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嘶風馳電 雪豔馬蹄塵 冷月昏燈 霜騰龍股劍(3)(1 / 3)

一切停當,二人身上都有暖意,正覺腹中饑餓,忽聽窗外腳步響動,門簾起處,田振漢已邁步而入,手裏提著二人的行囊兵刃。二人口中道謝,剛伸手去接,田振漢將右手行囊遞過,一轉身,便把二人兵刃各是各分別放在炕沿上麵,說道:“我們東家好友,地當衝路,一月之中短不了有惡客來此借宿。這些防身東西放在近手處得用,出門人總是小心防備點的好。我去給你們端吃的來。”

二人剛覺語有機鋒,田振漢已然回身往屋外而去。老者怔怔地望著劉莽,適才入店匆忙,隻顧招呼病人,竟忘了將兵刃隨手帶下,讓外人代取了來,好生不妥,正自估掇,田振漢二次走進,手裏托著一大盤熱騰騰的蒸饃、一大碗紅燉羊肉、一盤鹵雞、一大瓶酒、一罐奶茶,還有兩碟辣子拌的醃菜、一桶麥粥,窮荒之中得此美餐,真是做夢也想不到,劉莽早笑得合不攏口,老者稱謝不已。

田振漢道:“這裏常時來客,分等待承,這算什麼,也值得客套!周家兄弟本想陪你們喝幾杯,又恐你們拘束,吃不舒服。天光快黑,少時西邊屋內許還有客來,已命長工去請,也許是夜間才到。這雪恐明天還住不了,即便是住了,沒有十天八天,你們車子也未必起得了身。是住西屋的客,都不是外人,你們如嫌悶時,也可和他們談談。周家弟兄明早便有事出門呢。”

說到這裏,便聽後屋喊“田老弟”。田振漢道聲“趁熱請用”,徑自走去。

老者細想這一番話,竟有許多矛盾之處:大雪封地原在意中,既說自己不能起身,周氏弟兄明日怎樣出門,那醫生就算是住在鄰近,怎夜晚來客呢?周氏弟兄舉止溫文,看不出真相,姓田的手腳卻甚矯健,頗像武功很有根底,他那詞色動作,在在顯出前恭後倨,尤其是初進房時所說之言,更好似暗含奚落之意,周氏弟兄明說少時陪客共飲,倏又中變;酒菜飯食以及房炕牆壁俱是好好的,說他存心不善,又覺不像。再三想了又想,想不出個理路,見劉莽一麵催著飲用,隻管大碗酒大塊肉、饃往口裏送,知他心粗性直,與他商量,走了嘴被人聽去更是不美,隻得將那一小鍋粥移向爐邊烤著,撥了一碟鹹菜,以備病人不時之需,自己也跟著進些飲食。

吃到半飽,猛想起二周兄弟明早出門是個疑點,說不定看出自己久在江湖,不易做倒,前去與敵黨通風送信,約人下手,也未可知,但又明說出來則甚?想到這裏,不禁焦急如焚,再也吞吃不下。放了杯箸想主意,決計半夜前往後屋一探。明知主人未必好惹,自己逾禮犯規,為了主母托孤之重,拚著觀察不到再與人負荊賠罪也顧不得了。主意打定,天已昏黑,便將熬好的藥斟出,扶起少年灌了,蓋上被與他發汗。二周弟兄一直也未出來,隻田振漢進房收去殘肴,點了一盞油燈,並未多說,便道了安置。老者囑咐劉莽早睡,以便少時好替自己照料。劉莽疲乏了一天,酒足飯飽,納頭便自睡著。

老者獨對孤燈,不時伸手摸摸少年額際,仍是火一般熱,好生愁煩,待了一會,大門未開,忽聽院中雪地裏微微“沙”的響了一下,心中一動,剛要出房去看,忽又聽周謙在堂屋門口笑道:“你怎麼這時候才來?大哥見今晚的雪大大,以為你又和九哥在煮酒敲棋,未必能來,都要睡了。外麵的雪怕已過了三尺吧?你來得也妙。日裏備來待客的酒菜還大半沒動,大哥明日又要到裏邊去,我們三人正好作一個長夜之飲呢。”

接著便聽一個啞聲啞氣的男子低聲答道:“你們想得清閑!你知道那邊的人也跟下來了麼?老爺子為此事很著急,把少的和大夥教訓了一頓,說事一得信便當早辦,既打算誠心待人,不應這般疏忽,事先為何不通盤籌算一下?老爺子本來多喝了幾杯,越說越急,竟把那一位也招生了氣,站起身來朝老爺子說,這事少的原是一時義氣,人家不知好歹,也有難怪的地方。老爺子無須著急生氣,他情願代少的把事情獨擔起來,無論那邊是多少人,好說便罷,不好說,都把他們打發回去。老爺子平時對他本來極好,從未說過重話,這次不知怎的竟說他看事大易,搶白了幾句拂袖進屋。那一位氣得臉都變了色,一會便從後麵騎馬出門,不久下雪,至今沒有回轉。少的見雪勢大大著了急,命我和老六、老九與淳於兄,連他本人,各踏雪龍,順大路滿雪地裏尋找,約在你弟兄家裏會齊。適才在路上碰見振漢,才知那位和他四人已無心巧遇,那位說起日裏還做了點事。少的恐被外人看出,又約了那位一同前去料理幹淨,一會便要來到,這還不說。淳於兄未遇他們以前,曾趕往黑山嘴白樣子店中,詢問那位可曾去過。誰知白樣子的女人說,前些時去了四個打尖的,腳下俱踏著雪裏快,白樣子午前見雪天沒事,酒喝得多了些,人來時醉迷忽忽,因來人問前進可有投宿之所,無心中竟將這裏地名路徑說出。他女人在內屋偷看來人,都是外路口音,各背短行包裹,裝扮已非正經商客。最令人生疑的是,這般連天廣漠,遇見大雪,好容易才尋到一個安身地方,哪有打尖就去的道理!而且問路也問得奇怪,不問大路官驛,盡問四外歧路,有無村集人家?雖說有急事趕路,怕萬一雪中迷路,有個準備。可是有幾個出門人事前不把道路問明,直到路上,預先就知道要把路走迷,再去四麵八方都打聽一過的麼?幸而白樣子進屋添酒,他女人再三叮囑,還算好,沒有說出別的。正商量間,雪住一些,恰巧淳於兄到,便對他說了。我們料定是那一夥人,決還不止這四個,早晚間少不得要來此騷擾,叫我先來囑咐一聲。大家鬧了一整天,都未進飲食。請你喚起人來,多備一點酒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