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地穴藏身 班荊欣宿契 杯筋敘舊 妙語見天真(1)(3 / 3)

就這幾句話的工夫,金雷遙聞玄子長嘯一聲,人已到了遠處,室外通上麵的道路頗長,又極曲折黑暗,雖不知是否還有別的路徑,而瞬息之間走出老遠,單說目力腳力已足驚人,果然名下無虛,好生佩服。正和劉莽誇讚。

淳於荻插口道:“老馬不隻本領高強,在我們這群人裏數一數二,人還極好,又愛玩笑,不分男女老幼,更格外顯得隨和,我兩個最說得來。他人本豪俠好義,自從天山雪峰山練成了幾樣驚人絕藝,二次出世便不常在一個地方住了。他有五個家,俱在新疆,可是都沒妻子親人,隻有兩個堂房侄子和三個朋友,帶了家眷代他料理。他把許多家財分在這五處,隨時來往留住,憑他那一身功夫和絕好的醫道濟困扶危,來無影去無蹤,除了在周家能找得到他外,別人想見他卻是極難,不想這大雪深夜會有人登別人的門來尋他較量。如是尋常之輩,不用別人,單是周氏弟兄就打發他走了。我如非二位佳客在此,真想上去看看。我們今天從日裏起便出了多少事故,到了這時還有人來麻煩,真可謂多事之秋了。”

劉莽忍不住問道:“房頂哨子響,不過叫人罷了,怎見得是尋馬老英雄晦氣?哪知不是京中趕下來的人,周家兄弟見他紮手,請將去上相助,或是別的朋友看望呢?”

淳於荻笑道:“劉大哥,你哪知道?我們這裏是山中的耳目,不但暗室地道、退路出路布置緊密,各處都設有傳聲的東西隨時報警。你沒聽哨子先響一下又接了一下麼?那意思就是說有遠人拜訪,非會不可。這裏決不會有江湖上人尋找,如是京中仇敵,任是三頭六臂,我們當中有一厲害的便可了事,何須尋他?來人必是刁鑽古怪、深知過節,拿話和舉動擠兌上麵的人,非逼著與老馬鬥鬥不可,所以別人都不便動手。又因今晚有事,防被來人攪亂,才喊上去的。”

金雷又問起老少兩位山主和山寨情形,淳於荻道:“將才我在外屋煮藥,已聽見你間我們馬大哥了。他不是叫你問我麼?你老人家也是成名多年的老英雄了,你們嵩山的事我們這裏都知道,怎麼這裏事你會不知道呢?”

金雷慚愧道:“周老山主大名久聽人傳說,一則僻處新疆,相隔太遠,周老山主行事又比家主人謹慎機密。江湖傳言,他隻是這裏的第一大財主,有不少山田土地,上萬牛馬,為人慷慨好善、善濟窮人罷了,就是偶然遇到他幾個親近知交,也不過說些與傳聞同樣的話,對於他的胸襟抱負、雄才大略一字不提,甚而隻說他上輩周懷善精通武功,本人竟已棄武就文、以讀書耕牧為樂呢。我們遠方人怎知底細?直行到了甘肅邊界,聽說鎮邊鏢局威名遠震,仍不知是他手下人開的。昨日到了哈密,兩馬病死,承鏢局中兩位朋友患難相助,贈了車騾,拿話點醒,勸我們上山暫住,才聽出他是鏢局主人。當時昏聵,辜負了那二位的好意,不想行到此地,仍須承他賢喬梓與諸位英雄護庇才得免禍,不致自投羅網。老朽在在江湖上,奔走多年,竟是不分賢愚,異日相見,好叫人慚愧呢!”

淳於荻道:“這也難怪。他父子連當地官府上下都安得人心,平日從不平白生事,極端裝出安分神氣,還因他好客好善,家財太廣,又在邊省地方,招了京裏的忌,兩三次派下人來窺查動靜,全仗他臨機應變消息靈通才保無事。頭一次人來,他老人家自己背了糞筐到驛道上去撿馬糞,裝呆充愣,故意讓來人和他答訕,引入山中住了一夜。好笑來的那呆瓜竟敢半夜裏私探宅院,而所有消息總簧事前俱都關緊,否則不要他們的人動手,就死於非命了。那廝見天剛一黑全家人睡,除周家自己眷屬外,並無什麼外客,好容易挨屋窺探走到兩老夫妻窗下,聽見周老山主在床上埋怨老夫人,家中人多,柴米油鹽用費了不知儉省,又是什麼兒孫不孝一點沒出息,不愛種地牧牛卻愛種花養鳥,糟錢可恨等語,老夫人卻怪他既要儉省,不曉得每年不做善舉豈不省錢得多,就如今天留客在家,連吃帶喝也得花上三四分銀子,自己偌大田產,有福不會享,每天還出去老遠拾糞撿草,卻來埋怨別人不會理家。老山主說做好事是修來世,也和今生一樣,並且花兩個錢可博善名,免得人說為富不仁,那客人說話中聽,又是個在外流落的人,明日再和他談談,如想在此,看他精強力壯像一條牛,還想留他當長工呢。那廝一聽,隻當他是個略好行善的安分守財之人,便自回房安睡,卻不想他窺探時,前後左右都有能人,聽見老山主裝的那番話,又罵他是條蠢牛,幾乎笑出聲來,差一點沒將他亂刀分屍。第二天他看不出什麼動靜,托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