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靖惱著她適才信口開河,也不理她,徑向金雷道:“今晚來那五人,為首一個名叫燈影子楊燦,也算是個敵黨中的伎伎者,便是餘人也非庸手,否則也不能在這般大雪天裏搜尋了一天一夜。我們主客異勢,以逸待勞,又在夜深人靜之時,周二兄更應付得機變,所以現出他們許多粗心地方。周二兄說他們都是蠢貨,並不盡然。當金老英雄去窺探時,陸五兄已然去探看了一回動靜,雪中足印沒顧得掃,見金老英雄從前院來探,隻得先讓開去。當時因二位都是個中能手,所以沒被他們聽出動靜。後來老英雄回了前院,陸五兄再上房去平那雪跡,就幾乎被他聽出來了。他明知荒村僻徑有此大店,主持人絕非庸者,手下能人必不在少,何況旁邊還有同樣的幾座房子,再加饑凍已極,恐妄行失閃,商量天明之後再行暗中留神搜查,主意並不算壞。”
我們將三位請到此間,本也想到了天明,等他第二撥人到來,再行用全力相機應付。誰想候到離天明還有個把時辰,忽聽叩門之聲,以為他們第二撥人大批來到。陸五兄也出了馬,裝做剛起的店夥,出去開門一看,卻隻來了一個踏著雪裏快的中年人,身量比陸五哥高有一倍,說是那五人的同伴,詞色甚是逞急,一進門便往裏麵跑,直奔後院廂房楊燦等五人住的那幾間房,和來熟了一般。當時陸五哥一看還吃了一驚,隨手把門一插,口裏亂喊客人都睡熟了,你莫亂跑,等我給你領路,看走錯了門,人家把你當賊打等言語,人方跟著追下,猛一眼,看來人身後還跟有一個穿黑的夜行人,滿臉絡腮胡子,生得比陸五哥還矮下一頭,可是身法真快,與來人貼身前進,相差不過尺許。
來人並非乏貨,陸五哥竟一絲也未覺察,先還以為是同來的黨羽,後來才看出不是。那夜行人聽見五人房內有了應聲,身子一晃,便從平地直飛過屋那邊去,行時還在來人背上輕輕拍了一下,隨著縱起,真比射箭一般快法。來人也沒回頭,便和楊燦等五人相見,互相交頭接耳說了幾句。
淳於兄、林九兄、楊六兄聽見陸五兄嚷聲,正由地室趕向上房,裝做過往客商,被他們驚醒,開了房門出來喊店夥喝問:天還未明,為何大驚小怪亂喊,將人吵醒!五兄和周二兄又滿口嘟嚕著,連埋怨來人帶分辯時,那楊燦忽將周二兄喚去,給了三兩銀子店錢,說是他們還有三個同伴,是他飯東,日裏在雪中失迷,互相著急尋找,現在才知落到了三道嶺,差人與他們送信,如不趕去,必受責罰,又請我們想法子勻幾雙雪裏飛與他,情願多出銀子作買價。周二兄看出他們是活見了鬼,所說飯東必指的是金老英雄三位,定有能人使壞,使他們看錯了人誤入迷途。那大個子身後黑影甚是可疑,雖然暫時分不出敵友,必與此事有關,況且人和我們不見麵,一到就隱去,明知我們看見了他,仍是旁若無人之概,事起倉猝,很想大家重作計較,巴不得這六個瘟神無事而去,先故意說外麵積雪太深,多有本領的達官也不好走,況且雪又下了,勸他不必心急,等到天明再行設法,最好還是多住幾天,等晴雪消了再去。我們聽了都好笑,請想這般大雪,就是天晴,也要消上一二十天。現在正是雪季,除非有本領人能穿雪具滑行冰雪,否則風勢一大,路便凍成冰,不等上一兩個月才怪!這豈不是些廢話?他們如何能聽?
聞言俱生了氣,後來高個卻說:店家說的也是實情,好意難怪,他怎知我們是京中有名的保鏢達官呢?一邊勸著,仍叫周二兄去弄雪具,店中沒有,可向別的客人去勻。
這真叫急驚風遇著慢郎中。周二兄先故意為了一陣子難,說店中隻有三雙,自己還要穿用,須趕到哈密城內才買得出,勻給你們,我們穿什麼?再者你們五人也不夠用。今日下雪,客人不多,適才你們進來時已看見前院是空的,隻有上房這三位老客在這裏收買荒金,要等開春才走。他們是好好商人,從不敢冒險在雪中行走,也不知有沒有,還得半夜裏驚動人家去,多少不方便!那大個倒是好說話,他們六人軟硬兼施麻煩了好些時,周二兄才裝著為利所動,由他們自願出五兩銀子一雙,才答應給他們設法,說也真損,饒把人家耍笑要挾個夠,還隻給他五人拿了三雙來。為讓他們受點罪在雪裏,說一雙是客人處勻來的,另兩雙是店中的,如今隻剩一雙,是要留為自用等語,又經死說活說,才委委屈屈的又勻給他們一雙。那六人見實在也變不出,才行走去。其實雪具這裏連新帶舊少說也有百十雙,不過成心和他刁難罷了。