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雷這時遽逢意外,驚喜交集,知有這些義俠之士相助,決可安全,因適才隱蔽行藏,恐周氏弟兄不快,再三托田振漢代為致意。馬玄子連說:“事情本應慎重,勿須如此客套。”
隨即走向炕頭,取下一塊磚,伸手往磚洞裏一按,那有小半間屋寬長大炕,靠裏半截突然貼壁支起,現出一個用青石板砌成的隧道,底下隱隱透出燈光。這條暗道建築得甚是靈活輕巧,開放起來一些聲息俱無,而且位置別致。炕上麵隻有幾條尋常的磚縫,如果不知就裏的外人到此,就將它拆了也不易看出。金雷也是久走江湖的成名老英雄了,這次保了少主逃亡,還是格外小心,適才進屋時幾經仔細觀察,竟未看出破綻,不禁心服,讚歎不已。馬玄子要過田振漢新得的一盞羊角風燈當先引路,金雷命劉莽抱了少主朱成基居中,自己斷後,一同進入隧道。田振漢在上麵,將三人的行囊東西一一遞下,對馬玄子道:“馬老哥,我們不打此下去了。你將下麵鐵環鉸鏈上的機括扣緊。聽淳於兄說,後麵著實有幾個能人前來呢。”
馬玄子笑道:“都是老爺子小心過度,其實都送他們回老家,看看到底有多大亂子!”
一言甫畢,猛聽地道內一人喝道:“無知劣馬!外麵已撒下天羅地網,今番你們總跑不了啦吧!”
金、劉二人聞言大吃一驚,劉莽首先放下朱成基,便要拔刀應戰。金雷忙中一定神,一想情形不似,低喝“莽弟不可造次”時,馬玄子已笑喝道:“沒見你這個壞丫頭!也不問是什地方,生人熟人,就開玩笑。你和人家見過麵嗎?這等胡鬧,真不要臉!還不過來幫著拿點東西!”
那女子笑罵道:“我嚇你這個倚老賣老的假老鬼呢!跟別人鬧什麼?”
說罷,從黑暗中走出一個女子。劉莽方始釋然。
金雷從這些人口氣裏,知道眾人當中有一個雙姓淳於的女子,便是日裏所見馬上英雄,本領高強,最得眾人敬愛,以為必定是容顏俊秀、英姿颯爽、談吐豪邁的奇女子,先聽她當著生人說話粗野,已有不如想象之感,及見那女子從暗中出現,燈光裏看去不禁失笑。原來那女子生得身材甚是粗矮,麵貌雖不十分醜陋,可是頭額上和獸角相似,一邊生著一根長約二寸的肉錐,如非身上也穿著大紅披風,內穿密扣黑衣外,決不以為她是日裏所見的馬上英雄,暗忖:一個人休說聞名不如見麵,便是乍見一麵,如未細看也認不真,拿日裏說,明見她大雪中挺立馬背絕塵衝雪而馳,身材打扮何等俊美,這時卻這般臃腫。就論她馬上功夫,本領也非尋常,又受同輩英俠如此愛重,何以舉動言談又那般粗野憨呆不通世故呢?正自不解。馬玄子也不給那女子引見,隻叫她幫同持燈攜物前行。金、劉二人除了道聲“勞動”外,不能再說別的。田振漢在上麵已將暗門閉住。
那隧道高低旋曲,隨處都有機關,長約半裏。馬玄子與女子在前互相拿“老”“醜”二字做話柄取笑,一些全沒互敬之意,迥與背地所聞不同,金雷好生奇怪。一會到了盡頭,現出一座門戶。走進去一看,乃是五間梅花形的地下室,當中是一間廣廳,有兩行座位。
玄子領眾人穿行過去,走入另一間室內,裏麵已是爐火熊熊,熱炕溫暖,紗燈下垂,光照四壁。屋頂、牆壁都用三合土和大青石分別築成,甚是整潔堅固。當中圍桌擺著八個座位,精肴滿置,爐火水盆中燙著幾把瓷壺,酒香四溢,芳騰滿室。其餘用具設備以及藥壺茗碗,一應俱全。
玄子笑對醜女道:“這些都是你一人在此布置的麼?”
醜女笑答道:“我哥哥還說我心粗手蠢不會鋪排呢!糟老頭子,你看堵得他們的嘴麼?”
玄子哈哈大笑道:“你上了他的當了!人人都稱你是寨中的女易牙、天廚星,好吃姑娘,難道他是你哥哥,還不知道你這一手好烹調麼?他不過怕你在上麵生事,被敵人看破。好說你決不幹,故意用激將之法教你來做這苦差事罷了。”
醜女聞言,恨恨道:“他還是我親哥哥呢!人前露臉的好事從不教我去做,想法子教我上當。依得我脾氣,此時就給他上去攪一個亂七八糟!老爺子知道,又待把我怎樣!”
說到這裏,忽然低頭沉思了一下,笑對玄子道。
“馬大哥,自從我們到了老爺子這裏,許多人當中隻你和我說得來,也不嫌我瘋瘋呆呆。”
“如今有一件事,這東西太可惡了,隻獨個兒辦不來。如和他們這一班機伶鬼去說,好了,繞著彎子來攔阻;要像啞賊那樣的壞包,不是挖苦幾句再搬人出來壓我,便是理也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