙將他腳擦幹,扶上炕心臥倒,將被蓋好。二人雖是滿腹愁腸,為了少年,還不得不愛惜自己。如若再病倒一個,更不好辦。互相低聲勸勉著,用水洗了洗臉燙了燙腳,喝了兩大碗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