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平時最是心高氣做,素得老山主夫妻看重,吃不了幾句搶白,因是小輩,當時雖沒敢頂嘴,等老山主說完,大家退出,來到了眾人議事的朝陽廳上,因老山主仍責成小山主肩起這副重擔,不準有人動你們三人一根汗毛,白罵了一陣又沒說出個辦法,正商議不知怎辦好,我見她嘟起嘴生氣,無心說了一句錯話,將她激怒,立時站起身,說這一點點事兒也值得如此畏首畏尾!說完出去,騎上她那匹千裏雪便乘雪趕了下來。眾人知她性暴不能忍讓,恐亂殺京中來人不好收拾,小一輩中除小山主、我哥哥和我姊妹兩個外,還有不少位能手。當下小山主先著了慌,知道騎馬沒她馬快,急忙同我哥哥和林九哥、楊六哥、陸五哥四人踏雪追下,我也隨後跟了來。我姊姊果然在路上殺了一個小輩。你們遇見她那地方名叫兩路口,一邊通驛路大道,一邊通到這裏。周氏弟兄隻在事先得信備下酒食,在前麵近驛路的口子上抄出去迎接,還不知寨中鬧這些事呢!我姊姊見你們雪中走岔了道正往這裏趕來,必落在二周家裏投宿,無須當時相見,安心想看看到底有人跟追沒有?前行不遠便遇見那送死鬼一個人貪功走單尋來,本事雖然不弱,無奈不是她的對手。她將那人殺死以後,又來回在雪地裏搜尋餘黨,直到夜間才和小山主等四人相遇,問起死屍尚臥在雪中,又同去收拾幹淨才同到了周家。那後屋也有暗室,所以二位和來的仇敵俱看不出,以為隻小周一人未睡。他們恐我在上麵生事,拿話激我下來,為你們準備接風酒,又說已派田振漢去請了馬玄子,一會就同你們三人下來,這才來此相候的。”
金雷聞言插口道:“令姊英雄,日裏已曾親見,隻愧老眼昏花,雪中馬快如飛,沒有看清麵目,但不知她那左肩頭上可是有五點米粒大小鮮明的朱砂紅痣,頭發又是黑中微帶墨綠色的麼?”
淳於荻驚道:“頭發墨綠不說了,她肩頭上的五點朱砂紅痣,自來此山,知道的人不過才兩三個,有一個還是我說,差點挨了她一頓打,以前除父母外更無人知,你老人家是怎生曉得的?這就奇了!”
金雷忙又問道:“令尊可是雙名宗夏,別號天山樵的麼?”
淳於荻道:“先父正是此名,你老人家如何知道?”
金雷不禁泫然答道:“豈特知道而已,令尊與愚兄原有師生之誼,隻因當時正值喪亂之際,汴梁客館匆匆一拜,僅止承他老人家教誨了幾天,略指點了一些內家門徑,對於他老人家的平生絕技並未得到傳授,隨後便隨家主由山麓邸中逃出隱入嵩山,恩師亦從此西去,曆劫丹砂,杏無鴻雁。隻聞聽人說老恩師義俠幹雲,熱腸濟世,雖然清廷勢盛,仍複未減當年豪情勝概,單人匹馬縱橫天山南北兩路,有時遊行市上,除好斬惡於白日之間,官府竟奈何他不得,眼看他老人家殺完了人彈劍長歌從容而去。後來並聽人說,令堂邢夫人又生一女,生有異相,令堂不久下世,才稍稍斂跡,漸不聽人說起。”
當愚兄拜師之時,他老人家年事已高,而令姊方在懷抱之中。恩師元配師母顏夫人去世二十年,才娶的後來這一位師母。彼時同在客館,令姊生而穎異,年紀剛滿兩歲便學著父母縱躍刺擊,雖然幼小,居然動有法度,所以恩師鍾愛逾恒,就在分手前五六天中,無一日不抱出來當著愚兄引逗,以為笑樂,常說老夫與亡室患難夫妻,情感極深,不料少年乖違,痛切悼亡,本不願再有續娶,一則邢夫人感自己救活全家大恩,又將她從真人觀惡道虎穴龍潭中背了出來,保全邢家世代清白,奉著父母之命,誓死委身為夫子妾,複值大醉之中,經了許多老友慫恿,匆匆成禮,事後極為悔恨,不該這等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