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不幾天,石老前輩忽然回家,料理了點私事便即不再在江湖上出現了。
“那免死牌乃雁山六老當初所立的竹符,小不及寸,每人十二麵,錯綜拿著,上有隱符烙痕暗記,因六位手辣,疾惡如仇,專為寬免江湖上勇於改過或是可以寬免的人而設,共同立有規條,除卻不孝、不弟、奸淫等有限兒條犯了仍是不赦外,餘者持牌的人如說出道理來,不但不去傷他,還要盡力相助。這原因當時先朝誌士逸民為官府所迫無可容身,不得已托身綠林的很多,雁山六友晚年好佛,惟恐犯了脾氣時殺非其罪,更恐自己放了他又落在別人的手裏,立下此牌以為憑證。韋老前輩傷重身死,肯將這牌和密語傳給仇人已經可怪,石老前輩有名鐵心漢子,迫於信誓見牌放人還不足奇,竟會被二賊之言所動,不照慣例給仇人身上留個記號,還代他說話,語多稱讚,這個疑團簡直無人能解。其餘四友也和韋老前輩令侄一般,全沒動靜,漸漸無人見到,想因風聲太緊,避禍他鄉隱居以終餘年了。至今人們談起舊事無不忿恨,可是範、花二賊六友不除他們,別人也不說,連那素好仗義管閑事的江南八俠也沒聽說找他們過,終任他們逍遙歲月安居過度,我常說他們僥幸已極。這事已成眾人皆知,官府有案可憑,好似連屍格都驗過,不料尚在人世,真連做夢也想不到呢。”
金雷因這事當時眼見的人還有在世上的,說時又見淳於荻聽得入神,好似聞所未聞,雖然不便說出不相信的話,心中卻甚起疑。淳於荻已經看出,便笑道:“你二位如今已是我們一家人了,我才說出這些機密。要是對外人說,休說我要吃一場大苦子,任是二位本領多大,恐也難活著回去呢!事情因他們不肯和我說,以前的沒你老人家知得詳細,隻曉得為上了範、花兩人的當不願食言才隱起來的。山中的事如要都說出來,還要使你老人家奇怪個夠呢!你適才不是說雁山六友都隱居不出世了麼?不但那隱居的地方就是我們白馬山,並且一位不短,都還健在咧,信不信由你。山中能人多著呢,過兩天你們老少三位一去就知道了。”
金雷微一沉思道:“如此說來,韋老英雄當時的死是裝的了?”
淳於荻道:“他老人家雖然要踐前言,成全兩個聰明孝子,自己不到可以複興前明之機暫不出世,已經是恩施格外,莫大的情麵了,怎肯躺在那裏裝死,任狗官們相驗呢?”
這六位老前輩的來此事跡,說上一月也說不完,先說你們三位來此遇救的正文吧。原本我們這裏,從京中起,隻是西北半壁,直達甘、新、青、寧這幾條驛路以及大一點的通道上都有我們的耳目。近一二年鏢局威名益發遠震,常時更是短不了有我們鏢局的鏢車經過。前幾天甘肅有車子回來,照例到了哈密要往山中回事。早先原是老周山主接見來人,自從前年山中來了一個異人,與老周山主談了三日三夜走了之後,表麵上山中諸事都還在辦,可是老周山主已沒先前起勁,也許是見自己年老,想叫兒子承繼父業,到了去年八月以後,把事都交付了小周山主,自己每日同了幾位老人飲酒下棋,攜手在山中閑遊,除真正大事要稟明外,差不多的都由小周山主去料理,所以這次來人照例去見小周山主。他聽說在涼州道上發現你們頗似嵩山逃亡下來的人,立即用千裏飛馬傳下轉牌,吩咐各地自己人留心打探,妥為招呼款待,不問是否嵩山來人,設法引他上山,隻不可在事前冒昧吐出山中真情。令發出去不到三日,接連得報,說你們走得甚快,已由甘、涼到了哈密,並知失馬贈騾之事,因你們不肯上山,似要往三道嶺去投入虎穴,同時又接警報,京中仇敵已知你們逃往甘、新,連日連夜派下好幾撥海捕的人來。正要商量設法接引入山暫避,不知怎的會被老山主知道,將小山主喚去厲聲責白,說他少不更事,這般緊急重要的事既不早來稟報,就該及早設法派人接引,怎和沒事人一樣?越說越急。
我姊姊從旁代為分辯了幾句,也挨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